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可惜,事與愿違。 就在她抬步進(jìn)屋的剎那,前廳忽然傳來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陛下來了,”同寢的古月匆匆忙忙趕來,“娘娘傳喚衛(wèi)姑娘?!?/br> 衛(wèi)茗搓了搓手,心知自己的使命又將降臨,淡定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即刻便去。” “快點哦,娘娘很急?!惫旁麓叽僦D(zhuǎn)身回了前廳伺候。 衛(wèi)茗卻沒能如同往常那樣順利挪到前廳的偏閣進(jìn)行那一套移花接木——令侍蘇素?fù)跞チ怂穆贰?/br> “蘇令侍,娘娘急傳奴婢,”衛(wèi)茗正色聲明,“若無其他事宜,還請令侍挪一挪將門讓出來?!?/br> “蘇令侍?”蘇素冷哼,“從前你官大一級,總壓著我。想不到你衛(wèi)茗也有對我恭恭敬敬的一天呵。” “令侍,此刻并不是理清個人恩怨的最佳場合?!毙l(wèi)茗抬眸提醒,“陛下在前廳等著,吾等在這里,落到旁人眼里只怕會被誤會躲懶……” 蘇素抬手打斷她,“就算陛下在,也輪不到你上。再說了,你方才說傳喚你的是娘娘,這會兒卻又扯陛下,著實讓人懷疑是在找借口?!?/br> “那奴婢恭送令侍了?!毙l(wèi)茗一心想著快些把面前這坨麻煩請走。 “衛(wèi)茗,”蘇素并未離去,轉(zhuǎn)而抱手于胸前,悠悠道,“你說咱娘娘怎么就這么勇敢,敢讓你這樣倒霉晦氣爹娘不疼的貼身伺候? 衛(wèi)茗眉間微微一顫,忍下不滿揚唇說套話:“奴婢承蒙娘娘不嫌?!?/br> 蘇素抬步在她身邊晃悠,“娘娘敢用你,不禁讓我好奇……你身上究竟是有什么不一般的能力,能讓娘娘大張旗鼓將你從六尚局要來?” 衛(wèi)茗心頭一突,面上鎮(zhèn)定:“娘娘不嫌棄奴婢,奴婢自然對她盡忠?!?/br> “……娘娘對你可真是疼愛,每每陛下駕到時,都會緊急傳喚你去?!碧K素頓了頓,淺笑,“衛(wèi)茗,咱娘娘該不會想把舉薦給圣上吧?” 衛(wèi)茗干笑:“奴婢資質(zhì)不高,娘娘敢在陛下面前用奴婢,不正是證明了娘娘對奴婢放心也對陛下放心么?” “可奇了怪了?!眳s聽蘇素又道,“每次傳你去,每次都不見你在前廳活動,甚至連陛下的面都見不著,只窩在偏閣里頭搗鼓。你衛(wèi)茗果真是娘娘從六尚局帶過來的左右手,深得娘娘信任。”最后幾個字,她咬得極死,諷刺味十足。 “想著蘇令侍今日怎來找奴婢的麻煩,原來是因為這,”衛(wèi)茗淺笑,笑容未及眼底,“不過是份苦差事,若蘇令侍眼紅,拿去便是?!?/br> 蘇素攤手,“娘娘的左右手,我等可做不來。只是娘娘平日里不讓人貼身伺候,也就衛(wèi)姑娘你離得近些,你也該給宮里其他人一次升職機會不是?我看古月那丫頭不錯,今日就讓她伺候一回娘娘如何?” “這……”衛(wèi)茗遲疑著搖搖頭,“恐怕不是你我能夠決定的。令侍難道想違令不成?” 只見蘇素好似未聽見一般,繼續(xù)道:“據(jù)說咱娘娘用一杯清茶便讓陛下傾了心。我記得,你衛(wèi)茗最擅長的便是泡茶了吧?” “粗笨手藝,不及娘娘精妙?!毙l(wèi)茗放慢了語速,覺察出對方套話的動機。 “那你又何必去參合?”蘇素尖銳道,“有人燒水,有人備茶葉,有人備茶具……恕我愚笨,實在想不出你衛(wèi)茗存在的意義?!?/br> “其實奴婢只是路過的。”