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jié)
“倘若我說,赤炎虎妖核,我并未帶在身上?” 這年輕男子廢話至此,而不是直接下令動手,想來是不欲多生枝節(jié),讓她主動將東西拿出來,是最快也是最不會出意外的辦法。要是她抵死不從,下一步自然是無數(shù)手段盡出,迫得她不得不從。 “將你的乾坤鐲交予我,再讓我在你身上留下點小玩意兒,隨后領(lǐng)我去取妖核,我便暫且放你自由?!蹦贻p男子面上笑意一斂,悠悠然道,“你可以放心,只要能讓我得償所愿,方才答應(yīng)你的東西一樣不少。如若你日后來中央域,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我甚至能予你不少方便?!?/br> “一直忘了告訴你,我姓巫,巫箜玉,為中央域巫家嫡系一脈。便是在整個中央域,我巫家說話都有幾分重量,想要護(hù)著一二人實在輕而易舉。你留著那妖核無用,根本不能為你帶來半點好處,而將那妖核予我,不止可以得到數(shù)十枚珍貴的丹藥,還能得到我巫家的友誼,該怎么選擇,莫非你竟要猶豫不成?” 巫箜玉眸底微光閃爍,語聲帶著十足的誘惑:“一枚低級妖核,換修行之路一片坦途,還需想些什么?” 修行本是向天爭命,不管是價值連城的化神丹、生死丹、渡劫丹,還是中央域來自巫家的庇護(hù),任何一樣拋出去,都會引來無數(shù)人的瘋狂爭奪。 巫箜玉很自信,只要慕煙華不知道赤炎虎妖核的秘密,她便不可能拒絕得了如此優(yōu)渥的條件。東南域一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片子,能受得了那幾味丹藥的誘惑? 至于知曉赤炎虎妖核的秘密?巫箜玉搖頭失笑,連他都不知前因后果,僅憑著家族內(nèi)部指令行事,只隱約了解到此物極為重要,隱藏著能夠讓巫家崛起的好處。他運(yùn)氣比較好,恰巧被派到東南域,剛剛踏足迷蹤嶺,識靈珠就有了微弱反應(yīng),又借此尋到慕清晨。 可惜慕清晨是個蠢的,根本不堪大用,他本人又被衛(wèi)紫夜追得緊,好不容易擺脫衛(wèi)紫夜,慕煙華卻進(jìn)了九龍臺,被困其中三年之久,直到此刻才被他逮到機(jī)會。 慕煙華交出妖核,他便能回去中央域,從家族獲得想象不到的好處,便是之前不敢想的家主之位,也未嘗沒有一搏之力。 巫箜玉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火熱,面上笑容不覺真切了一絲。如若慕煙華不玩花樣乖乖聽話,他倒是可以將她帶了回去,好好兒地培養(yǎng)一番,必定是個不可多得的極品爐|鼎。 慕煙華目光不閃不避,跟著巫箜玉對視,眸底始終清澈無比,不見有絲毫波動。 “巫公子所提一切委實動人,我差一點就要答應(yīng)了呢。”慕煙華唇邊露出一絲笑意,“區(qū)區(qū)一枚赤炎虎妖核,要是早知道能夠換取這許多寶物,當(dāng)日我便應(yīng)該好生收藏,而不是隨意亂丟。真是可惜,這多年過去,我實在不記得扔去了哪里,也許……已經(jīng)遺失了呢,畢竟不是什么貴重之物。巫公子,你說是么?” 不說赤炎虎妖核早早化作白玉樓,慕煙華根本拿不出巫箜玉想要的東西,便是赤炎虎妖核不曾發(fā)生變化,她也不可能將之交予上輩子的仇人。 不交,巫箜玉投鼠忌器,或許尚有一線生機(jī),真交了才是真的死路一條。 話說回來,巫箜玉出手如此大方,上輩子某些說不通的地方,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釋。當(dāng)初慕清晨要走的赤炎虎妖核,最終自然是落到了巫箜玉手上,慕清晨立此大功,巫箜玉沒有道理會虧待她。靈石礦脈無法入得太元宗的眼,其他東西卻不一樣。慕清晨真要拿出化神丹、生死丹、渡劫丹,莫說小小一個慕家,就是將整個黃沙城血洗,說不定都會捏著鼻子應(yīng)下。 慕煙華暗嘆一聲,遂將心頭雜念全部拋去。 巫箜玉聞言卻是面色一變,狹長的眸子劃過蛇一般的陰冷:“小丫頭不答應(yīng)?什么已經(jīng)遺失!你這是在明目張膽撒謊!我能夠找到你頭上,自然有本事知道些信息。