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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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錦隨一年前騎馬出游,不知為何馬匹忽然發(fā)瘋,又恰巧撞上了王尚書家的兒子, 把他腿撞斷了。 陛下為了給王家一個交代, 命謝錦隨賠禮道歉不說,還讓他賠付王尚書之子的醫(yī)藥費。 可那王遠獅子大開口, 竟是帶人將整個郁侯府都差點搬空, 可他卻無法阻止, 只能任由他去。 外邊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主子, 話梅糖買來了?!?/br> 謝錦隨伸過手就要接下,可木夏卻微微后縮了一步,“可是, 咱們就真的要餓肚子了?!?/br> 木夏不明白少爺為何要將府里最后一點兒銀錢用來買這沒什么用又死貴死貴的話梅糖。 謝錦隨輕咳一聲, 拿過話梅糖, 放入懷中, “牢獄里打點好了?” 木夏癟著嘴,有些不開心道:“當了您從前的白玉冠,換了銀錢打點好了?!?/br> 謝錦隨點點頭,起身一瘸一拐地去了天牢。 木夏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雨中, 心中不解得很,這如今誰不避著天牢里那位,怎么他家主子就偏往上湊呢。 謝錦隨好好護著懷中的話梅糖,拖著一條瘸腿,盡量走得快些,怕淋濕了這昂貴的話梅糖。 終于走到了陰暗森然的天牢門口,謝錦隨摸著懷中的話梅糖,扯了扯嘴角。 牢頭見是他,不屑地哼了一聲,就將他放進去了。 謝錦隨低著頭,走了進去。繞過好幾道彎、過了好幾個牢門,他才在一件陰暗的骯臟的牢房里看見那個人。 他如今知道他原來是女子了。 全大慶都知道了。 想起他曾憂慮過的,謝錦隨不由得在心中舒緩了一瞬,在這大慶,愛上一個男子和愛上一個女子相比,自然是愛上女子更讓人容易接受了。 只可惜又有什么用呢,她是男是女,都是他無法觸摸的高不可攀的存在。 那個人聽見聲音,緩緩抬起頭,“謝錦隨?!?/br> 就這一聲,謝錦隨覺得自己靈魂都被震動了,他看清了她身上的傷口,手指忍不住抓緊了牢門,不敢回應。 她問:“你來干什么?” 謝錦隨慌道:“我……我來、送你。” 一聲嗤笑傳來,謝錦隨的心緊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來看她。哪怕這個人如今淪為階下囚,她曾經也是這大慶國最最尊貴、最最高傲的鳳鳴大將軍。 她說:“我從前瞧不上你,對你可不曾有過好臉色?!?/br> 這話說得雖傷人,可卻是實話。 謝錦隨至今都還能想起,孟長寧一戰(zhàn)封神的那一年,那一年的季川名戰(zhàn),讓她名滿天下,自此風光無量。她一身厚重的盔甲,坐在黑鬃烈馬之上,手握銀槍,氣勢如虹地進城,人人都折服在她的英勇和謀略之下。 那時,她從城中的正街上走過,要去宮中述職,身上被丟滿了姑娘家的手帕和香囊,可她卻一個未留,高傲得像是一只金孔雀一樣,揚著頭騎著馬走過。絲毫注意不到茶樓之上湊熱鬧觀看的那些紈绔子弟,自然也就注意不到他。 謝錦隨不由得答:“你是英雄,瞧不上我一個紈绔子弟是理所應當?shù)?。?/br> “英雄?” 這聲反問落在謝錦隨耳中,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說錯話惹她傷心了,卻又聽她道:“我犯的是死罪,你來,會連累你?!?/br> 謝錦隨不由得有些高興,她在關心他。 他想說我不怕,可是又一想自己與孟長寧之間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如何有資格說出這話。 謝錦隨不想因為自己私心來看她還讓她愧疚,故道:“連不連累,我都是這副模樣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知道錯不在你?!?/br> 她在戰(zhàn)場身經百戰(zhàn),每逢她帶兵出征,幾乎所有人心中都已經默認了她會凱旋,而她也從未讓旁人失望過。就連大夏戰(zhàn)神姬北城也有些怕她這瘋狂的性格。 以她的才干,謝錦隨不相信她會犯下這樣的錯誤,造成這樣悲慘的結局。若說原因……謝錦隨心中大抵能猜到不少。明德帝是什么樣的性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還想多說兩句,寬慰孟長寧,可外面的牢頭卻開始催促了,謝錦隨只能慌忙把自己懷中的話梅糖扔給她,匆匆離開。 出了天牢之后,謝錦隨站在那牢門口,久久不愿離去。 懷中沒了話梅糖,頓時空落落的。 是了,他為何會知道孟長寧喜歡話梅糖呢。大概是因為他們從前見過吧。 