衛(wèi)茗干脆破罐破摔道。 “既然如此,想必娘娘離了你也一樣能泡出讓陛下滿意的茶水。我這兒倒有別的差事讓你去做。” “令侍請吩咐?!毙l(wèi)茗默默咬牙。 果然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她當(dāng)初位至惠人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使喚人? 是了,擺在她面前的一大盆子衣服,便是蘇素口中所謂的差事。 衛(wèi)茗蜷縮了一下手指,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冒著白氣的井水,不情不愿推脫:“令侍,奴婢克主,使喚奴婢都沒有好下場的,請令侍三思?!?/br> “我不是你的主子,你我姐妹一場,我月事來了不能沾冷水,你只是替我洗盆衣服,老天爺看在眼里呢。” “是呢,老天爺看在眼里呢?!毙l(wèi)茗轉(zhuǎn)身打水,同時繃緊了背脊,留了十二分的心防備著。 水桶溢滿,緩緩上升。 她雙手握住桶把手,隨即往旁挪了一步,不意外看見那只黑掌略過自己身側(cè),顯然是想舊戲重演,將自己推下去。 衛(wèi)茗用力一提桶,就著滿滿一桶水,裝作身形不穩(wěn)順勢一甩,桶身便狠狠砸在了身后之人的小腹上! 蘇素捂著肚子后退了兩步,咬牙切齒睨著她:“你……” 衛(wèi)茗則裝模作樣道:“令侍,奴婢一時手滑,你沒事吧?” “你……蓄意謀害……” “不,奴婢之前便說了,人在做,老天爺在看著呢?!毙l(wèi)茗不以為然攤手,“難道,令侍還想同一手法再殺奴婢一遍?” 我是那只有一半的分割線 這幾天在外面旅游……每天早上出去晚上回來。。。 我會努力更新的! 先暫時更一半,今晚回來繼續(xù)~\(≧▽≦)/~,買過的親可以用一半的價格看接下來的文。 下半部分預(yù)告:坐等小茶換主子 ☆、第二十九章 (二十九)姐妹與主仆(補完) 瑤華宮的偏殿玦晏居,偌大的正廳中央,郭品瑤一襲宮裝華服,容顏頹敗,在衛(wèi)茗推門的剎那神情恍惚的看過來,眼底閃過一瞬即逝的光芒。 “怎么……會變成這樣?”衛(wèi)茗心頭一緊,加快了步子上前,沒有顧忌場合的不對勁,捉住了好友的雙手,“怎么手冷成這樣了?” 身后傳來瑤華宮掌事姑姑的低咳:“放肆。見到娘娘,要先行叩拜?!?/br> “娘娘?”衛(wèi)茗只覺品瑤雙手的寒意透過她的掌心傳到了她的心口,下意識松開了手,難以置信看著面前的一切。 郭品瑤臉色一白,別過了臉。 “郭寶林乃是陛下新封的正六品娘娘?!闭剖鹿霉煤敛涣羟榇疗剖聦崳靶l(wèi)姑娘就算作為郭娘娘親點的令侍,也不能無視后宮的規(guī)矩。” 衛(wèi)茗眨了眨眼,這才注意到品瑤的腰帶已換成了花開富貴的錦緞,不復(fù)從前宮女一般的單色,心頭終是一沉,膝蓋一軟,強忍著震撼道:“奴婢衛(wèi)茗,謝娘娘……收留之恩?!?/br> 什么時候,姐妹兩人也需要這樣的繁文縟節(jié)了呢。 郭品瑤不忍心地咬唇,伸出右手托著她不讓她完全跪下去,抬眼瞟了瞟門口的掌事姑姑,低聲下氣道:“高姑姑,我與她有些話要說。能否請你回避一下?” 高姑姑冷艷地翻了翻白眼,“寶林身子尊貴,初任宮妃,還有許多規(guī)矩未學(xué)。奴婢還是侯在這里等著繼續(xù)傳授寶林規(guī)矩?!?/br> “高姑姑此言差矣。”品瑤梗了梗,加重了語氣,“我好歹也在咱瑤華宮做了好幾年的下人,規(guī)矩什么的,我自認(rèn)為……高姑姑無需跟我爭這片刻?!?