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元看不懂。

    為什么會(huì)有人……把自己稱作是狗？

    還是狗兒子？！

    他震驚看向裴君則，聲音顫抖，問：“裴大哥，這是什么？！”

    裴君則顯然對(duì)他們的反應(yīng)極為滿意，道：“江湖謠傳，總有你想不到的傳遞渠道?！?/br>
    張小元指著那篇胡謅亂寫的文章，問：“那……這是誰寫的？”

    “不知道?！迸峋齽t答，“這上頭均是匿名之人所言，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

    張小元：“那你為什么會(huì)有這東西？”

    裴君則說：“白蒼城內(nèi)就能買得到啊，這可是白蒼城的一大特色。”

    張小元：“……”

    這種胡編亂造的文章，竟然是正道武林盟所在白蒼城的一大特色……

    裴君則又說：“只不過武林盟早禁止此物流傳，近來只能在私下傳看此物?！?/br>
    張小元又回頭看了陸昭明一眼，發(fā)現(xiàn)陸昭明一動(dòng)不動(dòng)，僵在原地，怔怔看著那一章宣紙。

    張小元又問：“可這上面……說的不是真的吧？”

    裴君則答：“文章可不是我寫的，我只是看客?！?/br>
    張小元懂了。

    這江湖上，有一群不知想干什么的人，弄了這么一件東西在江湖上流傳，只要給他們寫文章，不論事實(shí)真相，他們便往上面放，然后再發(fā)出去，滿足江湖上其他人的好奇之心。

    這也太過分了吧！

    張小元又湊回去，站在陸昭明身邊認(rèn)真看了看那張宣紙。

    除了趙承陽之事外，還有幾樁江湖上的奇聞秘事，這幾件的可信度倒是極高，不少張小元這幾日剛在當(dāng)事人的頭頂見到過，也沒有上面那篇文章那般胡扯，張小元也看了看，文下署了名字，寫的是「武林盟弟子」。

    而那幾篇文章最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廣納四方之言，來函若經(jīng)選中，酬金十兩銀起。」

    張小元：“……”

    好的，他待會(huì)兒回去就給江湖秘聞抄寫信！

    “這上頭雖然有些博人注意的胡言亂語，可大多消息還是可信的。”裴君則在一旁道，“今天這份上頭的那位草公子，便是此物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br>
    他說得極為篤定，張小元不住點(diǎn)頭，一面認(rèn)真去記那上頭寫的寄函方式。

    因武林盟已禁止此事，他們只能在私下流傳，自然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去收那些來往信函，照上頭所言，他們可將寫好的信函送往白蒼城內(nèi)的醉仙閣，交由掌柜，近日的接頭密令是詩一句：「種瓜黃臺(tái)下，瓜熟子離離?！?/br>
    張小元銘記于心。

    這可是發(fā)家致富打出百曉生名號(hào)的第一步！他絕不能錯(cuò)過！

    他抬起頭，看見陸昭明仍然一動(dòng)不動(dòng)，而裴君則抖開折扇，在一旁笑吟吟看著他們。

    張小元也看著他，忽而聽得熟悉聲響，裴君則頭上的那行字發(fā)生了變化。

    「裴君則，魔教教主莫問天與武林盟主裴無亂義子，博學(xué)多才，江湖排名一百零三，現(xiàn)為鳳集縣衙師爺?！?/br>
    「化名：武林盟弟子」

    張小元：“……”

    第40章 江湖八卦

    112.

    不僅陸昭明, 張小元覺得自己所認(rèn)知的江湖也有些崩塌了。

    他原以為這江湖雖然關(guān)系混亂了一些，奇怪了一些, 可至少大家表面上都是正經(jīng)的。

    可為什么江湖上竟然流傳著這么奇怪的東西, 而且平常極為正經(jīng)的裴君則也對(duì)江湖八卦這么感興趣？！

    張小元深深嘆了口氣。

    他回頭去看陸昭明, 方見陸昭明抬起眼，一字一頓問他們：“這上面寫的, 不是真的吧？”

    其余不談，趙承陽和濮陽靖、蕭墨白他可是親眼所見, 和這上面寫的好像有些不一樣。

    裴君則答：“十之八九?！?/br>
    陸昭明：“……”

    裴君則咳嗽一聲，說：“那位草公子所寫的……或許會(huì)略有些偏頗，他喜愛夸大事實(shí)，他寫的內(nèi)容, 看看便可, 不用太過當(dāng)真?！?/br>
    略有偏頗，也就是說，其中還是有部分事實(shí)的。

    陸昭明不由再度陷入沉默。

    “陸少俠若是對(duì)這上面的事情好奇, 可以將此物帶回去慢慢看?！迸峋齽t不知他為何如此，倒還與他說，“我哪兒還有好幾份秘聞抄, 回去之后，我讓人將此物給你們送過來?！?/br>
    還是別了吧。

    張小元說不出緊張。

    大師兄不過看了一份, 便已嚇成這樣了，若是再多給他看幾份……以后大師兄他還能好嗎？

    陸昭明默不作聲將那份江湖秘聞抄疊好收起，放入懷中, 認(rèn)真與裴君則點(diǎn)頭，說：“多謝裴兄了?！?/br>
    張小元：“……”

