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隨毫不客氣地接言嘲諷，“你還想做剪紙大師？癡什么心妄什么想呢？你忘了你當(dāng)初的紅蓋頭上繡的什么鬼畫符了？”

    孟長寧聞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然后抬手就取下了謝錦隨腰上的荷包，收回自己懷里，“嫌丑是吧？有本事你就別求著我繡?。「鼊e天天帶著招搖過市?。‖F(xiàn)在全晉州都知道我繡活兒干得不好了，都是你的錯！”

    謝錦隨立馬犯慫，好聲好氣討?zhàn)埖溃骸澳睦锬睦?，娘子親手繡的，我怎么敢嫌棄！”這可是他背了好長一篇文章才向孟長寧討來的彩頭，可不能就這么給收回去了。

    謝錦隨又小心地把荷包給搶了回來，然后好好地掛在自己腰上，這才覺得滿意了。

    “哼——”

    謝母在一旁瞧著，心里歡喜又假作嘆氣的模樣，孟長寧忙問：“娘怎么了？”

    謝母放下手里的剪紙，打量著孟長寧的肚子，“我瞧著你們這感情也不算差，怎么就還沒個動靜呢？”

    孟長寧一時啞言，這段時間臨近年關(guān)，孟長寧和婆母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免不了又談到了這個話題。

    孟長寧尷尬一笑，小手在案桌底下戳一戳謝錦隨的腰，示意道：你快回話！

    謝錦隨接收到自己媳婦兒的求救信號，自然是身先士卒，當(dāng)仁不讓。

    他一把摟住孟長寧的腰，笑道：“娘啊，這個你就不用cao心了，長寧嫁過來才半年，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有消息。再說了，我們感情好，不是更不用擔(dān)心嗎？緣分到了自然就有了?！?/br>
    謝母瞧著自己兒子這副不著急的模樣，心道這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她把剪紙收起來，“算了算了，隨你們吧，我可告訴你們啊，你們最好是早些給我弄出個孩子來，不然以后我老了可就抱不動了?！?/br>
    謝母起身，“今日就到這兒，你們小兩口膩歪吧，我去看看還有什么需要準(zhǔn)備的?！?/br>
    “母親慢走?！倍诉B忙起身相送。

    好不容易把長輩送走，孟長寧長吁一口氣，將方才淑女端莊的模樣扔在一邊，伸長懶腰就往床上一趟，瞇著眼睛道：“這剪紙啊也是個費(fèi)眼睛的事兒?！?/br>
    身旁的被子陷了下來，謝錦隨也躺在一旁，“還是個廢腦子的事兒?！?/br>
    孟長寧躺下就開始昏昏欲睡，耳邊傳來不太真切的聲音。

    “長寧。”

    “嗯？”孟長寧迷迷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就沒什么意識了。

    謝錦隨自己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見沒人回應(yīng)，轉(zhuǎn)頭一瞧人已經(jīng)睡著了，不由得輕笑，“這倒床就睡的習(xí)慣倒是沒改。”

    然后把人抱起來放進(jìn)被子里，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他也脫了衣裳側(cè)臥在一旁。

    盯著孟長寧恬靜的睡顏，不知為何心中格外安寧，謝錦隨伸出手描摹她的面容和輪廓，長得也不是天仙，偏偏就叫人上了心。謝錦隨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然后摟著她的腰自己也補(bǔ)一個覺。

    風(fēng)雷谷，孟長寧渾身是血地看著周邊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她掙扎著從死亡堆里爬出來，可撐著長鶴銀槍還未走遠(yuǎn)，便摔倒在地，閉眼前她似乎看見了一雙軍靴模模糊糊出現(xiàn)在眼前漸漸走近。