/br> 高姑姑深吸了口氣,鏗鏘有力說道:“那好,奴婢一盞茶之后再來?!?/br> 送走高姑姑一行人,品瑤連忙將呆愣的衛(wèi)茗扶起來,躬身替她拍了拍膝蓋下的塵土,癟了癟嘴,“好吧,你問吧。” “我……忽然不知道問什么了。”衛(wèi)茗傻呆呆指著門口,“僅僅想說——高姑姑以前不是待你挺好的么?” 品瑤苦悶地聳肩:“你也說了,‘以前’。自從皇上……之后,這態(tài)度就變了。原想著她是為淑妃娘娘鳴不平,覺得娘娘養(yǎng)了我這只背后捅刀子的白眼狼。只是這冷嘲熱諷聽多了,卻又讓我聽出了別的味道。” “她……嫉妒?”衛(wèi)茗猜測。 品瑤沉重的點點頭,“后宮的女人,無非兩種出人頭地的方式,一種稱為主子,與許多女人共享一個男人;一種永遠(yuǎn)是下人,卻能欺壓收拾另一群下人。前者看似悠閑實則兇險,后者卻是緩慢而艱辛。高姑姑在宮中花了二十年,荒廢了青春年華,才混到正二品掌事,而我僅僅在一夜之后便在地位上高于了她,難免會讓她心頭不快?!?/br> “她卻不知,她羨慕嫉妒的生活,卻是你我最不屑的結(jié)局?!毙l(wèi)茗顫顫巍巍捧上好友的臉,“品瑤,你還好吧?” 卻見郭品瑤搖搖頭:“我很愧疚,愧疚淑妃娘娘多年來的栽培之情,也很怕,怕自己成為杜媛第二。” “別怕,”衛(wèi)茗輕輕拍著她的背,“一直以來都是你支持我,這一次,換我來支持你了。只要你不怕我的命格會克你,讓你成為杜媛第二。” “我不怕。你只要陪著我就好?!逼番幈绕鸱讲牛焉陨枣?zhèn)定下來,“我不拿你當(dāng)下人使喚,你不拿我當(dāng)主子恭敬,自然無所謂‘克主’?!?/br> “只要你不怕,我也不怕。”即便她最不愿卷入的就是后宮紛爭,但是為了好友,她必須守在她身邊。對杜媛,她盡責(zé),所以能夠冷眼看她悲慘的結(jié)局;對品瑤,她卻是盡心,勢必盡全力護(hù)著她,不讓她受一絲的傷害。 正如品瑤一直以來對她盡心一般。 品瑤新封寶林,入住的正是她之前一直待的瑤華宮。林淑妃特意劈了偏殿給她,徹頭徹尾只表示了一句——讓她把這里當(dāng)家。 新主入住,品瑤并沒有要求增派宮女,一切如同往常親力親為,身邊就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令侍衛(wèi)茗,一時間瑤華宮眾宮人疑惑了——這兩人到底誰在當(dāng)主子? 可林淑妃沒有表示,高姑姑也沒有表示,眾人便也就隨兩人去了,只當(dāng)郭寶林做慣了下人,享不了清福。 “淑妃娘娘一定對我很失望?!贝蟠仓希番幍吐晣@氣,扯了扯被子,蒙住了頭。 “我卻覺得淑妃娘娘是心疼你?!迸c她擠在一張床上的衛(wèi)茗扯開她蒙住頭的被子,“你不也說了么,淑妃娘娘一直待你如同女兒一般?!?/br> “可我這個女兒卻挖了她的墻角,搶走了她的夫君。”品瑤悶聲道。 “所以我才說她只是在心疼你?!毙l(wèi)茗瞅了瞅外頭,翻過身低聲道,“淑妃娘娘占據(jù)四妃之一,地位穩(wěn)固,在權(quán)勢上……你身為從她宮中出來的人,絕不會高于她,她自然不用擔(dān)心。就算高于她,人家也會視你為淑妃爪牙,你們總會走到一道的。所以她肯定不是怨你防你。而你之前也說了,淑妃娘娘早已對陛下失望,那么就更不可能是嫉妒你搶了她夫君的寵愛。” “娘娘前些日子都開始為我物色夫君了?!逼番師┰甑胤砻娉瘔Ρ冢斑@種時候出了這等岔子,所以我才覺得……她一定是失望了?!?