你身上有那妖核的氣息——我好言相勸,你若不肯聽,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你見過你那jiejie的樣子,當(dāng)心我送你予她做伴!” “我交出赤炎虎妖核,你真會放我平安離去?” 慕煙華跟巫箜玉說上這許多,本是為了借機(jī)恢復(fù),更兼觀察那外圍禁制底細(xì),這會兒話不投機(jī),再難虛與委蛇下去,當(dāng)下也不客氣,“真當(dāng)我是傻子不成?巫公子未免太小瞧了我!” ☆、第246章 九重鎖 “敬酒不吃吃罰酒,便先讓你嘗嘗我的手段?!?/br> 巫箜玉語聲陰冷下來,心知不給慕煙華吃點苦頭,想要她主動交出赤炎虎妖核不太可能,當(dāng)下也沒了耐心,一把抓過邊上的粉裳女子,隱去了身形。 “捉住這小丫頭,別傷了她性命——真以為予你兩分客氣,我便拿你沒法子么?” 外圍七道銀色的絲線陡然一亮,冉冉升起一層半透明的水色光幕,居然連成一個七邊形的封閉空間,每一個角落里都有一人主持禁制,上下左右皆無疏漏。 天色猛地一暗,空氣沉重了許多。慕煙華像一只入網(wǎng)的魚,被牢牢鎖在其中,除非打破禁制,否則絕無脫身的機(jī)會。 一道一道銀色的絲線在光幕中浮現(xiàn),不斷地連接勾通著,漸漸地顯出來一幅幅繁復(fù)玄奧的圖案。絲線帶著玄奇的力量,形成的圖案是慕煙華前所未見,心底不由地沉了又沉。 絕對不能落入巫箜玉之手! 現(xiàn)下巫箜玉對她還不夠了解,一直以高高在上的心態(tài)來看待她的一切,哪怕這會兒鬧了開來,亦是吩咐眼前七人活捉她,而不是由他親自動手。 骨子里的驕橫,讓他小看了她。這就是她的機(jī)會,成功逃脫的機(jī)會。 巫箜玉修為深不可測,便是比之燕宗主、楚君狂都毫不遜色,正面對上他毫無勝算。相較而言,慕煙華寧可面對眼前七人聯(lián)手,說不定能尋到一絲破綻。 如今想來,那一回跟蹤慕清晨,最終得以保得一命,真正是險之又險,僥幸之極。 銀色絲線勾連的圖案璀璨絢麗,七邊形的水色光幕快速縮小,朝著慕煙華逼了過來。慕煙華右掌一指輕點,一道耀眼金芒一閃而逝,瞬間撞在一面光幕之上。 水色光幕猶如真的水面一般,漾起一圈細(xì)微的漣漪,金芒眨眼穿了過去,不知去向。 漣漪止,水色光幕恢復(fù)如初。 慕煙華心下一陣失望。 果然不出所料,這方禁制除了強(qiáng)行突破,再沒有其他辦法,而強(qiáng)行突破的關(guān)鍵又系在那主持禁制的七人身上。換句話說,慕煙華想從里面脫身,唯一的辦法是擊殺那七人,最不濟(jì)至少擊殺其中一人,七人主持的禁制自然出現(xiàn)疏漏。 驚月劍化作一道長虹,劍氣森森,切割著平靜的空間,朝著最近的一人去。 七人禁制,這七人定然是守望相助,精通合擊之術(shù),慕煙華唯有趁他們立足未穩(wěn),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qiáng)殺其中一人,否則待他們反應(yīng)過來,等待她的便是七人驚天動地的攻擊。 “嗡!” 驚月劍穿刺而過,沒有遇到絲毫阻礙。 那玄色身影像一張脆弱的紙片,被驚月劍撕成數(shù)塊,消失不見。 慕煙華猛地抬眼,面露驚色。 “小丫頭失算了吧?”巫箜玉帶著戲謔的語聲遙遙傳來,似乎心情極好,“如若你一直以東南域的法子來解我這禁制,今日恐怕要飲恨于此了。我也想看看,被稱為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的你,到底有何不凡之處,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喲?!?/br> 那一人不是實體,被驚月劍一擊打碎,剩余六個同樣在下一刻化光而去。慕煙華再去看時,原本立在禁制七個連接點上的七人,不知何時已是脫離在禁制之外,雙手合攏置于腰腹之間,手指掐動著法訣,動作整齊劃一。 底座七道銀色絲線慢慢扭曲,從直線成了曲線,之前的七個角再也看不見了,七邊形的空間變作一個圓形的牢籠,轉(zhuǎn)瞬縮小了數(shù)倍,布滿銀色秘紋的水色光幕堪堪到了身前,眼看著就要將慕煙華徹底包裹住。 異變來得太快,慕煙華竟是不曾反應(yīng)過來。 這便是中央域的手段?抑或是巫箜玉的手段?