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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萬重山外,是他闊別多年的故土。他十五歲離開家鄉(xiāng),十五歲遇見師尊。他與師尊走過許多地方,迄今也有六七個年頭。他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想到師尊,便覺心中酸軟。郢都初見,隔著蒙蒙細雨,他打一把油紙傘,看師尊行于人群之中。楚國山嶺,師尊撩開他頂著的霞披,他看著師尊一樣穿著喜袍,朝自己靠近。云夢黎澤,南地瘴氣……有熊氏秘境中多年相伴。吳國金華,秦國邊城。他想了許久。日影漸漸落于地,他看到停在原處的青藤。青藤并不過來,只靜靜立在那里。秦子游看了片刻,輕輕笑一笑,說:“小青,我們走吧?”青藤似有猶豫。秦子游自言自語:“我之前想好不難過,唉,怎么又想多?!?/br>他說:“等查完這片山,便回去見師尊?!?/br>青藤緩緩游來。聽年輕修士接下來的話消散在風中。秦子游說:“小青,我還是有點——有一點不舒服,不過等見師尊的時候,一定已經好了。”楚慎行聽徒兒講話。他思緒一樣回到許多年前,卻是想到師徒二人初至云夢,與程玉堂暫別,要去拿到采蓮資格。子游問了儒風弟子,得知兩人該去城外凌霄樓。路上,他們見到唐遲棠乘青鷺遠去。他對故友稍有留意,子游就察覺到,問他,唐遲棠是不是他的紅顏知己。自然不是。而子游再接再厲,要問他,喜歡什么樣的女郎。那會兒楚慎行重回八百年前不過數(shù)月,子游也剛剛當了兩個月他的徒兒。他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對過往的自己有這樣一重心思。子游關切他,問過不久,就發(fā)覺他心情不妙,要他莫要因自己的話生氣。他因此動容,投桃報李,說自己不曾心慕女郎,但若要選一名道侶,總要選與自己修為境界差不多的人。子游說他要求甚高,說他這樣在意境界,豈不該生出心魔。說這么看來,楚慎行還是孤家寡人為妙。在意境界。心魔、孤家寡人。過往種種,在此刻翻涌而上。不知不覺,一個夜晚過去,清晨的第一縷日光破云而出。秦子游找到一個黃晶獸洞,打量半天,并未察覺凡人血氣,于是安下心來,掉頭就走。洞中黃晶獸瑟瑟發(fā)抖,過了許久,才慢慢相信,那修士真的不欲對他們如何。楚慎行以一種奇妙的、新奇的目光看著這一幕幕。他見子游在山林中穿行,見青年遇到一只落在地上、受了傷的小雀,都要抱著一種溫柔態(tài)度,把先前那顆給寧劉氏母子用過的回春丹再拿出來,搓出一點粉末,抹在小雀口中、傷口上。小雀恢復過來,在青年手上蹭一蹭,再努力展開翅膀,飛向高空。楚慎行感到許久都不曾有過的平靜。昨天夜里,他聽子游唱“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時,心中震怒。如果子游重落于地時,仔細往四處看看,就能看到那些被青藤纏住、吸取了養(yǎng)分,迅速枯萎的樹木。只是子游當時沒這個心思,便無從察覺。他不會知道,自己踩在日影劍上、御劍于天時,青藤在以一種怎樣的姿態(tài),蠢蠢欲動,只要等得年輕修士念出那個他思慕之人的名字,就要把他擒住、拖下地底,完成楚慎行此前淺淡地想過許多次,卻又都被他有意無意忽略的事情。可這一刻,子游又說,楚有慎郎。他有思慕的人,他思慕自己師尊。宋安要楚慎行愛上他,楚慎行不曾起這份心思,就聽到他和“系統(tǒng)”對話。他要報復宋安,要宋安再不能成功。他收子游做弟子,朝夕相伴,月月年年。他卻“成功”了。無名靈劍開始震動。楚慎行神識沉入自己丹田,注視著其中出現(xiàn)的一道模糊影子。他從前心懷坦蕩,只聽聞旁人有心魔。如今自己遇到,才知道這兩個字究竟意味著什么。那道影子是淺淺灰色,有著與楚慎行一般的面孔,正含笑問:“我說的不對嗎?”楚慎行冷眼看著,并不答話。心魔長長嘆一聲,攛掇他:“便是真做了和宋安一樣的事,也沒什么不對?!边@話乍聽起來,是寬慰,可實際上,是又牢牢把楚慎行釘在“宋安”兩個字上,讓他愈墜愈深,“——你不想要他嗎?”既是心魔,便能和楚慎行心神相通。這一刻,楚慎行看子游站在樹下,笑嘻嘻地和自己剛剛救過的小雀道別,還說:“以后莫要再受傷了。”然后往一邊去。青年大約仔細考慮過,分辨出如何行路才最有效率。同時,又謹慎地避開楚慎行,想要晚一點去見師尊,好給自己更多時間,讓他調整好心緒。心魔說:“你不要他,他那么難過,為何不答應呢?”這聲音像是一種誘哄。心魔說:“你要一個和你境界相合的道侶,還有誰比子游更和你境界相合?”說到這里,神識勾勒出的畫面驟然變化。仍然是子游`行于山林,青年卻忽然“哎喲”一聲,原來是被腳下藤蔓絆倒。這一倒,卻再也沒有起來。更多青藤涌來,纏住青年的手腕、腳腕。子游掙扎,卻又不能掙脫。身體扭動之中,領口變得敞開,楚慎行見到徒兒白皙的胸膛。心魔說:“昨夜你抱他在懷里的時候,只能那么掃一眼,好看的地方都被衣服遮著。猶抱琵琶半遮面雖也不錯,但哪有這么直接來痛快?”藤蔓開始往子游身上纏。子游的臉頰慢慢變紅,眼睛里全是淚,起先是因為羞惱,到后面,就完全控制不住。他嘴巴也張開,里面含著一截藤蔓。藤蔓進入到很深的地方,壓著舌葉,往喉嚨去。藤枝光滑,可上面總有突出的嫩芽、新葉,刮蹭著子游的舌頭、喉嚨,細嫩的軟rou被這么摩擦,難受又折磨。子游喉腔一陣痙攣,發(fā)出“嗚嗚”的聲音,想要用舌尖頂出嘴巴里的東西,偏偏做不到,更像是在一下一下地舔著藤枝。青年眼淚流得更多。心魔說:“他吹葉子的時候,你不就在想這個嗎?哦,你自己去是不是更好?”畫面又閃動一下。楚慎行在其中看到自己。他忽然出現(xiàn),子游沒有反應過來。到后面,青藤略略退去一點,子游落在地上,身上衣服亂七八糟,臉頰還是很紅,過了會兒,才意識到周圍有人來。他抬眼,看著“楚慎行”。心魔說:“你擔心他生氣?不會的,他那么喜歡你,你不對他做什么,他才要生氣。”子游果然只是困惑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