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jié)
無邊靈氣在此刻仿佛靜止了般,少年直直地看著傲視蒼穹的魔主,眸光堅定。兩人對立,微風輕拂,衣擺飄動,遠遠望去,像是難舍難分。 空氣仿佛凝滯了般,哪怕說到這個地步,尊上竟然也不為所動。何談上心,不問真心,真心都是拿來踐踏的,誰先淪陷,誰就敗了。 很久之前便明白的道理,怎么就忘了呢…… 齊木輕嘆,幾分自嘲,身形陡然一矮,虛空之下,竟然就要跪下去! “你這是何意?”淵落嗓音冰冷,還沒等人跪下去,直接拽了起來。 “為了見一個人,竟然不惜下跪求人。齊木,本尊今日若是不答應,你莫非還打算長跪不起么!” 不,你若不答應,我站起來,扭頭就走!真心都掏出一半了,塞也得塞回去。 確實是打算卑微乞求,并非賭氣卻也被拒絕得心灰意冷。求人不如求己,求誰都能以利益交換,但尊上什么都不缺,求他便只得矮一截。不過是點小事,難道也依舊是不答應了么? 這話自然是不敢說的,齊木深知若是自己開口,絕無半句好話。識趣地啞了口。 面上血流不止,鮮血染了整個手背,半干不干,有些猙獰。 淵落面色柔和了些,抬手欲拉開他的手,治愈傷口,誰知這就像是打破了鏡面般,少年猛地后退一步,躲開來。 “尊上既然無心于此,能別時而無情時而溫柔,若讓人會錯意了該怎么辦,反正我就算求,也無濟于事,尊上還是一直冷酷就好,曖昧不清會讓我以為……” 淵落見他終于是住了嘴,皺眉,無奈道:“亂說什么,太任性?!?/br> 不由分說,直接拽過齊木的手腕,靠近自己,鮮血蹭在衣袍上也毫無所覺,環(huán)過他的肩,踏出一步,便是一里開外。 “走。” 齊木一驚:“去哪?” 群山在腳下飛速遠去,如電光般掠過天際。 “自然是,帶你去見秦休。” 齊木驚詫地看著他的側臉,道:“其實尊上只需要告知位置就好,送我去就不……” 淵落目視前方,道:“是你快,還是本尊快。” 齊木一頓,撇開視線,沒再搭話。 至一處山水間停下,距離內殿并不算遠,周圍盡是參天巨木,卻也有些隱蔽。 小山包上,立著一個人。 隔了半片樹林,齊木竟然一眼便認出來,真是秦休! 竟然當真沒走。難以言喻的酸澀自心臟涌現(xiàn),襲遍全身,叫人百感交集。 當下掙脫開來,感激似的對淵落說了幾句,便沖了過去。 堂堂魔尊瞬移急速,來此不過片刻,好心幫其愈合了傷口,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臉上的鮮血擦擦,便被晾在一旁,頓時眸光晦暗。 無上之姿出現(xiàn)在群林之上,底下兇獸匍匐在地,瑟瑟發(fā)抖。著實太過突兀,能見到遠處秦休似有所覺,聽到齊木的聲音,猛地回神,片刻間淵落隱匿身形,仿佛從虛空消失。 果不其然,秦休一見齊木滿手鮮血,什么氣都沒了。兩人相談甚歡,秦休甚至還幫其擦了擦臉,少年毫不避諱并未躲閃,遠遠望去,當真親密無間。 半個時辰過去,淵落面色冰冷,隱隱已經(jīng)沒了耐心。 齊木一臉輕松,與秦休一道,如平日里那般相處。 秦休說:“你那日沒來定是有事纏身,我怎會怪你,此次離開,可能不會再回來,臨行前不見你一面,無法心安。不去找你,是存有私心,還是想你能來見我的?!?/br> 說完,秦休輕笑,彎起唇角剎那風華,又讓人看呆了些。他今日便會離開,還好來的及時。 “還好我來了……”齊木有些心虛,其實并不是他自己找來的,而是……又道:“一休哥放心,你說的,我會一一銘記。我從來很聽你的話,日后若是見著了,不要忘了我才是?!?/br> 秦休摸了摸他的頭,寵溺地笑著,道:“那就好。我忘了自己是誰都不會忘了你。但凡答應你的事,我斷不會食言。你且記住,日后無論生了何事,若有難,一定要告訴我。不遠萬里不惜一切,都會站在你這邊,像以前一樣,不會變?!?/br> 可我答應你的事,食言了多少次? 齊木回深受觸動,望了眼虛空,并未見任何人影。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有些歉疚,雙眸一片清明。 “一休哥,你一直都這樣,才讓人依賴,就連等了近半月還說了一堆好話不讓我愧疚,”齊木嗓音低沉,緩緩道:“我沒有親人,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只有你了。” 秦休猛地一頓,望過去恢復平靜。殘陽西落,此去修仙皇朝赴會,再不離開,便晚了。 “就要離開了,真想抱抱你?!?/br> 有的人,越是親密寵溺,越是求不得。至少親人,也是一輩子。 齊木眉眼含笑,坦蕩地張開雙臂:“當然可以,除了打橫抱,就是倒著抱都行?!?/br> 這一走,眼前觸手可及的少年又是多久不能見面。秦休眼里的痛苦一閃即逝,環(huán)過他的頸項把人攬進懷里。猛地閉上了眼,在齊木看不見的地方,秦休整張臉極盡痛苦之色,仿佛忍受著極致的疼痛,如同剖開血rou生生剝離一塊骸骨般,難以忍受。 雙手收緊,卻舍不得用太大力。 