方才她故意拖延時間,研究這禁制底細(xì)的同時,那七人顯然也不曾閑著。 驚月劍銀芒大漲,鋒銳的劍氣更強(qiáng)了兩分,切割在光幕之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卻看不出有絲毫效果。破天指所化的金芒一道接著一道,全部擊打在光幕上,仿佛石子落入湖面,激起一圈圈漣漪。 自重生以來,慕煙華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 這禁制好似渾然一體,毫無破綻,支持禁制之人又在禁制之外,根本無法隔著禁制攻擊到。 “這一門七重鎖,除了以強(qiáng)力突破之外別無他法。”蕭焰清冷的語聲徐徐響起,“那七人修為境界相差無幾,皆在識竅境大圓滿,憑你如今戰(zhàn)力,絕不可能是他們對手。”頓了頓,又道,“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布下七重鎖之人十倍之力,方能破開七重鎖安然離去。慕煙華只是憑借混元經(jīng)、涅槃九變這兩門絕強(qiáng)功法支撐,才有跟著識竅境大圓滿修士一戰(zhàn)之力,本身修為境界并沒有這般高,哪里來的十倍之力? “當(dāng)真沒有其他法子?”慕煙華敏銳地聽出了蕭焰語中的遲疑,下意識地追問,忽而又是靈光一閃,“這世上何來真正的圓滿無缺——莫非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應(yīng)了蕭焰相助倒是容易,但此刻未到山窮水盡之際,慕煙華并不想就這般認(rèn)了輸。最為重要的是,蕭焰本身就是殘魂狀態(tài),每出手一次便消耗甚重,眼前七人修為不可小覷,加上還有一個巫箜玉虎視眈眈,如何肯讓蕭焰輕易出手? 眼見慕煙華決心已定,蕭焰亦未再多言:“那你便試試吧。” 慕煙華猜測得沒有錯,七重鎖尚未臨身之時,有那七人聯(lián)手控制,自是要那七人十倍之力才可突破。待得七重鎖臨身,就只剩下七重鎖本身之力,那七人再無法插手,破解難度自然要低上許多。然到了那時,七重鎖威力完全爆發(fā)出來,兇險之處更是成倍遞增。 罷了罷了,總歸有他在,定護(hù)著她無恙便是。 水色光幕轟然破碎,光幕上繁復(fù)玄奇的秘紋閃了一閃,好似華美精致的鎖鏈一般,眨眼落在慕煙華身上,將她四肢身軀死死纏住,瞬間透過皮膚隱入體內(nèi)。 慕煙華早已做好的準(zhǔn)備,那秘紋一入體,丹田內(nèi)無數(shù)光點猛地亮起,全身的真元被盡數(shù)調(diào)動起來,同時涅槃九變功法全力施展,跟著無孔不入的秘紋一爭長短。 轉(zhuǎn)瞬仿佛天塌地陷,一股子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能量在體內(nèi)擴(kuò)散蔓延,渾厚的真元跟著秘紋一接觸,像是被陽光照到的陰影,居然半點抵抗都沒有,直接潰不成軍。所幸涅槃九變功法有些作用,阻住了秘紋蔓延的速度,才不曾讓慕煙華一擊即貴。 早先被太元宗、正一派之人設(shè)計,傳送到了這一片荒涼之地,受到李承景與黑白無常的埋伏,慕煙華一人獨斗兩大識竅境大圓滿,雖是最終取得了勝利,同樣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這會兒引動真元之際經(jīng)脈還隱隱作痛呢。 七重鎖秘紋一擊之下,不至于一下子束手就擒,卻是讓慕煙華傷上加傷,當(dāng)時就是吐出一大口逆血,整個人的氣息萎靡了下去。 意識海中白玉樓光華閃過,一片銀白色自眉心往下流轉(zhuǎn),很快遍布全身。 勃勃生機(jī)散發(fā)出來,慕煙華傷勢瞬間緩和了一些。 這是白玉樓中那株靈樹之功。隨著慕煙華修為日深,當(dāng)初與她有大用的靈液效果越來越弱,如今除了緩慢地滋養(yǎng)rou身,已是沒有什么用處。 默默調(diào)整,涅槃九變功法運(yùn)轉(zhuǎn)到極致,跟著越束越緊的秘紋相抗。 真元的作用在此刻微乎其微,即便具備著混元經(jīng)的諸多特性,仍是拿九重鎖的秘紋沒辦法。 九重鎖秘紋,仿佛就是專門用來克制真元的。 