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jié)
于單倒吸一口涼氣,矢口否認道:“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這就是一份提升資質的特殊秘法,跟太元宗是不是東南域仙道之首有何關系!我千辛萬苦得到的秘法,為何還要同別人分享?” “怎么,于大長老做得出卻不敢承認?”慕煙華嗤笑了一聲,語帶譏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于大長老任太元宗內門長老數(shù)百年,趁機謀取了不少新近弟子的傳承血脈吧?” 就整個東南域而言,最后能夠覺醒血脈的修士極少,但身懷傳承血脈之人卻數(shù)量不小,有些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拜入太元宗的定然也有。要是于單真?zhèn)€對新近弟子下手了,便不會只有一次兩次,上輩子也絕對不可能放過她。 于單仿佛見鬼一般瞪大眼睛,眸底閃過明顯的驚懼駭然:“你、你怎么會知道!此事只有——他定然不可能告訴你!” “他是誰?” 居然真?zhèn)€猜中了么? 慕煙華細聲慢語,暗道于單果然沒有忍住誘惑,對著宗門新近弟子下手了。為了一己之私毀人根基奪人血脈,比直接害人性命還要殘忍狠辣,簡直是喪心病狂。 “是不是你的好友司若白?你行兇之際正巧被他撞見,他礙于你二人交情答應保密,裝作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過,甚至將那弟子收于門下好生照看,以減輕因包庇你而生出的愧疚?” 慕煙華參照自個兒上輩子的經(jīng)歷,隨隨便便猜了一猜。于單卻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害怕得全身開始顫抖。 “自那之后,你行事愈發(fā)小心起來,再不敢隨意在宗門之內動手,轉而將目光投向外界?!蹦綗熑A繼續(xù)猜測著,思路變得越來越順暢,“東南域三大世家都是有傳承血脈的,其他擁有傳承血脈的中小家族不在少數(shù),你歷來膽小謹慎,謀定而后動,不敢動血脈覺醒的嫡系天才子弟,專門挑選旁系那些不受重視之人動手,竟是屢屢得手,從未被人懷疑?!?/br> 慕煙華想起來了,上輩子實則是有這個端倪的,但沒有人會往這方面考慮,只以為是那些人太過倒霉,外出歷練卻不慎丟了性命。那一場場全軍覆沒的慘案套到于單身上,可不正是既有動機又有作案的能力? 那些事兒發(fā)生的時候,于單似乎一直不在太元宗。 “……是不是司若白出賣我?” 于單雙目通紅,此時已是有些癲狂了。他實在想不明白,慕煙華為何會知道得這般清楚,竟像是親眼所見一般,除了懷疑司若白之外再想不出其他緣由。 但是有些事情,司若白都是不知道的。 那一份上古秘法并不完整,并不是每一次抽取血脈都會成功,即便成功抽取了傳承血脈,以特殊秘法煉化的成功率也十不存一。這么低的成功率,為著那成功之后的甜頭,他不得不一次次出手,企圖以數(shù)量取勝。 司若白確實撞見他動手,但他也留了一個心眼,并未讓司若白知曉秘法的具體內容。 “不!不對!司若白不知道這么多!”于單死死瞪著慕煙華,眸底不停閃爍著幽光,忽而咧開嘴巴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嘶啞著嗓子道,“我知道了!我終于知道了!慕煙華!饒是你jian猾似鬼,也掩蓋不了你此刻的心思!你問了那么多,不就是想知道我有沒有將秘法傳給司若白么?” “你放心,司若白不知道。這是我看家保命的本錢,怎么可能隨意說予外人聽?你悄悄注意我多時,將我平日所言所行調查得一清二楚,這會兒更是親自尋上門來,多半便是為了那一份上古秘法吧?” 于單面上顯出來得意之色,怪笑道,“你雖號稱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短短十數(shù)年便晉升旁人一輩子無法無法想象的境界,但又有誰會嫌棄自己天資再高些、修煉速度再快些?