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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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店迷藥的效力剛過,他自己又已困得一塌糊涂,不過往桌子上一趴, 便有些睜不開眼,鍋里的水在咕嚕咕嚕冒著泡,而他迷迷瞪瞪閉上眼,竟直接又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感覺到陸昭明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 他的面前擺著兩顆白白圓圓的雞蛋——他第一次覺得看到雞蛋也是這么令人開心的事。 他與大師兄忙碌一天餓到天色將明,終于蹲在黑店的廚房里,剝了兩個雞蛋。 太慘了。 張小元想為自己流淚。 他們折騰了一晚上廚房,外頭天色已發(fā)了白,張小元又困又餓,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著煮得不大熟巧合變成溏心蛋的雞蛋,覺得自己好像這輩子也沒有這么落魄過。 而廚房房門又突然一響,嚇得他猛地一跳,朝外看去。 花琉雀瘸著一條腿,一臉茫然地站在屋外。 “我聽到這里有聲音,就……就過來看一看?!贝蟮质敲运幍男в眠€未完全過去,他說話時語調(diào)不清,舌頭好像還在不住打著結(jié)巴,“我們是不是……遇到黑店了?” …… 那迷藥的效力顯然因個人而不同,花琉雀醒得實在比蔣漸宇要快上許多,蔣漸宇還靠在外頭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他卻已可以順利四處行走了。 他認(rèn)真聽張小元講述了他們痛苦的求食之路,明顯有些訝異得眨了眨眼,問:“你們……都不會下廚?” 張小元糾正他:“二師兄會的!” 花琉雀實在憋不住咋舌感慨:“你們平常除了練劍習(xí)武,難道什么事也不做嗎?” 張小元雖然已有許多日不曾練劍習(xí)武了,卻還是憋不住小聲嘟囔:“難道還要做其他事嗎?” 花琉雀:“……” “若你們是門徒萬千仆役數(shù)百的大門派,門下弟子不做雜事便也罷了。”花琉雀嘆了口氣,“你們門中統(tǒng)共也就五個人——” 他一頓,發(fā)覺自己好像忘記算上了自己,不由一挑眉,說:“算上我也就六個人!” 張小元抱起裝著雞蛋的飯碗,面露委屈。 他不是不肯干活,只是他在家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早習(xí)慣了那種日子,若身邊沒有人明明白白告訴他要去做什么事,他是真想不起來去干那些雜活。 花琉雀第一次底氣十足地對陸昭明翻出一個白眼。 “要想抓住女人的心。”花琉雀信誓旦旦,“就先抓住她的胃!” 陸昭明:“……” 他捋起袖子,抄起鍋鏟,跨前一步,打開鍋蓋。 張小元覺得自己再一次看到了希望。 88. 張小元第一次覺得,原來吃飽飯是一件這么開心的事情。 外頭天色已亮,他吃飽了犯困,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這么趴了一會兒,蔣漸宇也終于醒了。 張小元爬起身,決定到馬車上再睡。 黑店老板老板娘與他們的幫兇尚被捆在外頭,此處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當(dāng)然也不會有官府衙役,可若將這幾個賊匪強(qiáng)盜棄于原地不顧,待他們逃脫之后,指不定還會再做出什么害人之事來。 往前頭走,最近的官府還需一日余路途,可若是退回去……回鳳集縣,只需要半天。 于是四人結(jié)伴前往武林大會,出門一天,在下午又回了鳳集縣。 還是熟悉的縣衙,熟悉飛撲而來的屁墩。 文亭亭正坐在院子里啃李子,扭頭便見巡街的衙役兄弟幫陸昭明押回了好幾個光膀子大漢來,一面極開心地喊她:“文捕頭!陸少俠又幫咱們抓賊了!” 文亭亭吐出李子核。 “這么多?”她睜大雙眼,“小元,陸少俠,你們是立志要將縣衙的牢房填滿嗎?” 張小元尷尬笑了笑:“我們外出辦事,正好路過一家黑店……” 文亭亭喚人上來將這些賊人押進(jìn)牢中,一面看著那些人身上的傷口直皺眉。上一回押回來的綁架新娘的那些匪徒的傷還沒好,花琉雀的腿也是縣衙出錢治的,怎么這一回又帶回這么多傷患回來。 陸昭明是想將縣衙掏空嗎! “陸少俠?!蔽耐ねふ驹陉懻衙魑宄咧?,誠懇提議,“下次下手能輕一些嗎?” 陸昭明微微皺眉:“……可以試試?!?/br> 文亭亭又說:“我覺得戚大人得給你們封個獎?!?/br> 張小元擺手:“我們只是順路,這就不必了?!?/br> “順路?”文亭亭好奇,“你們要去哪兒?” 張小元答:“武林大會。” 