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田白此人,喜怒哀樂寫在臉上不善偽裝,許是想法天真了些,若是換做其他人,早就趁亂把他殺了。不得不說,報復(fù)人的方式考慮不周,實在想不透這人怎么就在剛看到憎恨的自己,隨機應(yīng)變打算靠其他人來殺自己。 看上去是個良計,實際上并沒太大可行性。 可自從知道這人竟然未滿二十歲,齊木也就不想說什么了。 池傲天一副老謀深算的口吻,對田白進(jìn)行深刻的教育,言稱后者要想開些,當(dāng)年兩次被打趴下之仇而今還能活蹦亂跳說明是有緣分,多大的深仇大恨不能解,但想要殺人,至少也得一番謀劃叫上父兄等一伙人群毆才行…… 田白當(dāng)場惱了:“仇恨當(dāng)然要自己報,讓別人出手就算殺了人也不痛快。要親眼見到,恨恨地虐,撕成碎片、殘渣!” 這是什么邏輯?難道剛才不是叫人上的么,怎么陌生人可以,親友相助反倒不痛快了? 聽到那話,齊木也不惱。 一直以來憎恨會讓人失去理智,最常見的劇情便是傷了一人,全家老小齊上,本族外族師門朋友等等,陰狠手段齊出,無非成為主角的墊腳石向上,殺起來沒完沒了。從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人,也不知算不算太天真。 池傲天打趣道:“勸你還是放棄算了,這樣可做不成壞事的,鬧出這么大動靜,最后還不得不了了之,小木沒那么容易打敗的,和和氣氣多好?!?/br> 田白不服氣:“他很強嗎?你們這么多人都打不過他一個,才幫著說話?” 池傲天啞口,初生的牛犢不怕虎,幫著說話怎么就扯到打不打得過了,這人挑撥關(guān)系倒是一流。 “強倒是算不上,”齊木隨口接了句。 “聽到?jīng)],當(dāng)事人都說自己不強,你們這些……” “也就恰好打得過你?!?/br> 田白:“……” 這里并非能進(jìn)不能出,若是中途放棄之人,只需找長老帶路,從另一方出去即可,但那個專職負(fù)責(zé)的長老又不見蹤影,幾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詢問之下也無從得知。 一聽到要出去,田白死活不干,好不容易能見到魔尊的機會,怎么能就這么放棄。 上一次就是齊木大鬧一場錯過了機會,這一次竟然還是!一時間想撞墻的心都有了,怎么關(guān)鍵時候總是沉不住氣。 正苦惱之余,耳邊傳來一句。 “你喜歡男人?” 田白一滯,抬頭正對上齊木的眼,這才回神這話是問他的,頓時臉色鐵青,爭辯道:“誰喜歡男人,你才喜歡男人,你全家都喜歡男人!” 嗓音洪亮,傳遍四方。不少人回過頭來,戲謔地竊竊私語,卻并沒有異樣的目光。 齊木又道:“那你怎么如此執(zhí)著想見尊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何苦記恨我這么久?” “崇崇拜祖師怎怎么了!我、我只是……”田白急了,紅了眼眶,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何必解釋那么多,忍不住吼叫起來:“放開我,不恨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恨你了,跟你有什么關(guān)……唔唔……放手……” “別激動,好多人看著,你想告訴所有人說你喜歡男人?” “你無恥!歪曲事實!” 田白臉紅到耳朵根,近乎跳腳。少年骨骼纖細(xì),五官秀氣,看上去風(fēng)雅,說話起來格外孩子氣,和齊木簡直兩個極端。 一路無語的赤天殿之人沒把他當(dāng)同輩人看,這一下更是有些忍俊不禁。 “那說說祖師是怎么回事?”尊上什么時候有始祖這個稱呼了。 果然是年紀(jì)輕不能激,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什么,田白臉色泛白,一個勁搖頭。 “這不是銘紋峰首席弟子的親弟弟么,木頭,你們怎么湊一塊去了,都讓開讓開,別擋道。” 