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不是我!父親!” 喚作林楠的年輕人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條件反射地雙手扳向中年男子的手臂,面色因著缺氧漸漸漲紅,“我怎會傷害小弟!您另可相信兩個來歷不明的外人,也不愿相信我么?” “信你?我是想信你!” 那中年男子表情復(fù)雜,眸底深處透著令人心酸的悲愴,手腕一轉(zhuǎn)捏住林楠后頸,將他的腦袋狠狠往下按去。 “啪!” 林楠站立不穩(wěn),頭朝下整個人跌倒,鼻子重重撞在那尸身左胸的傷口上。 “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為何阿睿的傷口處,會殘留著你特有的寒冰真氣?倘若我記得不錯,這一式冰天雪地還是我親自教的,除了我之外,整個林家只有你會!” 那中年男子蹲下|身子,湊近林楠耳邊,一字一頓低聲道:“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對你不夠好么?我養(yǎng)了你二十多年,你便這般報答我?” “不、不是的!父……親你信我!”林楠臉被埋住,語聲有些沉悶斷續(xù),“寒冰真氣……說不定擊殺小弟之人,正好也會寒冰屬性秘技!您……聽我解釋!” 那中年男子面沉如水,平靜得不可思議,竟真?zhèn)€稍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好!我便聽聽你的解釋!” 林楠輕咳了兩聲,大口大口喘著氣,片刻后才道:“父親!我為長,小弟為幼,自小我便知道,身為長兄要愛護(hù)幼弟。今日他出了這等慘事,我亦悲痛萬分,傷心欲絕,恨不能代他受過。他死得這般冤枉,當(dāng)務(wù)之急是尋到兇手,為小弟報仇雪恨!寒冰屬性秘技并非我獨(dú)有,像方才那位朋友所使,瞧著便是水屬秘技。” “冰為水之變異屬性,難說那門秘技會不會有后續(xù)變化,殘留寒冰屬性真氣?!?/br> 慕煙華剛剛與那中年男子動手,力道控制得極為精準(zhǔn),不曾泄露半分。林楠在一邊旁觀,畢竟沒有親身感受,能看出疊浪斬附帶水屬性,其他卻什么都不知道了。 倘若他能仔細(xì)想想,結(jié)合中年男子前后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或可看出一二端倪,絕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攀扯慕煙華。 做賊心虛,多說多錯,原本就出了岔子的計劃,破綻可謂越來越多。 “你真當(dāng)這世間只你一個聰明人?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想巧舌如簧,攀咬旁人誣陷無辜!”那中年男子像看傻子般看著林楠,面上露出極度失望的神色,“在我身邊二十多年,你便只學(xué)到這些?林家之人敢作敢當(dāng),做得出就不怕承認(rèn)!” “林楠啊林楠,你身上的真氣波動,以為我會看不出?若是其他人動手,為何要煞費(fèi)苦心破壞傷口,做出一副被妖獸抓傷的模樣?唯一的解釋便是兇手怕我看出什么來,這才不辭辛苦多方掩飾??上鰤舳枷氩坏剑視敲纯彀l(fā)現(xiàn)阿睿離家外出——方才林中遇著你,你說是看到阿睿進(jìn)了迷蹤嶺,怕他出事便跟來看看。” “現(xiàn)下看來,恐怕是你剛對著阿睿下手,為穩(wěn)住我才匆匆趕回,可對?” 林楠合上眼睛,緊緊抿著唇:“您都給我定罪了,我還有何好說?我這條命本是您給的,您要取走為小弟報仇,盡管來便是!” “住口!你有何資格做我兒兄長!”那中年男子怒喝了一聲,反手一掌拍在林楠身上,“畜牲!當(dāng)年怎么沒有直接掐死你!” “噗!” 林楠張口吐出一蓬血雨,身子在半空翻了好幾圈,后背重重著地,向后滑行了十余步,堪堪停住。 “咳……咳,哈哈!哈哈哈!掐死我!只管來掐死我!”林楠口中不斷涌出血水,忽而凄厲大笑起來,手肘撐著地,半抬起身子,望向那中年男子,怨恨道,“我是畜牲?那您是什么?那死小子又是什么!您總是這樣!總是這樣!自從母親生了他,您眼里便只有他!” “明明我什么都比他強(qiáng)!天賦比他高,感悟秘技比他快,修為強(qiáng)他一大截,為何您更滿意他!日后還想將林家傳給他!我才是林家長子嫡孫!要我如何心服?我不服!哈哈哈!現(xiàn)在好了,他終于死了,再沒有人會與我相爭!” “你不服?”