有了這一份上古秘法,你定然能夠更上一層樓,到時候莫說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便是中央域那潛龍榜第一之位,都可以爭上一爭?!?/br> “我修煉至今七百余載,從淬體境到結丹境整整花費了近五百載,后來機緣巧合得到那份上古秘法,依法施為之后再無瓶頸,一路從結丹境大圓滿晉升化神境中期,僅僅用去了兩百多載。我能夠有今日成就,此法居功甚偉,可以說沒有它就沒有我,你定然不會失望的?!?/br> “現(xiàn)下你已得到它了,只要你放了我,我可將我多年來的感悟心得教予你。畢竟我研究了多年,總比你初學要好些?!庇趩卧秸f越激動,自認看透了慕煙華的心思,保住性命大有希望,不由面上重新有了光彩,“眼前就有一個絕好的實驗對象,你快動手將她擒住,立時便知我所言不假。” 于單視線轉向莫輕影,竟是出言挑唆慕煙華捉住她,當做實驗那一份上古秘法的對象。 慕煙華看著走火入魔一般的于單,一時沒有了再問下去的想法。 “你真是沒得救了?!蹦綗熑A轉身走向莫輕影,淡淡的語聲隨風飄散,“大角、二角,這人交給你們,我不想再看到他。” 大角、二角嘶鳴了一聲,穿刺在肩胛骨的長尾一用力,于單的rou身仿佛一張脆弱的紙片從中撕開,鮮紅的血水夾雜著內臟流了一地。 一團金色的光影從于單天頂蓋遁出,慌不擇路地往密林深處沖去。 大角、二角一左一右緊追而上,長尾一甩便將光影一分為二,齊齊張口吞入肚中,砸吧了一下嘴巴。 于單身死。 大角、二角變回小指粗細,一前一后重新鉆回慕煙華衣袖內,纏上了她的手腕。 “日后你有什么打算?”慕煙華站在莫輕影身前,輕聲問道。 莫輕影傷勢已是大有好轉,身上氣息徹底平穩(wěn)下來,使用秘法逃命的后遺癥卻不是那么容易消除,到底要好生修養(yǎng)一段時間才可恢復如初。 “如今我殺父滅家之仇已報,可說孑然一身、無牽無掛?!蹦p影面上顯出來一絲極淡的笑意,“你兩次救我性命,我卻沒有辦法報償,不若隨了你去,用這一條性命相報?!?/br> 慕煙華聽得一呆,轉而想起喬山坊市化身慕煙救了她那次,她也是這般不容置疑地拿了那方暗金色錦帛相贈,不愿意欠了人一星半點。 算上這一次,加上為慕落雪尋藥途中那一回,實際上慕煙華是救了莫輕影三次。 “我可不止救了你兩次?!?/br> 慕煙華翻手取出那方暗金色錦帛,笑著遞到莫輕影面前。 莫輕影并沒有伸手去接,只視線輕輕地掃過,眸底閃過一絲明顯的愕然,細細打量了慕煙華一眼,忽然展顏笑開。本是神色清冷的一個人,這一笑竟似寒冰消融、春暖花開,極是好看。 “原來是你?!蹦p影嘆道,“竟想不到是你,我這決定果然沒有錯?!?/br> 世間人與人之間,這緣分二字最是奇妙,有些人分明連著話都不曾說過幾句,就能一見如故,脾性相合。毫無疑問,慕煙華跟著莫輕影便是這一類人。 “你要隨了我去,我正求之不得?!蹦綗熑A笑意加深,心下是真?zhèn)€歡喜,“實不相瞞,我在門中獨擁一座靈藥峰,這會兒我出門在外,山上除了侍弄藥材的仆役弟子,就沒個可以主事之人,你來了我便能省心不少。倘若你沒什么事,先隨我去林海城秦家大宅可好?” 莫輕影搖了搖頭:“方才那人還有兩個弟子,想是留在了林海城玲瓏閣酒樓之內。我先去處理他們,再去秦家與你匯合?!?/br> 趙匡、苗皖么? 慕煙華本是不將他們放在眼里,莫輕影既有這個心,便隨她去吧。 連番追殺之恨,謀奪傳承血脈之仇,該報。 慕煙華、莫輕影兩人商量停當,便結伴回了林海城,在城門之處分道揚鑣。 莫輕影自去尋趙匡、苗皖,慕煙華則朝著秦家大宅而去。 剛轉過街角,秦家大門遙遙在望,便見秦守仁正在門口東張西望,一會兒搓手一會兒跺腳,見了她一溜煙兒跑了過來。 ☆、第278章 提點 “煙華,你終于回來了,可讓我好等?!?/br> 秦守仁慕煙華身前站定,笑得見牙不見眼,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倒是那稱呼在慕煙華的堅持下改了過來。 “等我?”