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偌大的宮殿,里面的血腥之氣更濃,能聽到微弱的呼吸聲,是整個房間里唯一的熱源。 華麗的巨床之上,躺著一個血rou模糊的少年,干涸的污血黏在瘦弱的身上,破爛的衣袍上,波瀾不驚的臉上…… 用了療傷圣藥之后,六個時辰內(nèi)不能移動,連血污都不能清除,破碎的衣服與血rou凝結(jié)在一起,渾身骨骼都被震碎,左膝蓋骨,肩胛骨等關(guān)節(jié)骨被洞穿,明明已經(jīng)傷成這樣了,卻依舊不放棄,明知道絕對贏不了,還要拿命去拼…… 這能為了別人做到這個地步,怎么可能是在作假! 和以前一樣,就算在您……身邊,也和以前沒什么兩樣。因為,您根本就……沒有把我,當(dāng)回事…… 這句話,竟然讓人無法平靜。 淵落無聲地走到窗邊王座上坐下,倚靠著,抬眼望向窗外。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天未亮。 躺在床上的人睫毛顫抖了下,緩緩睜開眼,里面只有混沌。 與此同時,一道目光緊緊打在他身上,低沉充滿磁性的聲音傳來:“醒了?” “唔,”齊木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渾身異常沉重,連思維都不那么清晰:“幾點了,今天的實驗內(nèi)容是什么來著……” 喉嚨已經(jīng)損壞,說出來的話模糊不清,根本聽不清是什么。 淵落緩緩坐直,道:“別亂動?!?/br> 齊木掙扎了半晌滿頭大汗,身體卻怎么也動不了,眼睛閉了閉半晌才睜開,喉結(jié)動了下:“做了一個夢,還以為我死了?!?/br> 嗓音沙啞,這句話比先前要清晰一些,卻也只聽了個大概,淵落驀然瞳孔微縮。 齊木咳了下,喉間一抹腥甜:“……原來我還活著。” “簡直胡鬧!” 莫大威壓籠罩整個房間,空氣幾乎凝固,氣氛陡然間冰冷。 一下子呼吸不過來,肺損傷嚴重,心臟格外難受,頓時渾身痙攣,齊木忍不住掙扎起來,難言的昏沉陡然襲向靈魂,一時間差點背過氣去。 淵落猛地一頓,瞬間所有氣勢全部收斂,大步跨過來,伸手按住齊木的身體,漆黑的瞳孔乍看之下有些可怕:“別動!胡鬧夠了沒有!” 被接觸著,體內(nèi)真元再度活躍起來,昏睡感去了一半,齊木雙眸半磕,有氣無力道:“這樣好多了……” 正要收回的手突然頓了下,硬是維持著傾身的姿勢沒有動,露出的臉部弧線卻似乎更加冰冷了。 輕傷自身調(diào)理得很快,齊木緩緩?fù)鲁霭肟跐釟?,嘴唇張了張,說出口的話清晰了許多:“我是在為你殺人,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br> 淵落渾身冰冷,握住齊木衣襟的手抖了下,一字一句地道:“本尊從來沒讓你殺人,也從來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 齊木睜開眼,面上毫無絲毫波瀾,根本不曾在意他說的任何話,似乎從什么時候起這些話都無法說進心里,那么直直地看著他好久,眼里沒有半分懼意,仔細看去竟是格外冰冷。 “那為何要救我,讓我死了不是正好?!?/br> 淵落驀然一愣,緊接著從來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魔主,第一次如同發(fā)魔一般,雙目瞬間變成血紅色! “你們一個個都想死,本尊、偏偏不讓!” 為什么都要死,死就是那么的輕而易舉,說出來坦蕩蕩就代表了無所畏懼嗎,夠了,真是夠了! 這一下把齊木嚇了一跳,卻很快恢復(fù)平靜,再看到淵落,目光有些復(fù)雜,試探性地道:“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血色眸子依舊沒有消去,如同第一次見到的那般,格外的好說話。 “本尊從來沒有說過不相信你,本尊更沒想過要你死!” 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齊木猛地瞪大了眼,面上淡定如常,若是仔細看的話,會看到臉頰細微抽搐著,盯著那雙血色眼睛,能清晰的看到瞳孔里頭的自己,滿是血污的臉。 半晌嗓音亮了些,然后緩緩道:“也就是說,你是特地橫渡千萬里疆域,來救我的?” 淵落剛吼完那一聲,似乎有些難受,眉頭緊皺。 突然,大腦恢復(fù)清明,眼里的血色瞬間褪去,陡然意識到剛才說了些什么,有些許恍惚。 看到底下少年戲謔的雙眼,瞳孔微縮,嗓音恢復(fù)如初。 “沒有,本尊只是恰好路過?!?/br> 齊木差點噴血,微微移開視線。 這一看瞬間呆滯,這才后知后覺——自己竟然渾身是血躺在別人的床上,嗅覺逐漸恢復(fù),一時間有些難以忍受。 毫無半分遲疑,厚臉皮地回轉(zhuǎn)視線,面無表情地看著淵落,眼里似乎帶了些許真摯的微光,嗓音瞬間變得不大一樣。 “親愛的尊上大人,能不能,幫我洗個澡?” ☆、48·十分大膽 淵落目光冰冷,嗓音帶著些許不可思議:“你說要本尊幫你洗澡?” 齊木面無表情道:“我是說,親愛的尊上大人,能不能幫我弄點水來,我想洗個澡?!?/br> 嘖嘖,思想真邪惡,如此分明的縮略語都沒有聽出來。 氣氛一時間壓抑到極致,寂靜得只剩下淺弱的呼吸聲,寒風(fēng)從窗戶處吹進來,淵落漆黑的長發(fā)劃過尖尖的下巴,一雙眸子閃著古怪的寒芒,一字一頓道: “你說,讓本尊為你弄洗澡水?” 齊木就這平躺著的姿勢,毫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直直地盯著那人,嘴巴一開一合。 “十天沒洗澡了,不可以嗎?” 是你放我上來的,就算嫌臟也晚了。 能聽到一時加重的呼吸聲,空氣冰冷入骨,卻沒有絲毫壓迫感。 此話一出,淵落明顯背脊有些僵硬,傾身的姿勢看上去竟然有些不自然。 從古自今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更沒人敢用命令的語氣下命令,竟然還如此天經(jīng)地義? 半晌沒有回應(yīng),齊木輕飄飄地開口:“不行?那我還是去死吧?!?/br> 能看到支撐在自己身上的那人,黑到極致的眸子驀然縮放了下,緊握著自己肩膀上的手似乎有些僵硬。 淵落猛地起身,長身玉立,修長挺拔,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等著。” 齊木目光一滯,含糊應(yīng)了聲,差點咳了出來。 不多時,周身空氣再次恢復(fù)成冰凍模樣,簡直不用看都知道誰站在那兒。 淵落彎下腰正要說話,齊木搶先一步婉拒道:“多謝尊上,接下來就不用麻煩尊上了,我自己來就好?!?/br> 某人伸出的雙臂驀然頓在距離齊木身體半寸處,堪堪轉(zhuǎn)了個方向,行云流水般的收了回去。 身體癱軟使不上半點力氣,齊木無比艱難地翻了個身,喉間腥甜之氣上涌,一時間把握不了力度翻滾下床,嘭地落地。 邊費力地爬起,邊格外低沉地道:“膽敢麻煩尊上,我心里非常過意不去,又怎么好意思讓您帶我去洗澡的地方。 盡管我受傷嚴重手腳不大利索,但怎么敢讓您幫我換衣。只是小小洗個澡而已,廢了手臂和腿,也萬萬沒想借此讓至高無上的魔尊大人您替弟子洗澡,您能大發(fā)慈悲為我弄洗澡水,已經(jīng)萬分難得,自然萬般感謝。您別介意,我說這些真的沒別的意思。” 這么一長段話,一氣呵成不帶絲毫氣喘,似乎廢了好半晌沒爬起來的勁全用在說話上了,偏偏說的還格外憂心忡忡,仿佛跟真的一樣。 