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葉頓時心如擂鼓，他抓住此人的老婆，大喊道：“大嫂，我娘呢！我娘在哪里？”

    “你娘被抬出來了，我們一起躲在那里等你們……”女人指了指山洞旁的灌木叢。

    巖葉立刻沖了過去，顧不上那些硬刺，他狠狠扒開了灌木叢。

    干癟的叢木滿是縫隙，已經(jīng)擋不住風(fēng)了，一對羽色暗淡的翅膀緊緊抱成一團(tuán)，翅根下的灰色絨毛在風(fēng)中微微搖晃。

    多少次，每當(dāng)他回到家，翅膀里都會露出一張溫柔的面孔，她會笑著說：“阿葉，你回來了啊？”

    這一次，再沒有人對他溫柔的微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天！三更達(dá)成！有笑有悲的一章，吁，我累癱了！

    第40章 我們愛吃魚（30）

    巖葉顫抖著撥開翅膀, 喊了一聲：“娘？”

    大風(fēng)穿過洞口，發(fā)出嗚咽的響聲，像是在回應(yīng)他。

    金剛走了過來，看著翅膀下那張變成青灰色的臉，他心中一痛，雙手搭上巖葉的肩膀：“巖葉，是我對不住你，節(jié)哀……”

    “金剛哥！”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巖葉抓著金剛的腿嚎啕大哭起來。

    大家聽到動靜, 顧不上吵鬧，紛紛走了過來。剛剛還在打罵男人的大嫂倒抽一口涼氣，大家被趕出來后, 都躲在灌木叢里，既為了等人, 也為了避風(fēng)。又冷又餓，誰都沒心思說話, 沒人知道，巖葉他娘，竟然被活活凍死了。

    “這……這些該死的東西！”大嫂咬咬牙，一把抱起孩子，沖進(jìn)洞口罵道, “活了這么多年，今天算是開眼了！巖葉他娘，沒被猛獸吃了、沒得病爛身子爛嘴、撐過了這么多次冬天, 今天被自己人給活活害死了！我問你們，巖葉他娘做錯什么了？她一個人在角落里吊命，礙著你們了？羅巫，你這個老東西，你憑什么叫人把她抬出來？夏天里做活，她拼著頭暈，也要跟人下海撈貝。你呢？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這不吃，那不吃，喝著咱們背來的泉水，還挑嘴！你個老不死的，早幾年我就看穿你的把戲了，呵呵，你躲在山上教厚泰小畜生的時候，以為周圍沒人是吧？你當(dāng)初說的話我還記得呢，什么聲音要高亢有節(jié)奏，動作要花哨，生病的人就信這些，其實(shí)卵用也沒……”

    “竟敢對羅巫不敬，給我堵住她的嘴，拖出去打死！”也許是最后的話觸到了羅巫的逆鱗，厚泰帶人沖出來，指著大嫂子兇神惡煞的罵道。

    大嫂子不依不饒，頭一抬，胸一挺，把孩子往前一送：“來??！現(xiàn)在就來！你們弄死巖葉他娘，我就來當(dāng)?shù)诙€！反正沒吃的，沒喝的，我們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死在自己人手里！”自己人三個字，大嫂子咬得特別狠，說完，她盯著厚泰身后的男人，一個個點(diǎn)名，“巖熊，我男人才給你勻了半條魚的口糧，打死我你也不用還了！石頭，我娘和你娘，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你還喝過我娘的奶，死在你手里我也放心！涂三，你反正是個孬貨，跟著我男人學(xué)了三招兩式也不頂用，他們殺人你就在旁邊打下手，到時候拜托你把我們一家給埋了！還有你，巖樹，你可是……”

    “大嫂子，別埋汰我們了。說一千道一萬，咱們可不敢動手！”巖樹開口求饒，“我那表妹……真的死了？”

    大嫂子冷笑：“你表侄子正在哭喪呢！你聽不見嗎？”