慕煙華隨著秦守仁邁進秦家大門,“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兒——那賈家之人尋上門來了?” 瞧秦守仁這表情也不像。 “不是不是,賈家一直沒有動靜?!鼻厥厝蔬B連擺手否認,面上笑意不減,“是我大哥。他醒了,知道是你救了她,一直想見一見你,當面向你道謝,可巧你卻不在。他原是想親來門口迎你,奈何祖父、父親招了他過去,便拜托了我。” 慕煙華了然地點頭:“原來如此。你大哥他怎么樣,無礙了吧?” “多虧了你,大哥算是因禍得福了?!?/br> 正說著,秦守善跟著一名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并肩而來,一見了慕煙華、秦守仁兩人便邁步行了過來。 身形略高于秦守善,樣貌跟著秦守善有六七分相似,比著秦守善更沉穩(wěn)嚴肅一些,身上氣息還有些虛浮不定,想來就是秦守善、秦守仁兩人的兄長秦守則了。 “煙華,大哥、二哥來了?!鼻厥厝蔬肿煨Φ脷g快,不覺加快了腳步。 果然是秦守則。 慕煙華正要跟上去,秦守則、秦守善已是加緊兩步到了眼前,秦守則更是對著慕煙華一揖到底。 “這位就是慕大師吧?守則多謝大師救命之恩?!鼻厥貏t一臉鄭重之色,這一禮行得極為認真,“若非大師仗義出手,守則這條命縱然有幸保住,多半要遭受無法逆轉的損傷,大師予守則恩同再造?!?/br> “守則兄太客氣了,叫我名字就好?!蹦綗熑A淡淡一笑,秦守則真心實意的感謝讓她心生愉悅,“我與守善、守仁交好,你既為他二人兄長,委實無需這般見外?!?/br> 秦守則本不是迂腐之人,心知論實際年齡,慕煙華要比他小得多,當下也便放了開來。 “倒是我相岔了。”秦守則直起身子,緊繃的面容放松了些,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我聽祖父說起,這一回的丹道大會,煙華也會一道參加?煙華初來中央域,怕是有不少事兒不甚了解,不若去我那里坐坐,由我來講解一二?!?/br> 秦伯業(yè)雖是將丹道大會之事提了一提,卻只說了個囫圇大概,確實有很多細節(jié)不曾涉及,慕煙華本是想抽空問問秦守善、秦守仁,這會兒秦守則自個兒提了出來,慕煙華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慕煙華點了頭,秦守則不敢怠慢,引著慕煙華前往他的院子,秦守善、秦守仁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跟了上去。不大一會兒,慕煙華幾人便進了花廳安坐下來,早有侍女送上新鮮的靈果靈泉。 “丹道大會由神藥山發(fā)起,每三十年為一屆,只許五十歲以下的丹師參加,這些煙華都已知曉?!鼻厥貏t也不廢話,并沒有說那些個無用的,而是徑直進入了主題,“整個中央域何其廣大,神藥山又堪稱中央域第一大宗門,拿出來的獎勵都是些稀罕珍奇之物,連著中央域之外的修士亦聞風而來,到時不知會吸引多少年輕一輩的丹師前往?!?/br> “倘若讓這些人全部聚集到神藥山,十個百個神藥山都裝不下,是以只有最終的決戰(zhàn)在神藥山舉行?!?/br> 慕煙華一聽就明白了,敢情這神藥山不是隨便能進的,丹道大會也不是輕易便能參加的。想來也是,如若不分好壞人人都可參與,照著五十歲以下丹師都可參加這一條,所有人一窩蜂兒全擠去了神藥山,那不是成了徹底的笑話了么? 說是符合條件的都可參加,實際上最終能夠上得神藥山的仍是少數(shù)。 這般想著,果然又聽得秦守則道:“神藥山在每個大城皆有據(jù)點,根據(jù)城市規(guī)模分派優(yōu)勝名額,提前舉行一次選拔比試,唯有取得名額之人方有資格前往神藥山。依照往次的情況,最后參加丹道大會的丹師不會超過一萬之數(shù)。” 在整個中央域范圍內選拔一萬人,別看著一萬人數(shù)目不小,以中央域的人口基數(shù)來說,已是少得不能再少了,分派到每個大城的名額至多不過三五人。 “你的意思是,如若想要入得神藥山,必須先參加一個選拔比試,并奪得其中一個名額?”