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小的馬上滾,圓潤地滾……” 關(guān)信前腳剛走,隨即衛(wèi)茗又開始發(fā)抖,嘴里頭念念有詞,不成章節(jié)。 景雖側(cè)身躺下,伸手攬她入懷,仿若懷抱著最重要的寶貝一般,臉貼著臉,輕喃:“是你收留了我的小木像么,衛(wèi)小茶……” “既然收下了我的木像,為何不愿意一并收下我呢?” “留在我身邊吧?!?/br> ☆、第二十二章 (二十二)同床與共枕 “左手腕擦傷,”羅生小心翼翼檢查著,皺著眉頭搖頭:“右手手肘骨折,應該是撞上了粗糙的石壁,劃了很大一條口子,失血過多。而后又長時間泡在水里,沒有止血?!?/br> “我只要你一句話——能治好嗎?”景雖替衛(wèi)茗掖好被子,梗著聲質(zhì)問。 羅生做了一個出門的手勢,邊走邊道:“失血太多……從傷口來看,她已經(jīng)在水里泡了很長的時間。外加精疲力竭……”羅生顯然十分為難,“她如今身子骨太虛,太烈的藥灌進去反而傷身。微臣已經(jīng)替她料理好了外傷,至于氣血……微臣先試試先用藥調(diào)理一下。至于是否能康復……” “如果用最好的藥養(yǎng)著,能否康復?”景雖不死心追問。 羅生點點頭,卻道:“可殿下,您不能一直將她養(yǎng)在宮里。您應該很清楚,她的失蹤和這一身傷不是意外而是人為,想必跟杜美人中毒一事脫不了干系。杜美人口口聲聲說是有宮女‘告密’她才得知自己中毒,從衛(wèi)茗遇害一事來看,很顯然……這個告密的宮女就是衛(wèi)茗。她擋了某些人的路?!?/br> “如果我執(zhí)意留下她呢?” “殿下,您若如此,便是公然與主謀者宣戰(zhàn)。”羅生苦口婆心勸道,“而您現(xiàn)今的實力,還不足以與主謀抗衡,不能為了她,而亂了陣腳啊?!?/br> 羅生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清晰地傳進內(nèi)室。 衛(wèi)茗緩緩睜開清明的雙眸,將二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挪眼費勁地扯了扯唇角,直到羅生辭別,景雖轉(zhuǎn)身進屋,她才閉上雙眼。 景雖一步步靠近,然后停在床前,定定望著她,不知在想什么。 衛(wèi)茗裝睡間,感覺到火辣辣的視線撲面而來,終是裝不下去,撩開一絲眼縫窺他,結(jié)果被他捉了個正著。 “醒了?”景雖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確定燒已退,頓時心安了不少。 衛(wèi)茗面不改色盯著他一雙大手繞過自己頭頂,張了張口:“殿下……”方一開口,只覺嗓子疼得發(fā)澀,沙啞得如同砂礫磨過,難聽之極。 “不是‘小雖雖’了?”景雖大搖大擺靠著床沿坐下,“衛(wèi)小茶,你昏迷時喊我‘小雖雖’倒是一聲比一聲干脆?!?/br> 衛(wèi)茗抽了抽嘴角:“殿下,那絕對是奴婢的無心之失,您不能跟奴婢這個傷患過不去……” “你別急著開脫,”景雖打斷她,出乎意料的溫柔,“我沒有不高興?!?/br> 衛(wèi)茗對于他今夜的反常略感不適,縮了縮脖子嘟嚷道:“您有什么想問的么?” “自然是有的?!本半m立即問出了最大的疑問:“你從哪里鉆出來的?” 衛(wèi)茗故作思考了一會兒,學著他當初的回答道:“誠然是從我娘親的肚子里。” “……”景雖只覺額頭青筋跳了跳,“衛(wèi)茗,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把你轟出去!” 衛(wèi)茗吐吐舌頭,別過眸子好似不情愿地喏道:“從一個密道?!?/br> 她被人推下井后,饒是左手下意識擋了擋,右手手肘還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石壁,劇烈的疼痛鋪天蓋地襲來,冰冷刺骨的井水灌進口鼻間。好在她在碧江邊長大,熟悉水性,待到她掙扎著鉆出水面,井口已經(jīng)被封,上不得只好忍住傷痛貼在石壁上穩(wěn)住身形不下沉。