被坦然的眸光注視著,便覺得心懷旖念的自己,多么的見不得光。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 齊木沒覺異常,手搭在秦休的后背,輕拍了下。 “一休哥,別任性了,你師父估計等你等得頭發(fā)都白了,放心放心,不過是出門一趟,你不回來沒關系,終有一日我會去找你。舍不得也不這兒兒女情長了,是時候離開了,未來大陸的煉丹宗師,我還等著占你便宜呢。” 秦休忍不住笑了。 不遠處虛空之上,傳來一絲細微的咔嚓碎裂聲。 淵落眸光幽暗,隱匿一角虛空寸寸湮滅成虛無,他身后是混亂恐怖的空間亂流,長發(fā)無風自動,周遭極為森冷。 那兩人終于依依惜別結束,齊木念念不舍地目送人遠去,還在原地停了一刻鐘,最后松了口氣,原路返回。 路過某處時,感覺幾分不對。 下一瞬,一股巨力襲身,手腕被拽住,狠狠拖進一個冰冷的懷抱。 淵落下巴抵著他頭頂,一手在他后頸處摩挲,嗓音冰冷模糊不清。 一步邁出,瞬息千里。 “回去?!?/br> 齊木一驚,好奇尊上竟然還沒走。 “這是……去哪?” 風灌進嘴巴里,有些難受。 淵落冷哼道:“寢宮?!?/br> ☆、173·妥協(xié) “本尊以前怎么叮囑你的,都忘了么!竟敢……本尊不逼你,若是不愿去,想走只能趁現(xiàn)在?!?/br> 聽聞,齊木有些奇怪。 著實出乎意料,尊上竟然一直等到現(xiàn)在,自己其實是有些沾沾自喜的。先前和秦休相談甚歡,親眼見其離開,也算了卻了半月來的一樁心事,再過不久他可是要與弟子一道去往天外傳承之地的,臨走前能同尊上在一塊待幾日,那自然是…… 隨即縮進淵落懷里,無比安分地不作聲了。 低低地應了一句:“哦,那那回去吧?!?/br> 這時候回寢宮除了睡覺還有什么。 話剛說完,便覺有些不對。若只是下榻,尊上又何必特地問問? 齊木驀然一怔。 睡覺也有幾種睡法,莫非尊上是想到自己可能幾年不回來,打算…… 自從上回雙修那般不堪入目,一連三年來,尊上絕口不提此事,看上去與正常無異,戰(zhàn)力值依舊強大到逆天,表面上完全看不出倪端,以至于齊木都忘了還有這茬。而今突然醒悟,卻發(fā)現(xiàn)尊上氣息有些不對,很可能不止是像以往般睡一覺這么簡單! 那若是尊上真提出這要求,如此突然,該怎么辦才好?本身現(xiàn)在自己這狀況就很不對,平時摟著親親抱抱都習慣了,真被壓著還逃得掉么…… 及至寢宮,齊木苦苦思忖,仍舊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被人牽著,毫不抵抗地進了大門。 森冷之氣迎面撲來,讓人精神一震。 淵落扣緊他的手腕,停下,轉過頭,黑瞳幽暗深不見底。 “這可是你的選擇,既然決定來了,便斷了臨陣脫逃的念頭?!?/br> 齊木眸光一凜,下定決心。 床笫情愛本就是人之常情,坦蕩順應本心又如何,既然并非修無情道,七尺男兒血氣方剛,適當?shù)氖杞庠竞苷#郧笆切牟桓是椴辉赣X得膈應也難免,誰讓他眼神不大好,明明冷酷得要命的一張臉,偏偏越看越順眼。就連冰冷的口吻也不那么排斥,甚至和人親近,這樣被拉著走,也會覺得開心。 這些潛移默化的改變,齊木并非什么都不懂。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喜歡上個男的,可對象換成尊上,便覺得很能理解。 垂下頭,應著。 “嗯,知道了?!?/br> 淵落見他很是乖巧,也沒覺奇怪。眸光一冷。 “這段時日你心思盡花在雜事上,本尊是怎么叮囑你的,倒是都忘了個干凈!”少年估摸著沒反應過來身體一僵,魔尊嗓音便放緩了些:“并非是本尊罰你,你以前也經(jīng)歷過,對你的修煉亦有好處。記著,一定要摒除雜念?!?/br> 齊木腦弦一緊,接著一抽一抽跳動。目光掃向一旁,心如擂鼓。 被帶著走,也沒怎么看路,完全沒發(fā)覺這方向并不是通向尊上寢宮去的。 低聲道:“尊上,溫柔些。” 正巧停下,淵落掃了齊木一眼,松開手。 推開厚重的大門,沉重喑啞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內回蕩。 “進去,要自覺?!?/br> 齊木哪還能想到其他,還以為是讓他順從別抵抗一類,了然地踏進去,順手拉住淵落衣袖,想讓他也進去。 “來吧,我聽你的就是了?!?/br> 魔尊移步踏入,偌大的空間黑暗極為濃稠,空曠無邊,腳步聲被淹沒,就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微弱。望向四方,找尋陣眼所在。 “這里真大。想不到寢宮還有這樣的地方,尊上好情趣。” 少年就在自己面前,離得很近,異動能辨得清晰。 淵落找準方位,便朝著齊木身后走去??粗叽蟮哪凶硬讲娇拷R木嘆了口氣,自覺就自覺。 心一橫,抬手抓住自己衣襟,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