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節(jié)
一道rou眼難見的白光延伸至上空,隨著手指擺動,細長的白光在浮空島上劃了一條線。緊接著無聲無息,所有人看到了極為驚悚的一幕——沿著那條線以外的島嶼傾斜,而后從天而降。 仿佛天上掉下一整座山脈,其上華麗的宮殿古筑還清晰可見,觸地,粉碎。 景象太過驚人。巨響聲振聾發(fā)聵,所有人木訥,雙耳失聰般像是什么也不曾聽到,就連眼前也被卷起的塵土迷住。 齊木面色煞白如紙。 這就是羽化境!只手可斷山可填海,可毀天滅地! 他懂了,小輩寧死不屈,而祖上卻把這當成了一場血腥歷練。如果就這樣回去,那死去的弟子死去的妖獸,又算什么! 齊木抑制住戰(zhàn)栗,道:“你來了正好,他們說話都不算數(shù),只要你答應把我娘的骨灰放入皇陵,我便如你所愿?!?/br> 那男子默了下,道:“看來你娘把你教的很好,可是不行?!?/br> “為什么!”很難得,開口的卻是陌陽。 齊木已經(jīng)不想說話了。 “不為什么。我朝尊于仙尊陛下,護佑蒼生,從不曾動搖。錯了,都錯了。” 被尊為皇祖的男子淡淡道,“我再說一遍,那東西不說放進皇陵,哪怕骨灰散盡,也不能灑在齊國土地。” 這話狠到了極點,齊木眸光冰冷,握緊了拳頭。 他怎么忘了,眼前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人,才是整個齊皇朝最冷血、最無情、手段最殘忍的掌權者。幼年會落到那般凄慘的地步,從神資淪為廢物,也是此人授意。 “齊國的土地有多金貴,能埋進骯臟穢物,卻容不下天女的骨灰!還說什么遵從仙尊,真是笑話?!币宦暲湫奶摽諅鱽?,一股不亞于皇祖的威壓臨塵,再次驚住全場。 “大不了直接破開皇陵,由我們來建合葬墓!”見師尊親臨,陌陽欣喜道。 陌戟一把拉住想要挺身而出的徒弟,擋在身后,他一身紫黑華袍,珠玉高冠,面上說不出的傲然不羈。 “你們?nèi)祟愰]關久了腦子也不好使,容忍之心也無,國將不復。羽化境交戰(zhàn),一切將淪為廢墟。不想波及你的國土,那就隨本皇去天外。只怕你我勝負分曉之前,你的古國也不復存在了?!?/br> 陌戟出現(xiàn)的剎那,青冢女皇臉色慘白,不自主地顫抖了下,就連與守護族老廝殺的眾青冢太上也變了臉色。 齊國皇祖沉眸,咳嗽了幾聲,平穩(wěn)氣息。道:“是啊,那就這樣吧。” 眾皇族不明所以,害怕老祖真打算重建皇朝,都驚呼出聲:“皇祖三思!” 事實證明只是虛驚一場,但聽到的話卻足以震驚整個修真界。 “兩位妖皇都來了,更有叱咤一方的上古守護兇獸,不惜傾整個妖域之力也要為這孩子出頭,已然是兩域之戰(zhàn),那就不只是齊國之事。” 瘦弱的男子睫毛微顫,信仰之源環(huán)繞而來,勾勒金紋,形成環(huán)形陣法。他割破手指,滴下一滴鮮血,沒入金紋法陣中,一閃即逝。 靈紋消失,沒有靈力波動,一開始并未引起注意。 說者似無心,聽著有意,一時驚起千重浪。并非青冢,妖域妖皇! 整個妖域都來了,這是什么情況!難怪入侵者傷亡如此之少,妖獸層出不窮,偌大的妖域,兇獸何止千萬!原來如此。 這話說得何其高明,不愧是活成精的老鬼。 吞天獸冷聲道:“別瞎扯。若是整個妖域出動,區(qū)區(qū)一個古國早就覆滅了,我等與齊木相熟只為了討個公道,今日直沖著覆滅齊國而來,絕不傷外界之人半分?!?/br> “區(qū)區(qū)借口,誰信?以此為借口將五大皇朝逐個擊破。唇亡齒寒的道理我不說也該明白,外界的諸位可別掉以輕心?!笔莨轻揍镜哪凶幽樕珣K白,說得很慢,像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但所說的每一句話卻恰恰好戳中了外界所有人的軟肋,如當頭棒喝,給了那些幸災樂禍的外界之人重重一擊。 此話一出,想到一種可能,人人頭皮發(fā)麻。 