那中年男子一步一步向林楠靠近,在他身側(cè)駐足,一腳踩在他丹田之上,“我來告訴你原因。你本不是我林家人,如何能繼承林家?” “當(dāng)年我一好友遭仇家追殺,拼死護(hù)著你逃出,臨終將你托付于我。多年來我對你視若親生,除了不能予你家主之位,其他跟著阿睿別無二致。不想你狼子野心,暗害我兒性命,卻叫我怎么與你善罷甘休?” “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那中年男子廢去林楠修為后,完全不理會他的掙扎慘呼,又是一腳踩在他手腕上。 踩碎了林楠一雙臂骨,緊接著是兩條腿骨,竟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林楠身上骨頭踩得粉碎,口中不停道,“我答應(yīng)了那友人好生照顧你,然我兒血仇不可不報!你放心,我定當(dāng)遵守諾言,絕不會要你以命抵命……” 真相大白,慕煙華無意久留,招呼了徐妙音,兩人悄悄地離了原地。那中年男子怎么對付林楠,林楠跟中年男子到底有何糾葛,這些都跟她們沒有關(guān)系。 林楠凄慘的哭嚎、那中年男子狀如囈語的低喃,漸漸的都聽不見了。 徐妙音亦步亦趨地跟在慕煙華身后,低垂著頭眉間輕攏,似是遇到了什么難解之事。 “慕煙?!毙烀钜粢Я艘Т?,忽而抬起眼來看慕煙華,輕聲問道,“那林楠身為人子,不知替父分憂;作為長兄,不護(hù)著幼弟便罷了,居然還心生嫉恨,親自動手害其性命。為了一個家主之位,值得么?” 慕煙華停下腳步,轉(zhuǎn)頭對上徐妙音帶著迷茫的眼,淡淡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權(quán)勢地位動人心,更何況有望成為一族之長?” 那中年男子修為不過煉氣境大圓滿,便可穩(wěn)坐林家之主的位子,可想那林家定然只是個小勢力。 林家尚且如此,超出林家不知多少倍的神水宮呢? 徐妙音悶悶應(yīng)了一聲,再度垂下頭沉默了片刻,嘀咕道:“左師兄大我許多,是大長老的親傳弟子,向來對我極好。這一回我跟著母親爭吵,也是他安慰我,聽說我想出來散散心,便告訴我一條通往神水宮外的小道,平日極少有弟子經(jīng)過?!?/br> “他提醒我,母親予我的玉牌上留有印記,倘若我一直帶著它,母親很快就會找到我?!?/br> 慕煙華掃了徐妙音一眼:“于是你將玉牌留在了家里?” 徐妙音訕訕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 “讓你來喬山坊市,也是這個左師兄建議的?” “我從未離開過神水宮,不知道要往何處,左師兄說他外出歷練時去過,在那里可以買到很多有意思的玩意兒。我想著反正沒地兒去,先過去看看又如何,誰知道——” 徐妙音打了個寒顫,顯然是想起柳逸來。 一個十二三歲、涉世未深又單獨(dú)出行的女孩兒,衣著華麗出手闊綽,在魚龍混雜的坊市里,本就是明晃晃的目標(biāo)所在,更何況還靠近百花谷這個yin窩。 借刀殺人的意圖太明顯。慕煙華心底冷笑,現(xiàn)下要擔(dān)心的是,背后盯著徐妙音的那位到底還有沒有后招。倘若他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打算雙管齊下親自動手,以她如今的實(shí)力,怕是要有麻煩了。 慕煙華不會憑借僥幸行事,徐素顏的因素暫時不必考慮。 “妙音,接下來你準(zhǔn)備如何?” ☆、強(qiáng)殺 “慕煙,我想回家?!?/br> 慕煙華了然一笑,毫不意外徐妙音的決定:“我送你去池州城。那邊應(yīng)該有神水宮的聯(lián)絡(luò)點(diǎn)吧?” 池州城是這方圓萬里最大的一座城市,連通著百萬里海域,人員密集,貿(mào)易發(fā)達(dá),許多宗派都設(shè)立有專門的據(jù)點(diǎn)。 因著徐妙音的關(guān)系,她二人目前的處境說不上安全,讓徐妙音回去神水宮是最好的選擇。 眾目睽睽之下,只要徐妙音進(jìn)了神水宮的地盤,便再出不了事。 “池州城?”徐妙音一臉茫然,眨巴著眼睛,“在哪里?” 慕煙華一噎,暗道果然不能對徐妙音過多期待。初出家門,又是這一副小肥羊的好騙模樣,她能順利到達(dá)喬山坊市,可真真是運(yùn)氣使然。 “罷了,你不用管,隨我走便是。”慕煙華徹底放棄跟徐妙音達(dá)成一致的想法,直接決定道,“我瞧著你修為不弱,卻發(fā)揮不出多少實(shí)力。方才那頭煉氣境第六重天的風(fēng)狼,以你煉氣境第五重天的修為,原不該如此不堪一擊,便是做不到將其擊殺,短時間與之相抗并非什么難事,你完全能夠做到。” “可惜我看你的表現(xiàn),甚至連著初入煉氣境的修士都不如。