    她掙扎著想要睜大眼看清楚那個人到底是誰，可是她做不到，眼瞼閉合再無知覺。

    分不清是夢還是現(xiàn)實(shí)，可無論是那一個，孟長寧都不由地伸手想要抓住那個人，想知道他是誰。

    她死死地揪住手邊的東西，口中呢喃不清。

    眼前的畫面一轉(zhuǎn)，是黃沙是藍(lán)天。

    可是，是血染藍(lán)天，是血漫黃沙、尸骨成堆。

    季川之戰(zhàn)，孟長寧看著姬北城乘著鐵騎追擊而來，他拈弓搭箭，手臂端平有力，拉長了弦。

    孟長寧回身也持箭相搏，可是兩箭在空中交匯，孟長寧的箭射穿了姬北城的箭，擊中了姬北城的右胸口。

    姬北城的箭卻分為兩支中在了她的腹部和右肩。

    身上的痛感已然麻木，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死在了那一瞬間的，她的神志也停頓了，不再思考，不再轉(zhuǎn)動。她眼睜睜再看著姬北城搭箭，卻雙手無力，頭腦失神不知道反擊亦或躲避。

    長箭破風(fēng)而來，眼看就要落在她的心口，孟長寧不躲不閃不閉眼，就是平靜麻木地看著。

    可是下一瞬倒下的人卻不是她自己。

    “圓圓……圓圓……”

    孟長寧抱住懷中的人，兩個人中了三支箭，長箭將人分隔，彼此想要抱緊都難。

    她說：“阿寧哥哥不哭，圓圓不疼……”

    她說：“阿寧哥哥笑一笑，圓圓走的時候就不疼了。”

    她說：“阿寧哥哥，圓圓要先走一步了?！?/br>
    她說：“阿寧哥哥，圓圓先去嘗一嘗孟婆湯苦不苦，若是苦，圓圓給你加糖……”

    她說：“阿寧哥哥……”

    “秦圓！”孟長寧突然大叫一聲，從床塌之上驚起，雙目大睜，額頭冒著大滴的冷汗，整個人都處于一種驚恐的狀態(tài)里。

    連帶著旁邊衣裳被抓皺巴的謝錦隨也一驚，然后坐起身，大喊：“孟長寧！”

    遠(yuǎn)方傳來的呼喚將她失落的魂魄召喚回來，孟長寧有些恍惚失神地看著旁邊的人一時間竟有些魔怔和茫然。

    謝錦隨抬手用衣袖為她擦去額角的冷汗。

    孟長寧呆坐在床上，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才緩過神來，她輕輕環(huán)住謝錦隨的腰，哭腔道：“謝錦隨?！?/br>
    “我在?！?/br>
    孟長寧將頭埋進(jìn)他的胸口，眼淚陰濕了他薄薄的寢衣，他抱住身前脆弱不堪的女子，用身體的溫度給予她一些力量。

    “我怎么能忘記她呢……”孟長寧有些無法承受這樣沉重的事實(shí)，愧疚和自責(zé)要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可她卻無能為力更不敢自救。

    上輩子是無盡的戰(zhàn)爭，無數(shù)的廝殺讓她能短暫的忘懷這一幕。

    這輩子，她從回來開始就盡量不讓自己去想這一切，她把自己所有的愧疚和補(bǔ)償都放在謝錦隨身上，其實(shí)又何嘗不是對秦圓的一種補(bǔ)償呢？只是為什么老天都讓她重來一次了，卻不讓她回到可以救下秦圓的那一天呢。

    孟長寧無力又疲憊。

    若是當(dāng)時她沒有愣神，也沒有麻木，一定可以接住那支箭救下秦圓的。一定可以。

    姬北城說她不配為將，他說的沒錯，如今的孟長寧根本就是個懦夫。她沒有辦法再回去面對那個布滿了秦圓鮮血的戰(zhàn)場，更無法面對殺死秦圓的姬北城。

    哪怕她知道上了戰(zhàn)場就會有這么一天，他們彼此各為其主，可她心中的恨卻無法讓她理智，這樣的她上了戰(zhàn)場只會意氣用事，她再也不是那個可統(tǒng)帥千軍卻眉頭不眨的孟長寧，她做不到心如止水地看待這一切了。

    姬北城為什么要來，孟長寧心中充滿了怨恨，她既不能手刃仇人又不敢自殺謝罪。這樣的她活得就像是躲在陰暗的地溝里的一只臭老鼠，陽光普照的地方她不能去，陰暗的地獄她不敢去。