輕佻的嗓音傳來,接著一個鮮艷的身影從人群中走出,神色不耐地推擠著,周圍人均是一臉不悅,但看他穿著打扮極盡招搖,哪怕沒了修為,靈魂波動不弱,明顯不是好惹的。 暮鈺盛裝出行,七彩顏色泛著朦朧圣光,必然是極為罕見的衣料。整張臉如羊白玉脂般晶柔潤,風(fēng)姿卓越高挑出眾,奪人眼球。 齊木默默把頭扭向另一邊,移開幾步,實在不想說和這人認(rèn)識。與之做出相同反應(yīng)甚至更甚:田白旋風(fēng)般逃到幾人身側(cè),隱住身形,臉色比剛才更白了。 直至那人朝著這個方向走來,看到齊木的反應(yīng),另外幾人疑惑,露出幾分警惕。 暮鈺似有所覺,雙臂抬至眼前,寬松衣袖落下露出白皙纖細(xì)的手腕,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似乎很是滿意,道:“別吃驚,聽說上次sao動太大才吸引了尊上的主意,這次我也是另一法子引人注意,幾日沒見,木頭你這身也太寒磣了點?!?/br> 并非這身五光十色的衣裳有什么問題,只是暮鈺抬起的雙手上,十根指頭,十枚大寶石戒指…… 齊木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洗澡,你夠了!快打住,不走過來,我們還是朋友! 花俏身影越走越近,齊木和田白的反應(yīng)有目共睹,不知是敵是友,池傲天幾人面色嚴(yán)肅蓄勢待發(fā)。 齊木拍了拍池傲天的肩,意思是不必,終是偏過頭,道:“嘿嘿,好巧,你怎么也在這。” “來湊熱鬧而已,我就喜歡往人多的地方逛,別這么見外,都是自己人,”暮鈺一臉自來熟的模樣,特地歪過身子道:“要說我和你兄長也是老相識了,你怎么見我就躲?” 田白不出意料被發(fā)現(xiàn),抬頭欲哭無淚:“兄長說過,見到谷流峰峰主要繞道走?!?/br> 全場寂靜。 暮鈺一臉受傷:“你怎么這么聽你哥哥的話,太聽話了不好?!?/br> 田白低聲道:“不,兄長說的,我就聽這一句。” 齊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寂靜中格外突兀,疑惑地抬頭才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一人在笑。周圍所有人面色慘白,暮鈺恰好側(cè)跨一步,陣陣驚噓聲,腳步聲整齊,所有人連續(xù)后退,留出偌大的空地,忌憚非常,避如蛇蝎。 “谷、谷流峰,竟然是谷峰峰主,快逃遠(yuǎn)點……” “什么,怎么是這位,這方位不好,快走!” …… 齊木扭頭,池傲天臉色也白了一些,其余幾人臉色更是不好看。 想不到暮鈺在八大殿名氣都這么響! 暮鈺神情淡淡,熟視無睹,依舊自來熟地攀談,另幾人最初回話有些不自然,事后近乎垮掉的臉,才逐漸恢復(fù)。 自同行多了一人,田白頓時矮了一截,再沒敢唱反調(diào),倒是再看向齊木的眼神大不一樣,相較于其他人,此刻更是震驚,萬萬沒想到齊木竟然和谷流峰峰主也如此熟絡(luò),簡直非人哉!還敢和他作對嗎,這還報復(fù)個鬼啊! 瞥了眼暮鈺搭在自己肩頭的手,修長細(xì)膩,五枚指環(huán)分量極重,如此夸大的做派卻絲毫不顯得俗氣,但重點不在這里,田白抖了下,再次欲哭無淚。忍不住抓住了齊木的手臂,怎么也不松開。 一時間有問必答,先前沒說的倒豆子般全說了。 “銘紋峰陣文錄上記載陣法符文之多數(shù)不勝數(shù),數(shù)年前我也只是有幸觀摩過兄長的手札,偶然得知里面最為高深的陣法均出自于一人之手,陣法造詣之高駭人聽聞,甚至能溝通天地大道,初任峰主當(dāng)場折腰對之三叩首,而后敬之為銘紋峰祖師。因此無比景仰祖師,才想見上一面。只是對強者心生向往,才不像你們說的那么齷蹉?!?/br> 齊木輕聲道:“還是祖師,從未聽說過呢?!?/br> 田白正色:“是的,這人正是魔尊陛下?!?/br> 有四大勢力對魔尊忠心耿耿,丹神峰,煉器宗,銘紋峰,天機門。一方勢力最為重要的煉丹者,煉器者,布陣者,推演天機者,修士中心高氣傲地位崇高者,均忠于尊上,這四方勢力許多分支,遍布于魔域八大殿,是魔域的基石,有這些支撐,哪怕魔族再怎么反抗也翻不起波瀾。 