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浪抱住他的雙手，往出拉著他，胸口的鋼筋像是鋸條一樣在他的身體里抽動(dòng)，御井堂聽到了皮rou撕裂的聲音，疼得幾乎暈厥。

    鄒浪用了力氣，但是只拉出來了一些，“你用力……”

    呃……御井堂一直在用力，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不是卡住了，而是身體里的什么東西被那彎曲的鋼筋鉤住了。那冷硬鋼筋的攪動(dòng)疼得他雙腿痙攣，快要瘋掉，他不停地調(diào)整呼吸，急促喘氣，冷汗從他的額角不停流下。

    又是一波坍塌，鄒浪俯下身緊緊地抱著御井堂，用后背幫他擋著落下的碎石，有幾塊石頭砸中了他，讓他的身體顫抖，聲音卡在喉嚨中，他咬著牙，忍住了。御井堂惶恐了一瞬，趴在鄒浪的懷里，感受著他的體溫。

    不能兩個(gè)人都耗死在這里！至少，要讓鄒浪出去。

    御井堂打定了主意，鼓起了全部勇氣。他忽然用雙手緊緊環(huán)抱了鄒浪的脖頸，最大的力氣去擁抱著他，顫抖的雙臂用力，像是情人間最深情的擁抱。

    “我愛你，加油，就快出來了……”鄒浪的話語在御井堂的耳邊響起，可是此時(shí)的他，根本不知道這對(duì)御井堂來說是怎樣的殘忍。

    “啊……呃……嗯……”御井堂皺著眉頭。每一分的移動(dòng)都耗費(fèi)著他全部的力氣。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瞪大了雙眼，脖子上的青筋繃緊，身體里絞痛到了極致，他意識(shí)清晰地感受著在自己雙手用力下，身后的鋼筋絞著內(nèi)臟，一寸寸從他的身體里抽離，像是他的生命，一點(diǎn)一點(diǎn)流逝。

    “啊……?。。。　庇么蠼辛艘宦?，身體猛然向前一掙，終于，有什么斷掉了，隨著拖拽離體，黑暗中，熱流從他的后腰處噴涌而出，撒向地面。

    疼……好疼……

    御井堂掙脫了鋼筋的束縛，劇痛讓他的身體一挺，從三處傷口中流出大股的鮮血。他不敢想象身后的狼狽，不敢猜想那鋼筋上掛著的會(huì)是什么，也不敢回頭去看。

    鄒浪感覺到御井堂的身上有血，但是并不知道他傷的多重，打橫準(zhǔn)備抱起他。身體的劇痛讓御井堂精神恍惚，他痛苦地仰著頭，看著鄒浪的側(cè)臉，這個(gè)男人現(xiàn)在的表情如此認(rèn)真，滿是鮮血灰塵，但卻如此俊朗，讓他沉淪。御井堂用最后的力氣艱難張開口，聲音沙啞，勸著鄒浪，“你抱不動(dòng)我的，放下我，走吧……”

    鄒浪打斷了他的話，低頭吻上了御井堂蒼白的唇。然后他抬起頭，目光堅(jiān)毅，“我抱得動(dòng)！這一次，我死也不會(huì)撒手！你答應(yīng)我的，我們一起活著出去?！?/br>
    聽了他的話，御井堂的心中浮上一絲暖意，原來，除了母親，這個(gè)世界上還是有人在乎他的……

    坍塌一直在持續(xù)。煙塵中，御井堂覺得自己的身子一輕，離開了地面，他感覺到鄒浪在跑，那條漆黑的地鐵甬道四處在發(fā)出著斷裂的聲音，不斷有灰塵和石塊砸下來。他什么也做不了，就連阻止鄒浪都做不到，只能用盡所有的力氣，環(huán)著鄒浪的脖頸。趴在他的懷抱里，聽著他的氣喘和心跳。

    那條甬道綿長，似乎永遠(yuǎn)沒有盡頭。

    可能是因?yàn)樾乜诘哪且桓摻畲┩噶朔尾?，御井堂的嘴里開始涌上血來，他半睜著眼睛，皺著眉頭，一口一口地把那血往下咽，身體一直在劇痛，從來沒有這樣疼過，每個(gè)震顫都讓他渾身痙攣生不如死?？墒撬幌胱屶u浪分神，不能讓鄒浪這個(gè)時(shí)候知道……他可能拼盡全力去救出的……會(huì)是個(gè)死人。