哪知貼著貼著就讓她覺察出腳下有水流滑過,抱著求生的念頭她一個猛扎往下潛,真給她找到一條密道,在皇宮的地下四通八達,直羅密布。她死撐著歇歇停停,不知游了多久,終于上了岸,然后一路往上爬…… “那個密道,連著水?!毙l(wèi)茗誠實坦白,“入口就在您的臥房旁草叢里。奴婢誤打誤撞……” 景雖隨著她的話語望向窗外。 他知道那個密道。 少年時,曾一不小心被其入口拉環(huán)絆倒過,由此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不為人知的世界。他不止一次探尋里頭四通八達的道路,深知其中一條通向?qū)m外。 現(xiàn)今的東宮是父親安帝登位之后在原東宮的廢址上重建的,仔細想來,自家父親的兄長,前朝太子百里鏡息大婚當晚“遇刺”,一把大火燃盡了東宮,當時在里面的前太子,太子妃與沖進去救人的葉家公子三人尸骨不存,不難猜到,便是從這兒逃走的。 然而,他此時卻是慶幸,上天為衛(wèi)茗指出的道路,并未將她帶往宮外,而是帶到了自己的身邊。 “奴婢似乎明白您神出鬼沒的訣竅了。”衛(wèi)茗自顧自地點頭。 景雖不以為然看了她一眼,不做解釋——那條密道這幾年他用得甚少,就怕被人瞧出端倪,以為他有逼宮謀反的意圖。 “好吧,奴婢自作聰明了,”衛(wèi)茗對上他的眼神,便知自己是猜錯了,諾諾問道,“您一直盯著奴婢,仿佛要瞧出個洞是為哪般……” “我以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十分一目了然?!本半m撇過眼,改將目光挪到那搖曳的燭光上。 “……”衛(wèi)茗內(nèi)心表示,自己十分愚鈍! “衛(wèi)小茶,”太子殿下斜過眼,用下巴指了指她頭側(cè)的位置,“你霸占了我的床,讓我無處可躺。” “……”這著實是個問題。衛(wèi)茗經(jīng)過深思熟慮,提議:“殿下,鑒于奴婢如今動彈不得,您有兩種選擇,要么高抬貴足把奴婢踢下床……” “然后又重演一次一年前的情景么?”景雖顯然不接受這個提議,“衛(wèi)小茶,你不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同樣是她動彈不得,霸占了他的床,同樣是她要求他踢她下床。一年后的他再次回想當初,總是悔不當初,聽信了她的話,錯過了唯一正大光明留她在身邊的機會。 “好吧……”床的主人不買賬,她只好轉(zhuǎn)向第二提議:“您還可以高抬貴足,另擇睡處……比如柳令侍處就是不錯的選擇?!?/br> “你為什么非要把我推到別的女人身邊?”太子殿下臉色一沉。 “因為……她才是您名正言順的女人啊?!毙l(wèi)茗歪著頭,不明白他的慍怒從何而來。 “她不是?!本半m否認得干凈利落。 “……”好吧,這是太子殿下的家務事,她無權(quán)說三道四,于是乖乖住嘴。 “衛(wèi)茗,我很明確告訴你,今晚我哪里也不會去?!本半m義正言辭道,“也不會縮著身子再去睡什么椅子桌子讓自己受罪!今晚我就睡這兒!”說著,他敲了敲床面,表情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這……不太好吧?”衛(wèi)茗龜縮了,氣勢一弱,“好歹奴婢睡在上面?!?/br> “你又不是第一次睡這張床,”景雖打太極一般推了回去,“怕什么?” 衛(wèi)茗哭笑不得:“殿下,您別說得奴婢好似您的床的常客一樣……上次奴婢被抱來時,籠統(tǒng)也就沾了這床不到半個時辰的光景,談不上‘睡’好么!” “那方才你也睡了不久?!本半m小心翼翼將她往里頭推了推,不滿道:“這床又不是妖魔鬼怪會吃了你,你全身繃得像根棍子做什么!” “奴婢十分惶恐!”衛(wèi)茗聲明,“奴婢怕自己色心大起,一不小心玷污了殿下您的清白啊……” 景雖鄙夷地斜了她一眼,“衛(wèi)茗,你現(xiàn)在就是只戰(zhàn)斗力為零的渣,還想玷污我的清白?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br> “好吧……容奴婢換種說法,”衛(wèi)茗默默吞了口口水,卯足氣脫口而出:“真話是,奴婢十分害怕殿下你餓狼撲羊玷污了……咳,你那一直高風亮節(jié)的名聲!”