皇祖頓了一會,這才說出了最核心的話:“五大修真皇朝屹立大陸千萬年不倒,我等謹遵仙尊陛下之令,神戰(zhàn)后始終守護仙元從不曾倦怠,如今國之有難,外域入侵,有請仙祖出面,護佑蒼生,為死去的臣民做主?!?/br> 他語速很慢,稍一快就會咳嗽,話剛說完。 “不好!”陌戟臉色陡然變了。 不只是他,幾乎所有人都有種不祥的預感,渾身發(fā)毛。 齊木心如擂鼓,離滴血傳音已經(jīng)過去很久,也就是說他早就去請了仙祖!而今說的那些廢話無非是拖延時間! 死寂。 沒有一絲的風,空氣停止流動,時間像是靜止了。 ☆、287·血脈覺醒 “他要來了?!?/br> 吞天獸伏蟄,眸里盡是滄桑,它的擔憂成真,此刻也不知是想些什么。 “仙祖是誰?”陌陽問道。他真身被困神界,對仙元修真界的事一知半解。不知道為什么提到仙祖不只是齊國沉默,就連眾妖也沉寂了,甚至不可一世如吞天獸,也盡是悲觀。 這問題,所有人無語。 “修真界的主宰?!蹦瓣托幕卮?,“這些年來能與魔修相安無事,正因為有仙祖在?!?/br> 曠世神戰(zhàn)起因不明,但罪魁禍首卻是魔皇,可偏偏唯有魔族保全了下來,直接導致了修真界與其不死不休。 戰(zhàn)后魔皇身隕,仙尊消失,仙域被封,上古五族除魔族外全都死傷慘重,妖神鬼皇也都隕落了,鬼域,妖域分崩離析,整個仙元大陸混亂不堪,大道近乎崩塌。 這段黑暗動蕩紀年被歷史斬去,究竟持續(xù)了多少歲月不得而知,后世無人知曉。真要算起來,神戰(zhàn)的具體時日,極有爭議。有人說是幾百年前,有說千年,有的覺得加上黑暗紀年少說也過萬載了……沒人能準確說出。 好在修真界有仙祖,魔域又有個魔尊橫空出世,換得了千年的和睦共處。 “其實就是個古板、嚴厲、不開化的死老頭!凡事都按律令,違抗者必死?!?/br> 吞天獸憤憤然,“當年不過是大戰(zhàn)一回,硬說本座玩忽職守,一次過失就直接流放,想不到這么多年了他還沒死!” 何等強者得由仙祖親自流放,這一戰(zhàn)到場得究竟都是些怎樣的大人物!世人驚嘆。 誰知話音剛落,突然,一道閃電從天而降,把吞天獸龐大的身軀被劈得外焦里嫩。 姿勢實在搞笑,陌陽哈哈大笑。氣氛壓抑得可怕,齊木沒心請苦中作樂,背脊隱隱作痛,體內(nèi)有些古怪。 背脊處的蠱蟲就像不定時炸彈讓他時刻腦弦緊繃,完全超出掌控卻能左右生死的未知物潛伏在體內(nèi),已經(jīng)是他能忍受的極限,比起丹田破碎,這種無力感更殘酷。 雷霆墜落的剎那,黑暗的識海中刺眼白光一閃一閃,像多了什么東西,內(nèi)視下卻什么也沒有。 吞天獸疼得齜牙咧嘴,頭上黑煙直冒:“讓你見好就收還不信,這下完了完了。” 究竟是什么東西! 齊木置若未聞,像陷入魔怔般審視全身上下,骨中蠱半醒啃噬骨髓,每一下都是鉆心之痛,他不禁蜷縮了下。體內(nèi)突然再次白光大盛,躁動的骨中蠱瞬間沉寂,一道裂紋遍布的菱形之物在識海邊沿現(xiàn)形,無形波紋蕩出撫平躁動。 那是一塊古令牌。靜靜地浮在識海中,一動不動。 雷電劃破蒼穹,雷霆滾滾,剎那間烏云密布,滔天神則化為上萬道秩序神鏈如瀑布垂下,沖著浮空島而去! “不好,快退!” 神則秩序萬不得沾,一道神鏈就能破萬法,浮空島本就受損再受一擊必毀! 妖龍古塔當機立斷,催動神級星紋圖,不惜耗盡千億靈石,恐怖空間波動激蕩,在神則瀑布降落的剎那,龐大的島嶼巨震,空間扭曲,下一刻出現(xiàn)在千里開外。 天地初光,神跡盡顯。 八十一座上古戰(zhàn)車駛出,數(shù)之不盡的光影巨人占據(jù)四方天空,承載了萬年歲月滄桑,每一道都有毀天滅地之威,神輝由萬靈源氣匯聚而成,傳說中的母氣一絲一縷就能壓斷山岳,而今隔著虛空,就有不少弟子rou身崩碎。 血霧彌漫,腥臭刺鼻,慘厲的哭喊聲如厲鬼,臨死前猙獰的模樣令人汗毛倒豎。 當真是仙祖親臨么?剎那間,就連外界觀戰(zhàn)的所有道修也下意識屏息凝神,睜大了眼,不愿遺漏分毫。 “違反盟約,擾我界域,當誅!”