這一路上,你便跟我一道獵殺妖獸,提升戰(zhàn)力,可好?” 以實(shí)戰(zhàn)盡快晉升修為,力求在抵達(dá)望海城、進(jìn)入那秘境之前突破至先天境,這一目標(biāo)從來不曾改變,徐妙音不過是順便。 不管她同不同意,慕煙華都不會改變主意。 徐妙音瞳孔微微一縮,回想起當(dāng)初面對風(fēng)狼時候,那一種下一刻便會被咬斷喉嚨的驚懼絕望,被guntang的狼血噴了一臉一身的狼狽尷尬,她再也不想經(jīng)歷第二次。 慕煙華一劍快若閃電,干凈利落斬下猙獰的狼頭——徐妙音希望有一日,她也可以做到。 徐妙音認(rèn)真看著慕煙華,心底微微激動起來:“我若照你說的做,便能如你一般?” 雖看不透慕煙華修為,然徐妙音可以肯定,她絕對不可能超過煉氣境。 “只需你不偷懶、不耍滑,自然能很快做到,甚至做得比我好?!蹦綗熑A眸底含笑,肯定點(diǎn)頭,“你根基打得很牢,一身真氣穩(wěn)固圓融,不過臨戰(zhàn)經(jīng)驗(yàn)不足,無法將實(shí)力全部發(fā)揮出來。” “此言當(dāng)真?”徐妙音咧嘴笑開,眼睛瞇成了月牙,“慕煙,你快告訴我,我該怎么做?” 慕煙華正要說話,忽而停下腳步,凝神靜聽片刻,露出一絲笑意:“前方有一頭煉氣境第三重天的妖獸,你去將它解決?!?/br> 煉氣境第五重天對上煉氣境第三重天,修為上幾乎可成壓倒之勢。 徐妙音一臉興奮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乾坤鐲中摸出一雙淡金色的半透明手套,三兩下套到手上,身形一閃躍過一叢灌木,往慕煙華指點(diǎn)的方向奔去。 慕煙華莞爾,倒不如何擔(dān)心,邁步跟了上去。 這是一頭三尾豪豬,因生著三條尾巴才得此名,算是迷蹤嶺比較常見的妖獸之一。 身長一丈有余,渾身長滿了紅棕色的鬃毛,足有三尺長短的獠牙伸出嘴巴外,眸底閃著血紅的兇光,左蹄不停刨著地面,呲著牙怒瞪著擋在身前徐妙音,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警告。 “呼嚕!” 三尾豪豬低嚎了一聲,壓低腦袋,對著徐妙音沖殺過來。 徐妙音繃著臉,靜靜立在原地不動,視線鎖定快速奔行的三尾豪豬。 四只蹄子拍打著地面,每一次重?fù)?,都會留下一個坑洞。暗黃的塵土飛揚(yáng)彌漫,席卷的氣浪逐漸近身,甚至吹起了徐妙音額前的劉海。 別看三尾豪豬體型笨重,速度卻一點(diǎn)兒都不慢,尖銳的獠牙眼看著就要刺進(jìn)徐妙音體內(nèi)。 徐妙音足尖輕點(diǎn),毫厘之間側(cè)身讓過,一拳轟擊在三尾豪豬頸部。 真氣流轉(zhuǎn),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轟!” 徐妙音一擊奏功,輕飄飄后退。 三尾豪豬憤怒地嚎叫了一聲,猛地停在原地,靈活地轉(zhuǎn)了個身,再次往徐妙音沖去。 徐妙音仗著身法秘技,更兼人小敏捷,圍著三尾豪豬游斗起來。 三尾豪豬被激得“呼?!敝暡煌?,動作間愈發(fā)暴躁,卻連徐妙音的衣角都不曾摸到,拿她根本沒有半點(diǎn)辦法。 慕煙華在一邊看著,時而贊許頷首,時而眉間輕攏。 徐妙音的天資毋庸置疑,又有身為神水宮之主的母親在,即便戰(zhàn)斗經(jīng)驗(yàn)少些,這學(xué)習(xí)領(lǐng)悟的本事卻極為不錯。 跟著三尾豪豬相斗,初時還有些許失誤,憑著高出兩個境界的修為,大多數(shù)都險險避過。偶有不慎來不及躲避,便選擇硬碰硬以攻對攻,倒也沒有吃虧。 被徐妙音數(shù)次拳擊,三尾豪豬反而受了些皮rou傷,頸側(cè)更是被抓出一個口子,滴滴答答流血不停。 “呼嚕!呼嚕呼嚕!” 三尾豪豬喘著粗氣,忽而停了下來,不再對著徐妙音亂撞,鼻間噴出大量熱氣,嘴角冒出不少白色的泡沫。只聽得一聲長嚎,體型倏然大了一圈兒,背上一排長鬃毛高高豎起,閃著森冷的寒光,狀如利箭。 “小心!”慕煙華發(fā)現(xiàn)不對,出聲提醒,暗暗提起真氣,蓄勢待發(fā)。 可惜有些遲了。 慕煙華話音未落,那一排鬃毛已齊刷刷脫離三尾豪豬背部,形成一輪一輪箭雨,朝著徐妙音傾瀉而去。 退還是不退,徐妙音瞬間做出了選擇。 不但不退,還主動投身箭雨之內(nèi)! 一雙rou掌恍若穿花蝴蝶,速度快得只剩下淡淡影子,拉出一道道淡金色的絲線,或拂或掃、或點(diǎn)或抓,鬃毛所化的利箭分開兩邊,紛紛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