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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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漠北?!?/br> 周氏上馬的動作一僵,半晌沒有出聲。 謝瑯走過來,鞋底踩在木枝上,發(fā)出輕微的脆響:“是嗎?” 周氏深吸一口氣,回頭道:“與你無關(guān)?!彼浞砩像R,“我想或不想,有什么區(qū)別嗎?” 謝瑯站在馬前,仰頭看她:“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br> 周氏不感興趣地別開眼。 謝瑯面上閃過一絲苦澀,回答她先前的話:“有區(qū)別?!?/br> “七年前你嫁給我后丟掉了漠北的一切,有樣學樣的跟著京中婦人學,變得一點兒也不像你。我從未問過你為何要改變,也從未仔細想過為何后來的你與當年漠北初見時的你判若兩人。我以前想著,高門主母練刀習武不合常理,你進京以后改了也正常?!彼胫骜汉椭x珣,自嘲一笑,“但整日下廚合常理嗎?開市肆、開小吃街合常理嗎?” “若我當年能問一問你,或是你能對我說一句你心中所想,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周氏不答,謝瑯便站在馬前等。 她久久不開口,謝瑯便明白了答案。他點點頭,重新提起剛才的話題:“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了,所以我今日來問你。你想回漠北嗎?” 第101章 無論謝珣是否有提出獻食譜給皇上的法子來, 林家都是打算開賣熟食醬料的商鋪的,有點類似于后世的連鎖店。 有了新的活計,姜舒窈和周氏又陷入了忙碌中。 不過周氏卻沒有以往那么干勁十足、活力滿滿, 常常揉著揉著面就開始走神。 這種狀態(tài)并不像她才開始沉溺于情傷時的樣子,而是一種更深的悵然。 周氏不想傾訴, 姜舒窈也不會刻意去問,只是盡量用別的東西吸引她的注意。 新的菜譜、新的食材、新的烹飪方式……往往遇到了這些,周氏就會從悵然的狀態(tài)里走出,全神貫注地專注在學習中。 而且不知為什么, 她總是下意識地想要學些熱乎乎的麻辣食譜。 這一天, 周氏正在三房練習姜舒窈教她的羊rou泡饃時, 有丫鬟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丫鬟氣喘吁吁地在周氏耳邊說了句什么, 話未說完,周氏手上的瓷碗落地, 發(fā)出刺耳的脆響。 她提起裙擺,沒頭沒腦地沖了出去。 姜舒窈嚇了一跳,趕緊上前來問丫鬟:“你給她說了什么?” 丫鬟也正愣著, 聞言趕忙解釋:“奴婢沒說什么呀, 奴婢只是說舅老爺進京了, 現(xiàn)在國公爺正招待他呢?!?/br> “舅老爺?” “周大將軍?!毖诀叩? “周大將軍進京述職呢?!?/br> 她們還沒弄清狀況時,周氏已經(jīng)飛奔到了正院。 她嫁入京中七年, 很久沒這么痛快地跑過了。 精致的發(fā)髻被跑散, 衣領(lǐng)裙擺也帶上了褶皺。 她站在正院門口, 遲遲沒有動作。 