那時孟長寧還是剛被封為將軍的時候,謝錦隨正巧從春風樓里和他那些個狐朋狗友賭錢賭輸了回家。 他其實也不是那么喜歡這種只需要吃喝玩樂的紈绔生活,可是,這是父親的遺命,他不得不如此。 裝一時還好,裝一輩子真的有些難受,那日謝錦隨走在大街上突然就不那么想回家了。 他席地而坐,望著這來來往往的人群,眼神失焦。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催促道:“快去?。∪?!” 他一抬頭,果然看見了當時風光無限的鳳鳴大將軍,只是將軍當時似乎正忙著催自己的丫鬟去做什么事情。 那丫鬟冷面道:“要買你自己去買,這天天的,人家伙計都快認識我了。你若是再催我買話梅糖,下回出來買東西我就告訴夫人叫你不要跟來了。” “我現(xiàn)在可是將軍,怎么能去買這種小孩子喜歡吃的東西?!泵祥L寧有些不好意思道,見周圍沒人注意到他們,“別啊,長青,這種小事就不要打攪母親了。長青,拜托了!去買嘛——” 謝錦隨聽到這里,不由得勾唇,這與外面?zhèn)髀劦睦涿鎽?zhàn)神形象可完全不一樣,原來私底下的孟長寧不僅害怕自己母親還被小丫鬟欺負在頭上。 “呵——不好意思買,倒是好意思吃了,你數(shù)數(shù),你這個月都吃了多少回了?啊?我告訴你,你這個月的月錢已經是扣完了,再買你可就要透支下個月的月錢了。” “哎呀,長青,那不是還有陛下的賞賜嗎?你隨便當兩件,夠我吃一年的了?!?/br> 謝錦隨聽到這兒,不由得笑出了聲,他還是頭一回聽見有人要典當圣上的御賜之物,就為了買東西吃的。 他這一笑倒好,叫孟長寧給發(fā)現(xiàn)了,扭頭看見謝錦隨在這兒,她也是聽過這號人物的,畢竟要說在晉州除了她孟長寧還有誰的名號能比她響,那恐怕就只有晉州第一紈绔的謝錦隨了。 就在謝錦隨想著被人發(fā)現(xiàn)了要不要上去給人打個招呼,就見孟長寧雙手背在身后,挺直脊背,裝模作樣高聲道:“啊,這個長青啊,你喜歡吃話梅糖就去買吧,錢,我給你出,不用客氣?!?/br> 長青“切”了一聲,沖她翻個白眼,卻是壓不住她軟磨硬泡給她買了一包話梅糖。 孟長寧好不容易等到她出來,然后接過話梅糖就腳底生風一般火速不見了,生怕有人逮住她一樣。走時的身姿倒是依舊挺拔,像模像樣,就是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她家的小丫鬟都跟不上了。 謝錦隨見她走遠,不由得放聲大笑。 原來這傳說中的戰(zhàn)神將軍竟是個這樣愛吃糖的人,還喜歡“栽贓嫁禍”別人。 有趣,有趣,當真是有趣。 從那以后,謝錦隨便有意無意地將自己的眼光注視在那個將軍身上,知道孟長寧因苦求糧食支援連宋而被囚禁,而他卻身份敏感無法相助,忍不住心生愧疚。 知道孟長寧重披戰(zhàn)甲之后不聽皇命,非要將連宋奪回才肯善罷甘休,他理解那是孟長寧無法接受自己的故土被旁人掠奪,想要將連宋帶回來,可他也擔憂,孟長寧如此行事會被明德帝猜忌。 而后來這擔憂也化作了現(xiàn)實。 這般關注,他自己倒不覺得有什么,可時間久了,可就連木夏都察覺出了異樣。 那日,木夏有些難以啟齒道:“主子,你可是……可是……有龍陽之癖?” 謝錦隨這才驚醒,原來他對孟長寧的關注這么明顯了嗎? 那夜,他將自己關在房中苦苦思索了一整夜。 天明之時,一縷微光撒入房間,他想他做不到不再關注那個人,無論她是男是女,他的視線都將永遠追隨于她。 好在,他這樣的身份,母親從來不強求他娶妻生子,而他也從未想過要娶妻生子,他只想將這噩夢一般的監(jiān)視生活結束在自己這一代,再不要叫旁人來受這令人惡心作嘔的苦楚。 雨越下越大,謝錦隨渾身都濕透了,他拖著自己的瘸腿又一步步走回郁侯府。 在這大慶,朝堂之上,天子猜疑,臣子糊弄,在這市井之中,百姓糊涂,讀書人無力。 他們都沒有一個人能救她。 沒有一個人可以。 所有人都明哲保身,所有人都揣著明白裝糊涂。 而明日,這個全大慶最優(yōu)秀、最驕傲的女子將背負著本不該她肩負的罪名污濁離世。 第二日的問斬,謝錦隨沒有去。 他見不得那般血腥的場面,更見不得自己放在心上的人落得如此下場。 聽說碩陽左家的家主左路去給孟長寧收尸了。 他心中放下了一塊巨石,他們原本是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他應該會讓她體面下葬的。 那年冬天,雪越下越大。 謝錦隨躲在這郁侯府,與木夏一起把家中能拆能賣地東西都拆了賣了。家中實在太冷,兩人便用木材生了火,想取暖。 誰知火勢越來越大,房梁又不穩(wěn),兩人便被圍困在了火海之中。 明德二十五年冬日雪夜,郁侯府走水,無人生還。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至此終了,諸位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