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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孟莊聞聲一驚,看著他雙眼驟然睜大,連呼吸都忘了。這個聲音,莫名的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聽過? 第144章 春去不歸 這是沈孟莊這輩子最漫長的幾個時辰。 假山上喜鵲叫喳喳, 撲騰翅膀飛到屋檐上。樹葉吹落在風(fēng)中, 掠過湖面, 水波蕩漾。 起風(fēng)了,吹拂衣擺, 耳邊簌簌。那些不為人知的記憶, 以及無法自拔的情愫, 都吹散在風(fēng)里, 零落成泥。 風(fēng)起。 緣盡。 似有千百根銀針在循循善誘般扎著神經(jīng)血脈,頭痛欲裂。 似有一只手掌在百般刁難地握住心臟,一點一點用力, 要將心臟活生生捏碎。 他感覺肌膚被割開一個口子,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從那道細縫中拼命地奔出去。渾身的血rou都從那個口子開始, 一點一點剝離, 一點一點, 骨rou分離。 他感覺身上的骨頭都在被一根長針慢慢剔除,雙腿漸漸發(fā)軟。他扶著石桌勉強撐著身子,他緊咬著嘴唇才不至于狼狽地抱頭痛哭。 從昨日至今, 他來到這里不過二十多個時辰, 卻恍如過了幾百年。 幾個時辰前,他原本是想等那個人出現(xiàn), 想問問那個人叫什么名字,問他們認不認識,想問那個人會不會殺他。 好像是個愚蠢的問題,愚蠢的做法。 哪有人會誠實地告訴別人, 他會殺他呢? 但他就是想這么做,好像沒有理由。 只要那個人說不會殺他,他就信。 他從昨日至今,都忘不了那個眼神。 那個看起來無辜委屈,卻飽含深情的熾熱眼神。 仿佛在看著一生摯愛,仿佛在用全部的真心和熱愛,用目光將眼中人供奉起來。 那個眼神如火熱烈,如雪純潔,如水纏綿。如三月春光旖旎,如夏日之陽璀璨,如冬日烈酒芬芳。 他不認識那個人,在經(jīng)過昨夜一整晚地思考后,他認真地下了結(jié)論。 但是為何那個人會那樣看他?或許他們不可能全然陌生。 如果那個人說不會殺他,那么,就從朋友開始吧。 他如此想著,或許能夠成為朋友呢。 從失落到期待,他一直盼望著那個人能再次出現(xiàn)。 躲在樹下也好,藏在假山后也好。 他不知哪里來的信心,覺得無論那人躲在哪里,他都能很快找到。 從正午到日暮,他一直在等著。 他并沒有半分不耐和怨懟,即便那個人遲遲沒有出現(xiàn)。 他可以一直等下去,即便那個人不愿與他做朋友,至少知道名字也好。 他等啊等,等到喜鵲從樹梢飛到假山上,等到落葉掉了第二回。 等到了一個令他身心俱滅的消息。 他叫沈孟莊,從冷山嵐口中得知的,他的名字。 但此刻,他從另一個人那里得知了更多,有關(guān)他自己,有關(guān)那個遲遲未來的人。 他是沈孟莊,蒼玄派軒丘尊長的親傳大弟子,未來的蒼玄掌門,未來的門派之首。而一夕劇變,他的師尊、他的好友孟青陽、周不凡、葉蓁蓁,全都被那個人殘忍地殺害。 他的修為、容貌、雙腿皆被那個人摧毀,他曾又瞎又啞,他曾被世人唾罵心術(shù)不正為虎作倀,都是因為那個人。 他曾被囚禁在牢籠中,作為那個人的禁臠,毫無尊嚴(yán)地承受胯.下之辱。在他敬重的師尊墓前、在好友的頭顱前、在眾目睽睽的溫泉里,他都作為發(fā)泄的工具,任其羞辱,任其玩.弄。 在師尊和好友以身殉道,為天下而死時,而他卻在那個人身下茍且偷生,毫無尊嚴(yán)毫無臉面,不知廉恥地作為一個玩物搖尾乞憐。 他看到了那個人屠城殺生的邪惡嘴臉,看到了那個人肆意羞辱他的詭異笑容。他更看到了自己厚顏無恥地在胯.下承.歡,羞赧的、隱忍的、迎合的,一幕幕足以令他羞愧而死。 他知道了那個人的名字,知道了那個人的身份,卻沒有想象中的驚喜與雀躍。 那個人,正是如今的魔界之主,是滅他門派,殺他師尊,殺他好友,禍害蒼生,毀他所有的惡魔——陸清遠。 沈孟莊張著嘴呼吸,抓著石桌的手指尖發(fā)白,不知何時臉上滿是淚痕。他想起方才還恬不知恥地想要認識陸清遠,想和他做朋友。方才的期待此刻全變成令人作嘔的惡心卡在喉間,他只覺得舌尖發(fā)苦。 他又想到那個眼神,原以為是真摯的、熱烈的、深情的。 可當(dāng)他知道,陸清遠曾經(jīng)對他做過的事。他忽然覺得,那種眼神,那種熾熱的背后,是看到了他的裸.體而燃燒的卑鄙。 他居然還妄想與殺他師友的仇人做朋友?他居然還對凌. 辱自己的仇人產(chǎn)生了惻隱之心?他簡直無可救藥。 空曠的后院內(nèi),晚風(fēng)輕拂。落葉飄零,喜鵲無蹤。 想等的人遲遲未來。 想訴說的情愫熄滅在風(fēng)中。 想邁出步伐的人被廢去了雙腿。 想重新跳動的心掉進了一團灰燼里。 宣衿言看著悲痛欲絕的沈孟莊,輕輕撫摸懷中白貓。 他一五一十地告訴沈孟莊曾經(jīng)的往事,只不過繪聲繪色了些。 陸清遠對蒼玄派、對暗境、對沈孟莊所作的卑鄙事,樁樁件件都是真的。 他告訴沈孟莊,昔日的仇恨。他告訴沈孟莊,如今的敵對。他在所有真相中挑出最符合心意的一枝遞給沈孟莊,唯獨對他們之間的感情,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