    巖葉的哭聲很響，之前在洞里聽不見，如今出來了，才聽出其中的肝腸寸斷。巖樹心里一沉，即使與巖葉是離得很遠(yuǎn)的親戚，兩個祖宗以前還鬧過齷蹉，可真聽到表妹的死訊，巖樹還是有些難受。這叫什么事？今天羅巫大人一回來，就和首領(lǐng)躲起來秘議，秘議完，首領(lǐng)便怒氣沖天地宣布驅(qū)逐的命令。

    這些被逐的人鬧了一通，羅巫大人只用一句話就把他們給堵死了?！斑@幾個人對炎魔大不敬，災(zāi)禍馬上就要降臨，不驅(qū)逐他們和他們的親人，難道要讓整個部落陪葬嗎？”

    聽到這話，大家都急了，一起出力，把人給趕了出來。甚至連被趕的人都惴惴不安，沒有多做反抗。只是，驅(qū)趕他們是一回事，直接要他們的命就是另一回事了。這個厚巫，下得都是什么命令！

    “巖樹！你想造反嗎？”厚泰被個女人當(dāng)場駁了面子，氣得要命，“她對羅巫不敬，我要你們打死她，你憑什么不聽！”

    “誰要打死我老婆？先問我厚德同不同意！”一群人抬著巖葉他娘的尸體走了進(jìn)來，大嫂子的男人用低沉的嗓音吼道。

    巖葉紅著眼睛，狠狠瞪著為首的厚泰。

    “你們想干什么？你們這群不祥之人已經(jīng)被驅(qū)逐了！我不許你們再踏入土部半步！”厚泰處事沒經(jīng)驗(yàn)，被這么多人瞪著頓時慌了手腳，他嘴里疾言厲色的發(fā)出斥責(zé)，腳上卻不自覺地退了兩步。

    金剛注意到這一幕，露出輕蔑的神情。巖葉則狠狠呸了一聲。

    “你們到底要干什么？當(dāng)我這個首領(lǐng)是死的嗎？”許是料到了厚泰的能力之差，羅巫攙著老首領(lǐng)走了出來。

    “首領(lǐng)大人！”老首領(lǐng)積威已久，金剛等人忍不住行禮道。

    “不用叫我首領(lǐng)大人了?！比欢鲜最I(lǐng)并不領(lǐng)情，“你們已經(jīng)不是土部的人了，趕緊走吧。”

    “首領(lǐng)大人，真要做這么絕嗎？”金剛?cè)滩蛔「呗暫暗溃傲_巫也許并沒有說出事情的全部真相。我們……”

    “我知道你們干了什么！”老首領(lǐng)打斷他的話，面露嫌惡，“別想挑撥離間，羅巫把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了，祭祀時出現(xiàn)長著魚尾的妖怪，你們受妖怪和白毛小子的蠱惑，去了邪地。我甚至知道，妖怪說那邪地溫暖如春，不愁吃喝！呵，也只有你們相信了！”老首領(lǐng)失望地?fù)u頭，“金剛，虧我還想栽培你，讓你成為土部的第一勇士，可是如今，留不得你了。”

    “首領(lǐng)大人，那不是妖怪，是神仙！他說的地方真的……”金剛?cè)滩蛔∞q解道。

    “住嘴！”羅巫開口了，“不管長著魚尾的東西是什么來頭，我只知道，炎魔大人發(fā)起怒來，天地變色。而那個魚尾妖怪，卻只能氣哼哼消失。兩人的力量懸殊如同天地，你們竟然選擇相信魚尾妖怪，冒犯炎魔大人，簡直就是愚昧！”

    金剛愣住了，小魚神仙確實(shí)沒有展示出毀天滅地的力量，可是他能讓鳥人的生活變得更好，而且，炎魔是不存在的！他剛想張嘴，厚泰卻誤會了他的沉默，得意洋洋道：“說不出話了吧？后悔了吧！后悔也晚了，首領(lǐng)大人叫你們滾蛋！”

