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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耐心有什么用,陸清遠畢竟不是沈孟莊,他進不去他的世界。他小心翼翼地呵護他,可是沈孟莊總會在他不經(jīng)意的時候,傷到自己。 比如洗澡的時候,陸清遠只是轉身拿衣服,沈孟莊便滑倒沉到了藥泉里,不知道呼喊掙扎,任由泉水涌進肺里。 亦或是吃飯的時候,被魚刺卡到也不知道說。直到三天后,陸清遠發(fā)覺他不對勁,等到谷虛子將魚刺取出來時,咽喉已經(jīng)出血紅腫。 他不知道疼,對所有的不適和難受沒有任何反應,卻時時都在受苦受難。陸清遠已經(jīng)將全身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但他還是會在照顧中受傷。 這仿佛是兩個人的苦難,一個無動于衷,一個筋疲力盡。沈孟莊如一個木偶,不需要睡眠。每晚只是按照陸清遠的指令閉眼,等到天亮陸清遠問他醒沒醒時再睜眼。而陸清遠夜間不敢熟睡,他擔心自己睡著了,沈孟莊會被悶死在被窩里。 所以夜間沈孟莊輕輕地動一下,陸清遠便睜開眼看一看,確定他真的無事才敢閉眼。如此反復,一晚又一晚。 或許是精力用盡了似的,陸清遠這日清晨醒得稍晚些。而當他一張開眼,便看到沈孟莊站在桌前。以為他終于有了自主意識,在一點點恢復,陸清遠欣喜地起身,走到他身邊,笑道:“師兄怎么自己醒了呀。” 然而話才剛說完,待看清沈孟莊在做什么時,臉上的笑意登時凝固,沖過去抓住他的手喊道:“你在做什么!” 沈孟莊的手已經(jīng)紅腫起了水泡,他方才,正將手伸進燭火里。 他忽然轉過頭看著陸清遠,眼神沒有任何光,木然地皺了皺眉,啞聲道:“難……難受……” 這是他醒過來后的第一句話,卻讓陸清遠心疼了許久。方才的怒氣無所遁形,心里突然涌上nongnong的酸澀,陸清遠忍著眼淚輕輕抱著他,撫摸他的腦袋安慰道:“沒事,沒事了,我在?!?/br> 待谷虛子將傷口包扎好后,陸清遠神情凝重,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虛子將紗布收進藥箱,長嘆了口氣,“他的意識在一點點恢復,但情況并不樂觀?!?/br> “什么意思?”陸清遠緊要牙關,警惕著、防備著聽到糟糕的消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接受有關沈孟莊的一切壞消息。 “意思是,他封閉自己的那個世界,已經(jīng)阻止不了傷害的刺激,所以他能夠對外界有一點反應。但在他眼里,看到的都是自己無法接受的東西,所以他就用這種方式來轉移痛苦?!?/br> 陸清遠緊緊握著沈孟莊冰涼的手,想要攝取一絲支撐的力量,“他不是清除記憶了嗎?為何會這樣?” 谷虛子拿過一旁的燭臺,用銀針剜去一塊,說道:“好比這根蠟燭,將上面的臟東西剔掉,雖然是干凈了,但也永遠缺了一塊?!?/br> 陸清遠沉默了許久,眼角發(fā)紅,聲音都在發(fā)顫,啞著嗓子問道:“多久能恢復?” 谷虛子搖頭未答。 殿內(nèi)所有的蠟燭不僅蓋了了好幾層罩子,還放在沈孟莊拿不到的地方。陸清遠整日守著他,雙眼已經(jīng)滿是血絲,眼下淤青愈來愈重。 沈孟莊漸漸有了自主意識,不喜歡被陸清遠緊緊抱著,掙扎著要起來。陸清遠怕弄到他的傷口,只好松開他,跟在他身后。 緩緩走到案桌前,沈孟莊盯著筆墨紙硯發(fā)愣。陸清遠走到他身邊,語氣耐心溫柔地向他介紹是什么東西,怎么用。 沈孟莊僵在原地許久,隨后邁著步子往書柜邊走去。陸清遠緊緊跟在他身后,一步也不敢離開。近來有些奇怪,他有意識后反而不喜歡陸清遠觸碰他。或許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吧,陸清遠只能這么安慰自己。 不碰就不碰吧,只要他不傷著自己就好。 而就在陸清遠恍惚了片刻時,沈孟莊蹲在墻角,渾身細細發(fā)抖。陸清遠站在身后,見他不對勁,趕緊沖過來扒開他的肩膀。 眼前猩紅觸目驚心,陸清遠按住他流血的手腕,眼中既怨憤又心疼,一時竟不知該責怪他還是哄他。 沈孟莊蹲在墻角,用之前刺傷陸清遠的剪刀,割開了手腕。他偷偷地看著不停流淌的鮮血,那片刺眼猩紅,還是嗆鼻的鐵銹味。似乎無可阻擋地撞破圍城,堂而皇之地沖進他的禁錮里。他心里固若金湯的世界,漸漸裂開一道細縫,鮮血從縫中涌進來,如巨浪滔天。 他看著在手腕上流成一條小河的鮮血,沿著手臂迅疾向下,仿佛要沖進心里。這醒目的紅,他似乎是見過的,似乎是熟悉的。 在哪里呢?他在哪里見過? 這扎眼的紅,這濃烈的腥,這guntang的溫度,他在哪里感受過? 那時候,又是誰的血? 他看著滴滴答答掉在地上的鮮血,他看著血如泉涌,好像有什么在扎著他的腦袋。而就在他盯著鮮紅出神時,卻突然被人制止,按住那道傷口。 他看不見那片紅了,突然空空的。 陸清遠撕下袖子按在沈孟莊的傷口上,然而他卻絲毫不配合,不停地搖頭手臂往后縮,嘴里呢喃:“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我不碰你,等血止住了我就松手好不好?”陸清遠幾乎是卑微地懇求他,讓自己幫他止血。 沈孟莊不理會,用力收回自己的胳膊,對陸清遠的觸碰寫滿了恐懼和反抗。兩人僵持著,直到谷虛子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