丫鬟們好奇地瞧著她,見周氏這幅不同往日的模樣,暗自猜測她今日是不是又要大鬧一場。 周氏理好發(fā)髻,又將褶皺抹平,垂頭看了會兒映在地上的陰影。 高髻華裙,挺拔而秀麗,她看著影子,竟有種陌生的感覺。 忽然,前方傳來一聲在京城鮮少聽到的粗糙大嗓門:“好了,不用送了!國公爺保重!” 京城里的人,哪怕是武將也是俊美的儒將,哪會像面前的人一般,高大威武,滿臉胡須,活像個大黑熊一般。 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惹得路過的丫鬟紛紛退避,明明只是道別,那蒲扇大的巴掌揮起來像是要打人一樣。 周氏看到這幅場景,沒忍住噴笑了出來,笑著笑著淚珠忽而從臉頰滑落。 “大哥?!彼龁镜馈?/br> 周大將軍的身形一頓,定睛朝站在不遠處的周氏身上看來。 他的眼睛越瞪越圓,難以置信地開口:“小妹?” 周氏嫁入京里以后,和娘家的聯(lián)系漸漸變少。京城和漠北隔著千里,書信走得慢,周家也不是什么文化人,難以寄思念于信紙,只能寄些漠北的土儀給她。但京城繁華,吃穿用度樣樣比漠北好,哪里缺他們寄的那些土儀,所以到了后來連土儀也不寄了。 周氏才嫁過來那兩年正是鬼迷心竅的時候,周大將軍進京述職想來看她,拖了些大包小包的東西,被京城人暗地里嘲笑土包子,周氏又氣又惱,偏偏還要強壓著性子,硬生生忍住。 他們無論從外形還是性情上都與京城格格不入,以前周家人從不在意這些的,但現(xiàn)在周家的寶貝小妹嫁到了京城,總得為小妹著想一二。 周大將軍讓跟著他身邊的斥候去打探了圈消息,聽到小妹在宴會上被那些貴女嘲笑得發(fā)火離席,便猜到估計是他們讓她丟了臉面,生氣了吧。 周大將軍看著自己拖的沾滿風塵的馬車,默默嘆了口氣,小妹應(yīng)當是不愿見他的。 果然,他去謝國公府拜見,周氏并未來見他。 如今幾年過去,他學了上次的教訓(xùn),悄悄地來,悄悄地走,卻沒想到踏出門檻的那一刻,見到了七年未見的周氏。 近鄉(xiāng)情怯,何況是面對經(jīng)年未見的親人。 “大哥,你要走了嗎?”周氏問。 周大將軍撓撓頭,不知如何回答。一開口,滿是北地的口音:“不急,明日再啟程?!?/br> 謝國公從后面走出來,見到周氏也有些驚訝,不過他一向性子和善,見狀便道:“你們兄妹許久未見,周大將軍就別急著走了吧,不如在府上多坐會兒,兄妹間敘敘話?!?/br> 周家大哥自然是想和小妹敘話的,但是怕自家小妹心中不愿卻又抹不開面拒絕,便道:“不用了……” 周氏卻先一步截住他的話:“大哥。你留下吧,就坐半個時辰就好?!?/br> 謝國公便不打擾兄妹敘話,將堂屋讓給他們。 周家大哥又坐回了那把客椅上。椅子做工精致,用的是黃花梨木,雕花大氣,但著實小了些,他身形武威,坐在上面甚是憋屈,十分不自在,覺得融不進這里。 他抬眼看向?qū)γ娴闹苁?,眼里帶上幾分欣慰?/br> 小妹和他一點兒都不一樣,看上去體面端莊,和養(yǎng)在深閨長大的大家小姐沒什么區(qū)別,身上半點不見當年那個潑辣丫頭的影子。 “大哥,這些年家里怎么樣?”周氏開口問。 周家大哥聽到這個問題松了口氣,至少這個問題他是能回答的。他笑道:“都好,都好。日子過得可真快,我馬上就要當爺爺了,但你六哥那個臭小子還沒成親,二十有五了還整日沒個定形,為了躲娘,往邊城那邊住下了,你說這秋季馬肥羊肥的,蠻子又不過來,他一幅保家衛(wèi)國的模樣還真當娘信啊?!