慕煙華對丹經(jīng)有著絕對的信心,縱然經(jīng)歷再多考驗也不怕,“這林海城應當也有分派名額,到時我去奪他一個便是?!?/br> 秦守則聞言一怔,隨即笑道:“那是對普通丹師設立的門檻,煙華隨我秦家一道前往,自然無需如此麻煩?!?/br> “竟還有這般緣故?!?/br> 慕煙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這世間本存著不少規(guī)則之外的特例,她一著搭上了秦家的關系,倒是也享受了一把特權帶來的便利。 再轉念一想,卻又疑竇叢生。 這秦家雖是在林海城有些體面,跟著賈家一道占據(jù)了林海城這座江山,同神藥山比起來卻是螢火和皓月的區(qū)別,如何能讓神藥山予他們這一份特殊?秦伯業(yè)曾經(jīng)提及,秦守則、秦守善都是要參加的,加上她就是三個名額了。整個林海城不知道有沒有三個名額,莫非其中還有她不了解的隱情? “那賈家也有這般便利?倒不曾想叫我省卻許多工夫?!?/br> 慕煙華不懼同旁人比試,只不用跟著無數(shù)人爭奪寥寥幾個名額,能夠直接去往神藥山自然是好的。 “這就是我秦家跟著賈家不同之處?!鼻厥貏t笑了一笑,解釋道,“賈家在林海城呼風喚雨,在別處卻沒什么根基倚仗,想要上去神藥山只能去爭搶那三五個名額。上一回林海城共有四個名額,今次卻還未有風聲透出來,想也差不了多少?!?/br> “我秦家在林海城安身立命多年,外人只道是林海城土生土長,卻不知我秦家實跟著淮安城秦家同一個祖宗?!?/br> “淮安城秦家?”慕煙華不覺顯出來一絲驚色,“八大世家之一的秦家?” 中央域一山一谷二門三宗八世家的名頭,便是慕煙華這個初來之人也如雷貫耳,竟不想她隨隨便便一扒拉,居然跟著八大世家之一的秦家扯上了關系。 秦守則點了點頭,面上露出隱約的自豪之色:“我秦家正是淮安城秦家旁支之一。每一次的丹道大會,淮安城秦家都有十個名額,雖有諸多旁支爭奪,我林海城秦家卻能獨得三個。說句不客氣的話,若論修煉天賦,我林海城子弟遠遠不如旁人,但若論煉丹天賦,便是淮安城本家也沒幾個比得上我與守善。” “淮安城本家不以煉丹之術見長,我林海城秦家卻早早得了丹道傳承,漸漸發(fā)展成一個丹道世家?!?/br> 秦守則看了慕煙華一眼,見她聽得認真,隨即續(xù)道:“再過些時日,祖父會帶著我們先行前往淮安城,到了本家之后再做計較。我林海城秦家獨得十個名額之三,暗地里不知多少人耿耿于懷、心有不服,怕又是一番不得安寧,煙華需心中有數(shù)。那些個人慣會無事生非,煙華不必與他們客氣,丹道大會在即,橫豎咱們吃不了虧?!?/br> “我知道了,多謝提醒?!蹦綗熑A笑著頷首應下,承了秦家這份情。 原以為加她一個不過順帶,如今看來這一個名額倒是算得上珍貴了,也不枉她又是贈送三元冰魄丹,又是出手壓制地心炎火,助了秦守則一臂之力。秦家既是知恩圖報之人,慕煙華自然不會吝惜在能力范圍內幫上一幫。 秦守則連稱不敢,撿著緊要處解釋了一二,轉而向慕煙華請教起煉丹上的某些疑問。 慕煙華也不藏私,只要不是涉及丹經(jīng)上的不傳之秘,一應感悟心得不曾有絲毫隱瞞,只聽得秦守則、秦守善、秦守仁三兄弟如醍醐灌頂,完全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初時這秦守則還能跟著慕煙華討論兩句,之后便光聽慕煙華講解了,往日里不甚明了的疑惑之處,被慕煙華三言兩語撥開外衣,種種明悟襲上心頭,一時竟是收獲頗豐。 便是有幸得到老祖宗指點,也從來不曾有過今日這般感受。 慕煙華獲得丹道傳承定然非同小可,本身的煉丹水準怕是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此番她占了林海城秦家名額參加丹道大會,對林海城秦家來說反而是一場機遇,誰說讓出了名額就一定是損失呢? 秦守則兀自陷入感悟之中,原有的一絲不信早已化作煙云。 慕煙華瞧著尚未回神的三人,悄悄地離開了會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