    疼，好疼啊……御井堂咬著牙，努力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

    可是太疼了！

    大量的出血讓他恍惚，可是劇痛又讓他神智清楚，暈過去，或者是死去，對(duì)他都成了奢望。

    終于一絲亮光出現(xiàn)在了前方……

    陽光刺目，鄒浪用著全身力氣向著那光明奔去。

    最后一刻，他抱著御井堂跑出了甬道，雙膝一軟，直接摔倒在地上。倒地前不忘把自己的手臂墊在了御井堂的身下。

    整個(gè)甬道在他的身后發(fā)出一聲巨響，然后轟然倒塌。煙塵四溢，像是發(fā)出了一聲嘆息。這次塌陷一共持續(xù)了半分鐘，然后一切歸于平靜。

    他們成功了！

    隧道外的陽光是如此的明媚，是久違的光明，驅(qū)散了一切的黑暗。

    鄒浪抬起頭，抖了抖頭上的灰塵，他一邊喘，一邊笑，額角的血合著汗水滴落也顧不上用手去擦，他急于和御井堂分享劫后余生的愉悅，“我做到了……你也做到了。你很棒，真的……我就說我們不要放棄?！?/br>
    御井堂笑了，看到鄒浪的笑容，伸出手來似乎是想去觸碰他，但是那手停在了半空就落了下來，他再也忍不住，一皺眉，噴出一大口血，有溫?zé)岬难c(diǎn)濺到了鄒浪臉上。鄒浪的臉上是難以置信地神情。他低下頭，發(fā)現(xiàn)御井堂的另一只手按住胸口，鮮血混著血塊，源源不斷地從他的指縫里流出。

    御井堂的臉色在灰塵色的掩蓋下，蒼白到了極點(diǎn)，卻也美得凄厲。

    鄒浪被嚇到了，他伸出顫抖的手，去探查御井堂的傷口，掰開御井堂虛掩的雙手，看到猙獰的傷口和出血量，愣住了。

    御井堂按住了他的手，有點(diǎn)抱歉地笑了笑，嘴唇顫抖，“別……別費(fèi)力氣了……我不行了……對(duì)不起，騙了你……”

    什么一起活著出來，是騙他的，這一次，鄒浪又沒有看穿他的套路。

    鄒浪的眼角忽然滑下淚來，他去吻御井堂的唇，不管不顧地擦去他下巴的血，可是那血卻不斷從他的嘴角滑落，越來越多。他不敢去捂他的傷口，怕哪怕是極輕的觸碰也會(huì)加重他的傷勢(shì)。

    御井堂在他的懷里輕輕地痙攣，“我……好疼啊……我疼……好冷……”

    鄒浪忽然想起了什么顫聲道：“你想想你的mama，你說了你還想見你mama的，你mama不在這里，你不能死！”

    “mama?！庇冒腴]著眼睛重復(fù)了一下這個(gè)詞，聲音細(xì)不可聞，就算是他重傷極痛時(shí)也不曾流下的淚水忽然流下，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停流著，滑過他沾血的蒼白的臉頰。他用顫抖的手去觸碰自己的銘牌。

    “我不摘！”鄒浪脫下了自己的外衣，胡亂地裹在御井堂的腰間，“你要是敢咽氣，我就把它扔了，讓你mama再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忍心嗎？放她一個(gè)人！”

    御井堂的手停住了，他無聲地哭著，一雙好看的眼睛看著鄒浪，卻是一個(gè)字也說不出來。

    鄒浪從軍服口袋里取出藥品，手忙腳亂地給他注射，腎上腺素，凝血?jiǎng)缓舐裣骂^來把他抱在懷里，緊緊地，溫暖著他逐漸冰涼的身體。

    第15章 救援

    空中忽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空中浮塵被卷起，一架軍用直升機(jī)忽然出現(xiàn)，降落在不遠(yuǎn)的空地。在最后的時(shí)刻，他們終于等來了救援。

    急救是在飛機(jī)上就開始的。有段時(shí)間，御井堂的記憶有點(diǎn)斷片，一時(shí)間，他覺得有人扒開了他的衣服，處理著傷口，一時(shí)間，又覺得血液順著血管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匯入他的身體。

    麻醉劑與鎮(zhèn)靜劑的使用讓他感覺不是那么痛了，意識(shí)開始麻木，半睡半醒之間，他聽到有人在說話，有人在爭吵。

    臉上被罩上了呼吸面罩。

    “……腎上腺素用的很及時(shí)，如果再晚十分鐘，可能就……”

    “……他需要馬上手術(shù)……但是按照規(guī)定，你們處于隔離期，我們不能……”

    “……還未脫離生命危險(xiǎn)……血壓在降低……”

    “……必須找到出血口……”

    “……如果是他的話，也許可以救他……”

    有什么東西切開了胸部的傷口，然后有手指伸進(jìn)去撥弄著，用止血鉗夾住了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