彼慌念~頭,“對了,老六還讓我給你帶的匕首,說是前年從蠻人二皇子那兒奪來的,我一腳就把他給踹飛了,我說咱小妹現(xiàn)在是謝國公府二夫人,要送禮物也得送些什么珠釵啊寶石啊,送匕首是咋想的,那狗小子……” 見周氏表情不對,他說話聲越來越小,最后一個字到了喉嚨硬咽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惹了周氏的不快,大掌在腿上搓了搓:“小妹啊……你別生氣,老六說下次蠻子再來犯,他就打到他們宮殿里去,把寶石什么的都搶過來,全部給你戴?!闭f到這兒,又覺得這種搶東西送meimei的行徑聽上去像土匪一樣,上不得臺面,抬起頭左瞧右瞧,怕讓下人聽了笑話周氏。 周氏頭垂得更低了,像是喘不上氣一樣,半晌才穩(wěn)住了呼吸,柔聲道:“大哥用飯了沒?餓了嗎?” 她話題轉(zhuǎn)得突然,周家大哥一愣,老實回答道:“還沒呢,這不是準備回去和兄弟們一起吃嘛?!?/br> 周氏點頭,手指摳摳掌心,無視他要回去的話,道:“我這些時日都在學習廚藝,剛剛才做了吃食,如今還熱著呢,大哥若是不嫌棄,我就端來給你嘗嘗,你看可好” 周家大哥嘿嘿一笑:“小妹你現(xiàn)在說話可像模像樣了?!闭f完后才接上周氏的話道,“都行。大哥活了這么久還沒吃過你做的飯呢,這事兒我回去說給他們聽,他們鐵定不信?!币乐苁夏秋L風火火的性子,能學得什么廚藝,周家大哥就沒抱希望。 周氏笑著點頭,起身出了屋子。 沒等多久她就回來了,身后跟著個捧著盤的丫鬟。 周氏從盤上拿下一口大海碗后,丫鬟便行禮退下了。 周家大哥看著面前的大海碗,錯愕地瞪大眼:“這、這謝國公府咋還有這么大的碗呢?” 周氏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我三弟妹買的,三弟飯量太大。” 周家大哥懵懵地點頭,暗嘆高門望族也沒有想象中那般嬌氣矜貴嘛。 這時一股醇厚噴香的咸鮮味鉆入鼻腔,他回神,朝那碗里看去。 碗里飄著白嫩的碎饃,紅褐色的羊rou末,粉絲晶瑩潤澤,如一張軟滑的網(wǎng)將饃和rou交纏在一起,中央點綴著翠綠的蒜苗香菜,湯清而濃郁,面上飄著清透稀碎的油花,香氣四溢。 他鼻尖聳動,不確定地道:“這可是羊rou?”聞著有羊rou的鮮氣,醇厚綿長,卻沒有羊rou常見的腥膻。香氣層次豐富,鮮中裹著一絲絲的辣,細嗅間還有香料的辛香。 周氏將裝著糖蒜和辣椒醬的小碟推到他面前,解釋道:“這是羊rou泡饃。不過饃我已經(jīng)提前掰碎了,這樣吃起來更方便些。弟妹說,這饃得讓食客自己掰,掰成黃豆粒大小后,再給食客上湯?;蚴恰畣巫摺某苑?,饃和湯分兩碗端來,把饃一點一點掰在湯里吃,吃完以后再喝上一碗濃香醇厚的鮮湯。” 周家大哥此時才意識到自家小妹似乎是真的靜下心來學了廚藝,不管怎么說,光從這賣相和香味上來講,這碗湯就不會難喝。 他抬頭看了一眼周氏,周氏撐著臉,期待地看著他。 軟乎爛融融的湯面水霧繚繞,吹散霧氣,清鮮醇香的香氣撲面而來,熏得人身心舒爽,懶倦全散在了這熱乎乎的蒸氣里。 他期待地拿起調(diào)羹,撈起一勺羊湯泡饃。細碎的饃柔韌筋道,顆粒雖小卻不散,吸飽了湯汁,濕軟而不化不爛,粒粒香濃。晶瑩透明的粉絲掛在勺邊,搖搖晃晃的,軟嫩細滑到似斷非斷,不斷滴著羊湯。