    好不容易掩蓋，好不容易催眠自己忘卻的事情，他一來，那雙充滿了煞氣的眼睛一瞬間就能讓她想起那些掩藏許久的噩夢。

    她控制不住地顫抖，連靈魂都在發(fā)顫。

    季川之戰(zhàn)使她成神，卻也成了她的心魔。

    現(xiàn)在的她上不了戰(zhàn)場，不僅僅是因?yàn)樯矸?，還是因?yàn)樗呀?jīng)失去了站在戰(zhàn)場上的能力和勇氣。

    如果戰(zhàn)爭只會帶來無辜的傷亡，那為什么還要戰(zhàn)爭，以戰(zhàn)止戰(zhàn)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求和雖然屈辱卻不再有人死亡，這樣……不好嗎？

    秦圓的死動搖了她的信念，動搖了她一直以來堅(jiān)持的信仰。

    每想一分，孟長寧心上的石塊重一分，她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催更？哼——

    要看伙伴們的彩虹屁夠不夠響，

    夠的話就考慮加更~

    不夠不夠就……存稿箱定時發(fā)布見面~

    ——

    小伙伴們快收藏啊快收藏，

    我家大大都著急了——

    我也開始慌了~

    這下不用催我也要爆肝加更了，

    一個小時五百字的娃娃要考慮一天寫六千字，

    好慌。（真的是一點(diǎn)存稿都沒有了）

    不過大大夸我文好，我感覺有被安慰到。

    我才知道我待了一周的勵志人生榜是個冷榜。

    （沒錯，我就是這么憨憨，不知道是個冷榜還笑嘻嘻了一個禮拜）

    旁邊的一周都只漲二三十個，

    我發(fā)現(xiàn)我漲了一百個，

    哈哈哈哈哈——

    第31章 修身養(yǎng)性

    在鞭炮“噼里啪啦”的響聲下, 終于是迎來了年節(jié)。

    新年喜樂的氣氛也緩緩地將孟長寧低落的情緒沖走, 開始融入歡快的春節(jié)里。

    這年冬日雪越下越大，顧未生帶著平生連夜溜出冷宮跑到了謝家。

    其實(shí)顧未生的事情已了，如今只需要做的就是每日給皇后調(diào)配藥劑，陛下尋了個借口將她放了出來。

    可是顧未生卻賴在了冷宮不愿意動彈，承平王親自來勸都沒有用，一個不愿意交出天子佩一個就不出來, 兩人談崩了。

    孟長寧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既不愿意回到承平王府也不愿意住回原來的宮殿，還不如待在冷宮逍遙自在, 守衛(wèi)還稀疏, 時不時還能溜出宮來玩兒。

    顧未生冒著大雪來的時候, 剛好撞見謝母在教孟長寧兩夫妻包餃子，她絲毫不見外, 也笑嘻嘻入手。

    她來了孟長寧便開心了，因?yàn)轭櫸瓷溩拥乃奖人€差，不是大了就是小了。

    孟長寧指著顧未生手里那個肚子都鼓出來了的餃子, 對謝錦隨大笑道：“快看, 快看, 她的餃子比我還丑！”

    顧未生嘴角抽動兩下, 左右端詳著自己手中的餃子也沒有那么丑嘛，再瞧瞧孟長寧手里的，冷呵一聲，“你以為你的能比我好到哪里去！”然后笑嘻嘻趁她不注意, 手指一戳就把孟長寧好不容易才包全了的餃子皮給戳破了。

    顧未生乖巧無害道：“瞧，長寧哥哥，你的餃子比我的先破呢——”尾音彌漫，這是赤/裸裸地挑釁。

    孟長寧瞧著自己英勇就義了的餃子，大喝一聲，“顧未生！”將所有人都鎮(zhèn)住，旋即趁大家失神期間，飛快把自己一手的面粉灰塵抹在顧未生最驕傲自滿的小臉上，然后叉腰大笑：“秦軟軟，跟我斗？你還太嫩了點(diǎn)！”

    顧未生摸一手自己臉上的面粉，大叫一聲，聲音尖細(xì)得都能刺穿人的耳膜。孟長寧瞧著自己一手的面粉，忍住了掏掏耳朵的沖動。

    只見粉塵一起，頓時廚房里白色彌漫，像極了冬日清晨的大霧，只是這霧飄進(jìn)人的鼻子里，弄得人嗆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