繞了半天,自身利害一定要縮小,突出對他的利弊才是關(guān)鍵! “高風亮節(jié)是什么?”景雖面不改色躺在了她的身側(cè),掀開她被子的同時,眨了眨清澈的眸子問道:“可以吃?” “……”衛(wèi)茗表示,對這個裝傻扮天真的世界絕望了! “衛(wèi)小茶,還有兩個時辰我便要上朝了。”太子殿下平躺在她身側(cè),閉著眼命道,“接下來兩個時辰你不準說話,給我乖乖睡覺?!?/br> “放屁呢?” “……”呼吸一重。 “不用了,已經(jīng)放完了,您請繼續(xù)睡。” 不一會兒…… “衛(wèi)小茶,好臭,被子給我掩實了?!?/br> “是……” 再過了一會兒…… “別把被子壓得那么緊,我翻不動身了……” “呃……”動了動。 “你……別動!”聲音喑啞了幾分。 “您到底要奴婢怎樣……”衛(wèi)茗糾結(jié)了。 “你……給我繼續(xù)睡?!本半m無奈地挪了挪身子,徹底鉆出被子透氣,“不用管我……” 半晌過后,身后傳來平穩(wěn)的呼吸聲。 景雖這才意猶未盡地轉(zhuǎn)過身,看著那張魂牽夢繞的沉睡容顏,浮躁的心頓時安靜下來,就仿佛暴風中的小舟終于進入了港灣,找到了歸宿。 同時,一個強烈的念頭悄悄從心底升起—— “衛(wèi)小茶,我不會放你走了……” ☆、第二十三章 (二十三)起床與封唇 “殿下……”晨光微熙,關(guān)信一如既往貼著門扣了兩記,“您起了么?時辰到了?!?/br> “……”里頭一片死寂。 關(guān)信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赴死一般悄聲推開門,探頭望向內(nèi)室:“小的失禮了,殿下該起……呃……” 迎接他的景觀很壯麗,直接讓他啞聲。 他家太子殿下跟一個女人睡了一晚什么的已經(jīng)引不起他的驚訝了……關(guān)鍵是那張大床上,大晏國最尊貴的殿下默默掛在床沿上,半個身子懸在空中,而另外半個身子,則被衛(wèi)茗像粽葉一般包裹著! 再仔細一瞧,衛(wèi)茗上半身全裹在棉被里,卻硬著用牛皮膏藥一般的姿勢把太子殿下給生生擠到了床沿上,下半身則伸出了一條腿,也不知是勾著還是純粹搭在景雖身上,像枷鎖一般牢牢禁錮住這只放在她身邊的暖爐。 睡相實在太差! 關(guān)信默念“小的什么都沒看見……”躬著身子打算原樣退回去,卻見景雖聽到動靜扭過頭來,一臉憔悴瞪著站在門口的他,眸光凜冽,迫使他發(fā)不出聲響。 關(guān)信笑得比哭難看,壓低聲道:“殿下,小的最近看到了太多不該看到的東西,是不是會被滅口啊……” “……”景雖盯著他不語,身子緩緩挪動著,試圖在不驚動衛(wèi)茗的前提下脫離她的桎梏。 關(guān)信見他臉色難看卻不知道,明顯誤會了,開始哭長城:“殿下,小的為您做牛做馬多年您不能拋棄小的啊……” “閉嘴。”景雖壓低聲呵斥,“還不快過來扶一把……” “扶?”關(guān)信連忙上前,手忙腳亂看著自家殿下上個身挪向床下,雙手撐地,爬行著將自己的下半身挪出衛(wèi)茗的*下,直到他完全脫離那一刻,關(guān)信心有靈犀托住他,扶他站起來,然后羨慕嫉妒恨地瞅了一眼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衛(wèi)茗。 景雖若無其事理了理衣襟,低聲吩咐:“去外面梳洗,這間房誰都不許來打擾。” 然而,即便誰也沒來打擾,一個小時后,衛(wèi)茗還是醒了。 并非自然醒或是餓醒——她是被摔醒的! 景雖走后,衛(wèi)小茶睡夢中為找尋丟失的暖爐繼續(xù)向外挪動,終是無法避免連人帶棉被一起滾下床的悲劇,同時壓著受傷的右肘,瞬間痛清醒。 待到疼痛緩解了,她這才睜著清明的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huán)境,確定自己“故地重回”后,抽了抽嘴角。 太子殿下的寢房,進一次是被逼,進第二次卻是意外;太子殿下的床,睡一次是幾世修來的,睡第二次卻是誤打誤撞迷迷糊糊;而自己從床上滾下來,滾一次是遭了黑手,滾第二次卻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