    裴君則微微一笑：“客氣談不上，大家既是江湖同道，那自然是要互幫互助的?！?/br>
    他們已走到了武林盟前，裴君則此時(shí)方壓低聲音，小聲與他們道：“此物就在城內(nèi)的醉仙閣內(nèi)售賣，陸少俠若是感興趣，大可以過去看一看，只需與掌柜的說裴某的名字，他們便能明白了?！?/br>
    張小元忽而覺得有些不對(duì)。

    為什么裴君則看起來……這么像是街上高聲吆喝努力賣菜的阿婆呢？

    先將水靈靈的蔬果給你嘗一嘗，待你覺得味道還不錯(cuò)的時(shí)候，再告訴你這小菜便宜得很，你可要買幾斤回去嘗一嘗。

    簡(jiǎn)直如出一轍！

    他看著裴君則心情甚好踏進(jìn)武林盟，心中已然明了。

    說什么江湖同好，去買這江湖秘聞抄還要報(bào)他的名字。

    怕不是他們買一份秘聞抄，裴君則就要賺上幾文錢吧！

    ……

    張小元跟著陸昭明回了暫住的小院，蔣漸宇見他們回來，與他們打了個(gè)招呼，可陸昭明沉思不言，默不吭聲進(jìn)了屋，蔣漸宇覺得很是奇怪，不免挑眉問張小元：“大師兄怎么了？”

    張小元答：“知道的事情太多，需要緩一緩。”

    蔣漸宇：“?。俊?/br>
    張小元：“二師兄，你們屋里有筆墨紙硯嗎？”

    蔣漸宇點(diǎn)頭：“應(yīng)該有吧，怎么了？”

    “借我用一用！”張小元隨口胡謅道，“我給家里寫封信。”

    自離家之后，他隔幾日便會(huì)給家中寫信，蔣漸宇他們都是知道的，當(dāng)下倒也不曾多想，將筆墨紙硯尋出來交給張小元，還不忘夸他一句，道：“你還真是掛念家里?！?/br>
    張小元心虛。

    他捧著筆墨紙硯回了屋子，見陸昭明在圓桌邊翻看裴君則交給他的江湖秘聞抄，他便坐到另一張桌子邊，故意與陸昭明說：“大師兄，我要寫家書啦！”

    陸昭明好像沒聽見，根本沒有理會(huì)他。

    張小元這才鋪開紙，認(rèn)真思考起自己究竟要在上面寫些什么東西。

    朝廷就罷了，他還想多活幾年，他可不敢像那個(gè)什么草肅肅一樣，直接編排起皇帝與濮陽靖。而江湖之事……他最好避開那些權(quán)勢(shì)極高且德高望重之人，人活一世不容易，他可要好好珍惜。

    可什么消息是不會(huì)得罪他人，又能讓人覺得有趣的呢？

    張小元苦苦思索。

    他想了許久，最終決定，先從花琉雀身上下手。

    怎么說也是昔日江湖知名的“采花大盜”，如今冤屈洗盡，還拜入了他們師門，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還能順帶著宣揚(yáng)一輪他們師門，保不齊就有人要慕名而來。

    真是一舉兩得的好計(jì)策！

    張小元打定主意，低頭奮筆疾書，寫起了采花大盜花琉雀的悲慘斷腿往事來。

    江湖秘聞抄上文章的篇幅大多不長(zhǎng)，張小元寫得飛快，順便還給自己將來的百曉生事業(yè)做了個(gè)宣傳，可到了落款時(shí)，他又開始猶豫——落款總不能寫他的真名吧？每個(gè)人用的都是代稱，他也該給自己想個(gè)假名字。

    他咬著筆頭認(rèn)真思索，而后抬起頭，一眼看見了仍在盯著那張江湖秘聞抄的大師兄。

    有了。

    張小元低下頭，認(rèn)認(rèn)真真在文末寫下他今后在江湖秘聞抄上的名字。

    「無名之輩」

    113.

    第二天的武林大會(huì)，陸昭明照常輕輕松松將所有人都踹下了臺(tái)，而后在無數(shù)人或敬畏或仰慕的目光中下了論劍臺(tái)，拉住張小元的手，與他說：“陪我去個(gè)地方?！?/br>
    張小元當(dāng)然知道陸昭明想去哪兒。

    實(shí)不相瞞，他一大早就把寫給江湖秘聞抄的帶在了身上，只等陸昭明來喊他一塊出發(fā)。

    蔣漸宇顯然覺得奇怪極了。

    昨天兩人剛一塊逛完街回來，怎么今天又手拉手一塊出去了。

    他站在原地看兩人急匆匆離開，不免微微皺眉，小聲嘟囔：“大師兄和小元是怎么了？”

    花琉雀恰巧聽見了這一句話。

    他輕輕咂舌感慨：“以我多年經(jīng)驗(yàn)——”

    蔣漸宇轉(zhuǎn)頭看向他。

    “兩個(gè)人成天想避開其他人，單獨(dú)待在一塊，那只有一種可能。”花琉雀豎起一根手指，神神秘秘開口，“二師兄，我覺得他們很可能是……戀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