/br> “這更能印證她心疼了?!毙l(wèi)茗趕緊安慰,“淑妃娘娘此舉,著實在為你的未來打算。她或許也同你我一樣,并不想留在這宮里,所以將一腔的希望寄托在了你身上……”勸著勸著,忽然意識到論據(jù)開始投敵,衛(wèi)茗連忙低咳了兩聲,改口道:“你卻只能留在這里,娘娘定是心疼你了?!?/br> “娘娘說,她一直想要個女兒,在第一次看見我時便覺著親切,所以這些年來,不管我犯了怎樣的錯誤,她都沒虧待過我。整個瑤華宮都知道……上有淑妃娘娘,后有高姑姑,下有混得風(fēng)生水起的我郭品瑤。呵……誰知道……”她沉默了片刻,喃喃:“早知皇上會來,我那一日……便不會邊哼歌邊在前廊鏟雪了?!?/br> “哼歌?”衛(wèi)茗揪住關(guān)鍵詞,“哼什么歌?” “就是咱微州杜鵑鎮(zhèn)的采茶歌啊,”提起故鄉(xiāng),品瑤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每次收茶的時候,采茶女們就漫山遍野地唱這首歌,茶香四溢,歌飄百里。你家是茶葉世家,不會沒聽過吧?” 衛(wèi)茗想了想,尷尬一笑:“我是音盲。再好聽的歌過了我的耳朵,留下的也就‘好聽’和‘不好聽’兩個印象?!闭麄€杜家都知道,長女家的孩子衛(wèi)小茶一開嗓子,十里外的母豬都會打滾。 一首好好的歌,能讓她唱得找不到調(diào)子,變成另一首。 “好吧,這不是重點?!睆那霸阪?zhèn)上受過衛(wèi)小茶魔音荼毒的品瑤決定跳過這個話題,“重點是,皇上他聽到這首歌后,看我的眼神就像見了多年未見的夢中情人一般,問我是不是杜鵑鎮(zhèn)的人,說我口音十分像……”她頓了頓,疑惑:“我一直以為經(jīng)過多年洗禮,早就聽不出鄉(xiāng)音了,沒成想陛下的耳朵恁地靈?!?/br> “喂喂,這才不是重點好么!”衛(wèi)茗抓狂,“你不覺得奇怪么……陛下久居京城,國事繁忙,怎會偏偏耳尖地聽出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我杜鵑鎮(zhèn)高端大氣的口音?” 話音剛落,她自己都是一怔。 很多幼時的片刻滑過眼前,轉(zhuǎn)瞬即逝。 “據(jù)說杜媛得寵,也是因為杜鵑鎮(zhèn)的茶?!毙l(wèi)茗忽然道。 品瑤似乎也意識到不對:“陛下跟杜鵑鎮(zhèn),是不是有什么淵源?” “極有可能……”衛(wèi)茗沉吟,“我還記得,杜媛死前陛下大聲吼過一句很可疑的話?!?/br> “什么?” “若非你泡的茶與她相似,又同樣姓杜,你以為你能到這里?”衛(wèi)茗一字一句重復(fù)。 “她?”品瑤眨眨眼,“姓杜?會泡茶?……喂喂,小茶我忽然想起了一個很可疑的人選啊?!?/br> 二女雙雙對視了一眼。 品瑤扶額:“咱杜鵑鎮(zhèn)最辣的茶花可真是出息……連陛下都沒能摘下!” “姨至今未嫁,”衛(wèi)茗攤手,“我瞧著,她也沒有想嫁人的意思,一心撲在我家的茶葉販賣上,總之繼承人也選了我弟弟,她老人家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旁人也不敢催她。” “她不嫁就不嫁呸?!逼番幙嘈?,“關(guān)鍵是為啥把我拖下水!” 衛(wèi)茗默默看了她一眼,覺著還是有必要聲明一句:“我家姨是無辜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