文亭亭面露向往,心中激動:“就是那個說書人常常講的——” 張小元已經(jīng)開始點頭。 是的,就是那個武林大會。 文亭亭:“必定會出點什么奇怪事情的武林大會嗎?” 張小元:“……” 不是!這又是什么奇怪的傳言! 文亭亭又問:“武林大會,是朝南出城吧?” 蔣漸宇接口:“武林大會在白蒼城,自然是朝南走。” “那正好!屁墩,去叫裴師爺出來!”文亭亭拍了拍屁墩的頭,待屁墩跑進(jìn)屋子,她抬起頭,對幾人說,“裴師爺正說要回去探親,他爹好像就住在白蒼城,你們順路,可以送裴師爺一程嗎?” 什么回家探親,張小元可知道,裴君則他爹就是武林盟主裴無亂,他怕不是也是溜回去參加武林大會的。 文亭亭看張小元與陸昭明均不曾點頭,咳嗽一聲,又說:“裴師爺不會武,你們遇到黑店還能掙扎,他遇到黑店就要遭殃了!” 誰不會武了!也就只有你們才信裴君則不會武好嗎! 可張小元不敢把這些話說出口,他只能看向陸昭明,畢竟他們幾人之中,能做決定的,還是陸昭明。 陸昭明微微點頭:“順路?!?/br> 裴無亂畢竟是王鶴年的多年好友,就算與裴君則同行一路,也并無什么不妥。 屁墩已咬著裴君則的衣擺將他從屋內(nèi)拉了出來,戚朝云本為他雇好了車,如今幾人同行,一下有了超出師門財力的兩輛馬車,位置寬敞了許多,甚至還有戚朝云雇來的專用車夫,張小元只覺得自己好像久違地又感覺到了有錢的快樂。 有錢真好,等他去了武林大會,他一定要盯緊大家的頭頂,多記住幾條有用消息,好多賺別人幾兩銀子! 張小元越想越激動,他坐在馬車?yán)?,一顆心卻早已飛出了幾百里外。 他忘了裴君則此刻正與他在一輛馬車內(nèi),似笑非笑得看著他。 “張小兄弟在想什么?”裴君則問,“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張小元:“……” 張小元收起嘴角的笑,認(rèn)真嚴(yán)肅地回答:“在想白蒼城有什么好吃的?!?/br> 裴君則笑了。 車簾本是半撩著的,張小元說完這句話,便聽外頭趕車的陸昭明輕輕咋舌,張小元這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說:“我畢竟是第一次去白蒼城?!?/br> “果然還是少年心性?!迸峋齽t笑道,“那兒的確有不少好吃的,到時候我?guī)銈內(nèi)ス湟还洹!?/br> 張小元不住點頭。 陸昭明卻忽而冒出一句:“小心牙。” 裴君則不解:“牙?” 張小元下意識捂了捂自己的嘴,而后低聲嘟囔:“大師兄,我不是小孩子了?。 ?/br> “你們師兄弟幾人的感情還真好。”裴君則搖頭一笑,“我實在羨慕得很?!?/br> 張小元覺得奇怪,下意識便看向了裴君則的頭頂。 若他不曾記錯,武林盟主裴無亂少年時闖蕩江湖,至弱冠之年便已收下了第一個徒弟,他可是當(dāng)時的天下第一,想拜他為師的人可以從他武林盟這一端排到那一頭,后來也的確桃李天下,若裴君則真的是裴無亂的兒子,他在裴無亂身邊長大,那可是數(shù)不清的師兄弟。 他為什么會反過來羨慕他人的師門情誼? 張小元不由便想起了裴君則神秘莫測的身份。 這么久過去了,張小元還是弄不明白。 裴君則到底是誰的兒子?! 他盯著裴君則看了片刻,裴君則頭上才慢悠悠冒出字跡來。 「幼時在魔教長大,束發(fā)之年后方回到武林盟中?!?/br> 「裴無亂對外稱其為他與一名紅顏知己之子,因裴無亂年輕時風(fēng)流瀟灑,紅顏知己遍布天下,并無人生疑?!?/br> 裴君則笑著打趣問:“張少俠,裴某臉上是有什么東西嗎?你為什么要盯著裴某的臉看?” 張小元:“我……” 他正要編一個借口,卻猛地見裴君則頭頂忽而蹦出了一大串字來。 準(zhǔn)確的說,是蹦出了一份名單。 「江湖謠傳其生母名單如下:蜀中才女江憶彤、魔教長老溫楚歌、前江湖第一美女姬懷蝶、西域歌姬酈爾絲、燕子樓樓主容雪兒、紫霞樓飛霜女俠顧飛霜……(下略三百字)」 張小元:“……” 張小元目瞪口呆。 他以為!他曾經(jīng)以為! 武林盟主聲名赫赫,江湖中無人不對他萬分敬仰佩服,那怎么說也該是個正經(jīng)人物,可……為什么他的“紅顏知己”比花琉雀還多啊?。?! 裴君則喚他:“張少俠?” 張小元方勉強(qiáng)回過神來,他硬著頭皮強(qiáng)行解釋,絞盡腦汁干巴巴說:“我……我覺得!裴大哥面如冠玉,玉樹臨風(fēng),實在是難得一見的仙人之姿??!” 裴君則不由一怔,連陸昭明都微微側(cè)目,神色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張小元:“……” 張小元自己也知道,緊張時他強(qiáng)行夸起人來確實極不要臉,可他也沒有辦法,他對裴君則的身世真是好奇極了,他簡直迫不及待想知道裴君則的爹娘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