渾厚的真元全部被逼回丹田,強(qiáng)大的rou身也擋不住秘紋的入侵,全身的經(jīng)脈顫抖著,血管里的血液像是沸騰了一般。慕煙華感到一陣一陣刮骨剜心的劇痛,仿佛聽到了血液蒸發(fā)的“嗤嗤”聲,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下,其中隱約帶著一絲血色。 身上的皮rou像是一片一片切了下來,美玉般的骨骼顯出來若有若無的細(xì)紋,愈演愈烈的劇痛讓慕煙華身體不住顫動。 實在是太疼了! 慕煙華并不是不會忍痛之人。為了修煉涅槃九變,她一次又一次經(jīng)歷過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上輩子更是遭受過諸多苦難,按理這世間已是沒有疼痛能夠奈何她。然這一回實在太疼了。好似從神魂深處席卷而起的劇痛,比之上輩子在鎖魂鏡內(nèi)時更甚許多,短短幾息工夫便讓她有些承受不住,清冷眸底出現(xiàn)迷茫之色。 在這幾欲讓人活活疼瘋、生生疼死的痛苦中,慕煙華的神魂深處、血脈源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掙扎,在復(fù)蘇,在覺醒,下一瞬就要破土而出,重見天日。 但慕煙華已是不知道了。她的意識陷入混沌,處于無知無覺的狀態(tài)里不能自拔。 ☆、第247章 血脈 “咔嚓。” 神魂深處仿佛傳來一聲清晰的聲響,聽著好似雛鳥出殼一般。 慕煙華只覺得血脈源頭的地方有東西破碎了,一股子無比玄奇無比神秘的東西掙脫了枷鎖,歡欣雀躍地蜂擁而出,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再不分彼此。 意識飄飄蕩蕩間,像是到了一處美好的所在,前所未有得光明溫暖。 耀眼的藍(lán)紫色光華沖天而起,那般絢麗燦爛,直閃得人睜不開眼。沒入皮rou尚未深入經(jīng)脈骨骼的秘紋如遭重?fù)?瞬間被沖撞得支離破碎,化作點點星芒消失不見。 慕煙華雙目緊閉,早已失去了知覺,卻是不知七重鎖在意外之下解去,整個人包裹在一團(tuán)藍(lán)紫色光華中,電光“噼里啪啦”閃爍不定,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況。 “……血、血脈暴動?!這怎么可能!”巫箜玉面露驚駭之色,早失了一直以來胸有成竹的模樣,瞠目結(jié)舌地喃喃道,“這丫頭不是出自黃沙城慕家么?那樣一個偏僻之地的小小家族,如何會存在傳承血脈?”轉(zhuǎn)瞬間反應(yīng)過來,指著慕煙華道,“快!予我捉住她!活捉!趁著她血脈暴動之際,身體最為虛弱之時……辦成了這件事,本公子重重有賞!” 巫箜玉震驚過后便是歡喜如狂。 傳承血脈啊,哪怕是最為淡薄的傳承血脈,其好處亦是不言而喻。原本只是對慕煙華起了幾分興致,想要帶回去逗弄一二,不想竟出了如此驚喜,便萬萬不能放過了。 倘若能將她身上的血脈剝離…… 巫箜玉心思百轉(zhuǎn),計劃著如何利用慕煙華身上的血脈力量,眼看著璀璨的藍(lán)紫色光華緩緩削弱下去,慕煙華的身影在光團(tuán)中若隱若現(xiàn),當(dāng)下忙不迭地催促道:“血脈暴動已接近尾聲,你們還不動手?” 那七人互相望了一眼,終是圍成一圈兒,緩步上前。 巫箜玉目光牢牢鎖定在慕煙華身上,卻沒有親自上前的想法。 血脈暴動之時極為排外,任何靠近的人都會被無差別攻擊,饒是巫箜玉修為境界深不可測,亦是不敢輕易涉嫌,反而命令先前設(shè)下七重鎖的那七人出手試探。 傳承血脈非同小可,誰知覺醒了什么神通秘法,難說貿(mào)然靠近會產(chǎn)生何種后果。傳承血脈固然珍貴異常,要是因此丟了小命可得不償失。 慕煙華身上的藍(lán)紫色光華閃爍著,仿佛沒有再發(fā)生變化。 那七人步子邁得極緩,懷著忐忑驚怕的心情,終于站在了慕煙華身前,觸手就能碰到眼前的藍(lán)紫之色。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掌探了出來,輕輕碰觸近在咫尺的藍(lán)紫色光華。 電光輕響,手掌并未受到任何傷害,輕而易舉穿過光團(t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