齊國皇祖對著虛空俯首,“還請仙祖決斷。” 無盡威嚴臨世,仙祖真身未出,但誰都知道重云之上,那位無上恐怖的存在屹立在那里,正冷眼看著下方。 除陌戟,皇祖,吞天獸等,其他萬靈僅僅是被掃了一眼,便神魂巨震,氣息萎靡百倍不止。令入侵的妖魔絕望。 齊木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想把發(fā)光之物拿出來卻怎么也做不到。 那道古令滿是歲月滄桑,此刻正泛著柔和的白光,一下一下,堪堪抵住了刺骨的疼痛。他記得很多年前石人師父交給了他一塊古令。 無論是殘缺黑劍,還是石人煉體法,那些上古奇珍萬年古藥,親自生火為他淬煉體質(zhì),教他下棋……石人師父真的存在啊!齊木不禁哽咽了下。 ……師父。 桃源秘境消失后,所有與石人有關之物都不見了,就像是做了一場夢,連淵落都說那是假的,甚至毀了石人軀,漸漸的就連記憶都淡了。 石人師父尤擅推演之法,這預示著什么。 齊木望著接連死去的地府弟子,熟悉的妖獸,心在滴血。 識海中古令猛烈震蕩,白光在腦海中越閃越快,擋住了視線。 突然間眼前蒙上一層血紅,仿佛看到一則則畫面清晰而迅速地在眼前浮現(xiàn)又消失——光影人降世,摧枯拉朽般將所有入侵者全部殺害,禁空禁地,逃不出去,逃無所逃!他眼睜睜地看著熟悉的人一個個慘死,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比噬骨鉆心還要難受。 又一閃,恢弘的信仰玉塔源源不斷的信仰驚天,齊國死去的人在皇祖號召下化為戰(zhàn)奴重新醒來,祭奠的鐘音浩蕩,奏響挽歌…… 齊木一聲怒吼,眼前條然恢復如常。 齊國皇祖話音剛落,虛空雷云還在匯聚,仙祖還未完全降臨。齊木喘著粗氣,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有人擔憂地扶了他一把。他猛地甩開,嗓音沙啞。 “撤退!所有弟子及妖獸退回浮空島,不準回頭!催動神級星紋圖離開,浮空島自爆毀滅整個古國!地府不??!” 齊木渾身蒙上淡淡白光,面目猙獰:“堂堂上古皇朝又如何,敢做不敢當,被小輩逼到如此地步,就連攻陷城池也只敢讓主宰出面,妄為人皇!” “走!”陌戟想帶他走,卻發(fā)現(xiàn)根本扯不動,有人禁錮了虛空,偏偏不準齊木離開。 “放開!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齊木眸光充血,終于吼出這句話,陌戟愣住了,吞天獸也猛地停下,驚異地看著他。漆黑短劍上下沉浮,恐怖殺伐劈開下方殘垣,將停住腳步的地府弟子掀飛出去。 “全給我滾,不準回頭,否則殺無赦!” 逆天到最后,震驚大世又如何,終究是敗了,一時間只覺悲涼而可笑,并不是他弱,只是天不容他。 一旦失敗,骨中蠱反噬,必死無疑。滅國也罷,被蠱蟲折磨生不如死也罷,他的命似乎從不在自己手中。 這一戰(zhàn)于他而言只有兩個結果,要么輝煌,要么隕落。 亡者夠多,殘存的人歷經(jīng)了生死,他何德何能,能有這么多人為他舍生忘死,足夠了。不該與他陪葬。 齊木不能動彈,數(shù)道閃電砸下,陌戟返回只來得及擋住兩道,剩余四道觸身卻被淡淡白光抹去,那一剎那,青年如同九天仙人,圣光降臨,萬法不侵身。 陌戟驚呆了:“齊木,你……” 九天雷霆落地,無數(shù)人成了劫灰,龐大的妖獸rou身洞穿血染大地,來回救人的狻猊等仙脈境兇獸渾身染血,慘不忍睹。這根本不算戰(zhàn)爭,修真界無上主宰親臨殺戮,只是最殘酷的屠殺,反抗無用,掙扎無用,面對天與地的差距只剩死亡。 齊木雙目充血,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心如刀絞。他聽到齊國殘存臣民在朝拜在驚呼,自己卻只能無聲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