這么一大勺湯湯水水入口,很難不發(fā)出唏哩呼嚕的吃飯聲響。 暖暖的羊湯泡饃一入口,周家大哥就被料重味醇的湯汁震驚了。羊rou的鮮味極重,在泡饃、粉絲里面四處亂竄,nongnong一層的羊湯味瞬間打開了人的胃口。 清湯味鮮,羊rou煮的軟爛,嚼著嫩,大塊大塊的,肥而不膩,油都熬了出來,能明顯感覺到表面那層濃鮮豐腴的羊油。吞咽入腹以后,唇頰里的羊湯鮮味還在回蕩。饃粒表皮被泡得軟乎乎的,粉絲依舊筋道,湯寬rou肥,麻、辣、鮮、咸,回味綿長。 這層鮮、這種暖讓人舍不得狼吞虎咽,而是沿著碗邊慢慢地品著這碗香肌骨的羊湯。 羊rou羊骨的精髓和靈魂全部融入了湯汁,熬起來很是費工夫,現(xiàn)宰的羊配上數(shù)十種辛香料慢慢熬煮,直把骨頭熬化了,羊rou熬爛了,汁濃湯肥才算熬好了。 周家大哥唏哩呼嚕地喝著,這又是粉絲又是湯的,實在是難以講究個雅致。 “還有這糖蒜,就著吃?!敝苁峡此缘脷g快,心中的難受和郁氣頓時消散了。難怪姜舒窈喜歡看人吃自己做的飯食,尤其是親近之人,看他吃得暢快,自個兒心頭也無比暢快。 周家大哥覺得自己的吃相不好,卻沒法收住,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夾一筷子糖蒜入口。 糖蒜清脆,吃起來又甜又辛,一下子沖淡了嘴里的羊rou味,去腥解膩實乃一把好手。一顆糖蒜下肚,周家大哥覺得自己還可以再來一碗羊rou泡饃。 到了后來饃泡久了,徹底吸足了羊湯,粉絲也細細碎碎地斷了,用勺攪起來更加濃稠了,跟粥一樣,滿滿當當?shù)囟言谕氲變?,看著就心滿意足。 一大碗羊rou泡饃下肚,碗底的湯都喝得一干二凈,吃完以后胃里暖和,額頭冒起細細密密一層汗,四肢都舒展了。 周家大哥捧著肚子,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小妹,你真厲害。當年你說習武,咱們哥哥幾個都以為你鬧著玩兒,結(jié)果你學成以后能單挑漠北全部的小混蛋們;現(xiàn)在你又說你學廚藝,我還以為你就是煲個湯而已,沒想到能把羊rou做出神仙滋味兒來?!?/br> 周氏搖頭輕笑:“哪兒是我的本事啊,都是我跟弟妹學的手藝?!?/br> 周家大哥這才后知后覺品出味兒來,他撓撓頭,十分費解地嘟囔道:“弟妹?不對啊……這京城難倒不是最看重規(guī)矩的嗎,還能盛行高門貴女下廚?” “怎么會,京城還是那個京城?!敝苁洗故?,輕聲道,“從始至終變的都只是我。” 周家大哥心思粗,并未察覺周氏情緒的黯然,拍拍大腿道:“我就說嘛?!彼缘耐纯炝?,人也放開了,一邊咂嘴回味一邊感嘆道,“這羊rou泡饃可真美味,吃了心里頭都是熱乎乎的,跟咱們漠北的一點兒也不像,咱們府上大娘做的太膻了,街邊的更甚。我在漠北吃羊rou時覺得自己吃得都快吐了,到京城一定要嘗嘗京城的美食,沒成想來了京城,最好吃的還是羊rou。” 他用筷子間點了點辣椒醬入嘴:“還有這個,就是這個味兒,又麻又熱,配上熱湯喝渾身都熱乎起來了,比燒酒喝著還帶勁兒?!彼畔驴曜樱靶∶冒?,這是什么醬啊,要不給大哥捎一瓶回去,這樣冬日也不用那么難熬,整日惦記著燒酒了——” 他話音陡然止住,無措地看著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