淵落嘴角抽搐了幾下,冰冷的眸子閃著森冷的寒芒,看著少年以無比怪異扭曲的姿勢,半分鐘爬了半步不到,還似乎格外用心努力在爬,每說一句甚至還哀怨地抬頭看自己一眼! 忍無可忍,邁步過去,傾身,一手伸至他腋下,另一手環(huán)過膝蓋上方大腿處,將齊木整個抱了起來。 后者沒有掙扎,輕得似乎沒有重量。 “……本尊送你過去,幫你洗?!?/br> 齊木哀怨的眼神瞬間閃著精光:“那怎么好意思~” 直視著淵落的黑眸,冰冷的寒芒直襲大腦,齊木眨眨眼,沒有絲毫動容。 出了寢宮大門,空間光線扭曲,光影閃爍,瞬間眼前已然大變。 及至碧靈神潭。 齊木目光已經(jīng)完全呆滯了,看了眼無半分波瀾的淵落,又看了看這周圍的布置,忍不住臉皮抽搐。 地下天然火靈炎脈,巨大的洞府仿佛渾然天成,恢弘浩蕩,四根龍紋神柱支撐,晶瑩通透卻又看不真切,上方一塊碩大的圣靈寶石將整個空間照耀得如同白晝,頂部以下繁冗華美的紋路勾勒而成有混沌霧靄彌漫,道韻艱澀難懂絕非普通修士所能領(lǐng)會。 周圍墻上,無數(shù)靈石冰晶點綴其間,散著璀璨金芒格外耀眼。此處極盡奢華看上去卻很是柔和,剛進來的剎那,渾身真元瞬間翻了一倍,靈氣充裕程度比之于先前的鈞天秘府不知濃郁了多少倍! 腳下是晶瑩如玉的靈玉雕琢而成,長寬十米的華麗神潭中碧綠靈泉冒著騰騰熱氣,仙霧繚繞靈氣逼人。這水若是長期泡著,修煉必然事半功倍,修為一日千里指日可待! 這個,莫非是魔尊陛下御用的? 藥性輕緩的碧靈神潭,對于人體大有裨益,洗筋伐髓修復(fù)軀體等等功效,珍貴程度更是無可估量,泉水單單喝進去就能增數(shù)百年修為,也只有尊貴的魔域之主才拿這等神泉泡澡…… 淵落上下打量了齊木一圈,旋即目光一頓,動作流暢地剝了齊木的衣服! 至于與血rou粘連在一起的部分并沒有硬扯下來,出手迅速,抱著的人完全沒覺得半分不適。 齊木受傷極重,被輕放進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抖了下,臉色瞬間煞白。 浸泡在水中,渾身無力,未著寸縷的身體竟然緩緩浮了起來,慘不忍睹的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揉碎在里頭的衣料自然脫落,連同體內(nèi)的創(chuàng)傷也在緩慢恢復(fù)! 齊木瞪大了眼,一時間竟有些欣喜,料想著姿勢太過,掙扎著想把暴露在外的那啥沉下去些。 這一動之下,頓時身體失去平衡,瞬間翻轉(zhuǎn)一個面,頭朝下,嗆了好幾口水! “救、救命……啊!唔唔……救……” 雙手雙腳在哪折騰,水珠四濺一下子弄了淵落一身。 渾身纖塵不染的曠世之主,淡定地走下臺階,伸出手把齊木拽了起來,后者接觸到空氣頓時大口大口地喘氣,邊喘邊咳嗽,長長的頭發(fā)全濕貼在臉上身上,琥珀色瞳孔里水光閃爍,乍看之下竟然有些驚艷。 淵落顯然沒在乎這些,白皙修長的手扶住齊木的腋下,另一手白光閃過,現(xiàn)出一物放進水里浸濕,然后輕輕拭擦少年臉上的血污,一點一點清洗起來! 齊木身體僵硬了下,瞬間恢復(fù)如初,臉上依舊波瀾不驚,眼里卻抑制不住的驚駭—— 堂堂魔域至尊,仙元大陸現(xiàn)如今地位最為崇高的人,向來俾睨天下,傲視蒼穹的魔主,竟然真的在幫、人、洗、澡!真的沒有看錯,就像那些普通人一樣,放下身段,不,半點身段也沒有的、給人洗澡! 超高級待遇,比之于這天級的靈泉還讓人無法淡定。 完了,貧僧心律不齊,此刻有些小鹿亂撞。容我緩緩。 麟云袍衣袖過長,時不時落到水里,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做起來格外生疏,淵落似乎來了氣,目光格外嚴肅,當(dāng)真非常認真地給人擦拭全身,卻依舊動作不暢引得水珠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