只為一句話,對強者的畏懼與景仰。原來淵落還曾有過這樣的過去,并不是以絕對實力強勢上位,而是讓人心甘情愿折服,以絕世強者姿態(tài)統(tǒng)治整個魔域。 于是哪怕不知其真面目,自愿送死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 ……他真的是魔嗎。 淵落這個名字,除了自己,知道的人又有多少。 “喂,木頭,九峰大會只剩一個月,時日無多了,前幾日書生還在找你呢,考慮清楚了沒?”暮鈺說的很隱晦,旁人聽了也不知所謂。 只是聽到書生二字,池傲天一陣欣喜:“書生兄也在,太好了,這次來一定得好好會會,這事有什么大事嗎,閑來無事,我等能否去一觀?” “當(dāng)然可以,雖然比不過這等排場,不過也還是值得一觀的,”暮鈺揚了揚下巴,道:“得看木頭了,沒他在,估計也熱鬧不到哪兒去?!?/br> 人煙稀少了些,齊木抬起頭,這才發(fā)現(xiàn)此地景色有些熟悉。山峰高聳入云,層巒疊嶂,翻過這個山域,便能清晰地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宮殿群。那是……故事的開始。 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齊木停下腳步,轉(zhuǎn)了個方向。 “你們先聊,我落下了個東西,去去就來?!?/br> 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幾人面面相覷。 池傲天:“他去哪了?” 暮鈺漫不經(jīng)心:“誰知道呢,說不定去排隊報名了,看樣子沒那么快回來。” 田白想說什么,看了眼暮鈺一陣瑟縮,話頭卡在了喉嚨眼,硬憋了回去。 說著尋了處陰涼地,樹蔭相映成趣,景色甚好。暮鈺微笑,抬手間玉石桌椅憑空出現(xiàn),靈藥仙珍靈霧氤氳清香撲鼻,眾人眼前一亮。 他招呼人坐下,翻轉(zhuǎn)手腕,手中出現(xiàn)了一沓整齊的白紙片,樂呵呵道:“來來,一個小游戲,挺好玩的,打發(fā)時間?!?/br> …… 綠木輝映,枝條搖曳,草木欣榮,枝繁葉茂的綠藤邊,八位修士席坐,除了彩色的一人外,其他均是道袍飄飛,風(fēng)雅之至。 走近看,兩桌牌。大煞風(fēng)景。 齊木半路調(diào)轉(zhuǎn)了個方向,朝著內(nèi)殿飛奔而去。 為掩人耳目,這一趟去往魔殿極其波折,沿途所見之人比之于先前少了許多,管事大多都在魔殿內(nèi),齊木遠(yuǎn)遠(yuǎn)望了眼,被黑壓壓的頭鎮(zhèn)住,遠(yuǎn)遠(yuǎn)望了眼,沒覺察到尊上的氣息。 找到尊上之時,日照當(dāng)空,竟然是嵐煙亭,水榭之上,一人獨坐細(xì)飲,殷老侍奉在側(cè),氣氛極為壓抑。 時機不對。 齊木心頭咯噔一下,想轉(zhuǎn)身往回走。 他自認(rèn)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死,但每次直面尊上,特別是后者心情很差的時候,說句話都有種死了一次的錯覺。 殷老冷汗涔涔,似有所覺,看到齊木的剎那,渾濁的眸子頓時亮了! 齊木背脊發(fā)涼,他直覺向來準(zhǔn)確,這若是出去,搞不好會被碎尸……訕笑,齊木比劃了下,輕手輕腳準(zhǔn)備往后走。 殷老喟然長嘆。 淵落回神,隔了許遠(yuǎn)都能感受到刺骨寒氣。 “何事?” 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滲人的眸光如實質(zhì)性寒芒打在后背上,齊木陡然僵硬。 再裝就不像了,猛地轉(zhuǎn)身,對著淵落露出一口白牙,奈何表情不給力,對方面色霎時陰沉了一截,估計是沒看出這高深表情下的無奈、傷感、以及那一句別來無恙。 走近,呼吸變得困難。 齊木腦弦一顫,說出了這些時日來第一句話。 “尊上,我叫齊木。” ☆、97·各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