    “別的我不管！可是，我娘死了！”巖葉緊咬腮幫子，盯著首領(lǐng)，眼神悲憤。

    首領(lǐng)看了他一會兒，勉強(qiáng)妥協(xié)道：“你可以把尸體留下，葬在土部的墳?zāi)估??！?/br>
    巖葉露出錯愕的神情，差點(diǎn)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他不愿相信地重問道。

    “你們這些不祥之人既然被驅(qū)逐，自然不能葬入土部的墓地?！崩鲜最I(lǐng)覺得自己似乎格外開恩，“不過，我同意你把你娘留下，與你父親葬在一起。”

    巖葉搖了搖頭，腳步踉蹌地抱起母親的尸體，欲哭無淚：“不用了，留下來我怕弄臟母親?！彼雸蟪?，想殺人，可他沒有失去理智。母親是意外死亡，沒人會幫他殺了羅巫和首領(lǐng)。如果母親能生活在小魚神仙的恩賜之地……想起那溫暖的火塘，美味的燉食，巖葉突然歸心似箭，他要把母親葬在那里！

    “不識好歹！”聽到巖葉的拒絕，老首領(lǐng)臉色一變，一揮手帶人要走。

    “等等！”大嫂子不甘心地叫了起來，“首領(lǐng)大人，你要趕我們走，我們認(rèn)了，不認(rèn)也沒法子！可是你不能不給我們一點(diǎn)吃的吧？部里的存糧，我們也有份，我家厚德每個島嶼跑遍了，捕了多少走獸？而且……”

    “你想要糧！”羅巫回頭怒視大嫂子。

    他這樣一說，本來兩不偏幫的其他人，也對大嫂子露出不滿的神色，包括大嫂子剛剛點(diǎn)名的那幾個人。冬天里要糧，就是要他們的命，天大的情分也不頂用。

    “大嫂子，算了?！苯饎偤芮宄@點(diǎn)，勸了勸她。

    “可是……”大嫂子還想說，卻被厚德拉到身后，瞪了瞪她。再說下去！人都要走不掉了！

    “首領(lǐng)大人，我們這就走……”金剛最后行了一禮，朝洞xue深處看了看，那里有隱隱綽綽的人影，都是聽到動靜走出來看熱鬧的族人，他故意高聲喊道，“我知道部落缺糧，很多人都分不到，所以我們不敢再要。但我最后想說一句，神仙說的話是真的，炎魔島上有個不愁吃喝，溫暖如春的地方。想要進(jìn)入里面生活，必須對神仙效忠。如果有人覺得過不了這個冬天，請跟我們一起來！一起去神仙的恩賜之地?！?/br>
    “你！”老首領(lǐng)氣得倒仰，“你竟然敢當(dāng)著我的面蠱惑族人！來人……”

    羅巫卻拉了他一把，附耳過去，悄聲說道：“首領(lǐng)大人，讓他說。只有那些老得快沒命，弱得快死掉的人會信他的話。這些人跟他走了也好，部落里能省下不少糧食。”

    老首領(lǐng)恍然大悟，是了，那些老東西和營養(yǎng)不良的孩子確實(shí)討厭，弄得洞里又臟又亂，死了還得叫人處理尸體。今年沒了他們，說不定能少死很多人。他咂吧了兩下癟嘴，夸道：“還是你聰明，行，讓他們跟著去?！闭f完，老首領(lǐng)故作大度地?fù)]了揮手，“想去的跟著去吧，別說我沒給過你們機(jī)會。”

    陸陸續(xù)續(xù)，從洞xue里走出了幾個生病的女人，還有老掉牙的老人，她們有的抱著面黃肌瘦的孩子，有的則孤單一人，站在一起，擠擠挨挨也有三十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