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你是女子，才會對你心生曖昧之情?！睆埿≡溃翱赡阍隍_他，被人欺騙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如今已知曉一起了，你覺得他還會用以往那般的態(tài)度對你嗎？”

    路衍風(fēng)張了張唇，垂下頭去：“他應(yīng)該……不會了?！?/br>
    “他現(xiàn)在好像還未回過神來?！睆埿≡粗费茱L(fēng)的模樣，便只想恨鐵不成鋼嘆氣，“可他一旦回過神，你覺得他會為你這些時日的‘付出’開心，還是為你的欺騙而惱怒？”

    路衍風(fēng)：“……他會很生氣?！?/br>
    “所以啊，你再好好想一想吧?！睆埿≡酒鹕恚呐囊聰[上的泥土草屑，道，“至少我覺得，事到如今，你好好去道歉，或許還來得及?！?/br>
    第108章 師叔開口

    229.

    張小元從天溟閣中人頭上看出六指已落入他們手中, 而酈爾絲親來此處，她若從六指口中問不出消息, 很可能會對六指刑訊折磨, 再沒有結(jié)果……張小元覺得酈爾絲很可能會直接將六指帶回去交給林易處理。

    當(dāng)下情況緊急, 他們沒有時間回去同師父師叔回報后再做決定，而張小元問了那些天溟閣人, 從他們頭頂看出那排名前三十的大哥已經(jīng)是此番來此的數(shù)人中武功最高的了，留守在酈爾絲身邊的人應(yīng)當(dāng)不難對付。

    張小元同眾人商量過后, 決定留幾人將這些天溟閣中人送往丐幫，交由丐幫看管處理，而后再回去將六指被抓與酈爾絲來此一事告知王鶴年，當(dāng)做是他們的援軍。

    不管怎么說, 張小元覺得自己一定要跟著去看看情況, 有他在，至少不需要任何問話便能知曉結(jié)果防止意外，而路衍風(fēng)受了重傷, 他不宜再跟隨，正巧他說他認(rèn)識此處丐幫分舵弟子，那干脆讓人送他與天溟閣中人一同過去。

    人太多了, 留一個人肯定不夠，而花琉雀主動站出來, 看向張小元，滿懷期盼，道：“小元, 我同你們一塊去?！?/br>
    他好像有些回過神來了，他不知路衍風(fēng)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可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回答，他所以為的那位與他心靈相知的姑娘，好像就是路衍風(fēng)……

    他越想越覺得古怪，一時只想暫先逃過此事。路衍風(fēng)的傷口早已處理無礙，他不愿留在路衍風(fēng)身邊同他一塊去丐幫，那自然要跟著陸昭明和張小元離開。

    曹紫煉看破不說破，果斷點頭，道：“我和阿善爾留下來幫助路大俠送這些人去丐幫?！?/br>
    阿善爾不住點頭，用并不標(biāo)準(zhǔn)的漢話滿是憧憬地說道：“哦，丐幫的叫花雞！”

    只有路衍風(fēng)雙眉緊蹙，看起來并不高興。

    他還記得張小元方才說的那句話，若是他現(xiàn)在道歉，一切或許都還來得及。

    路衍風(fēng)深吸一口氣，跨前一步，將花琉雀攔了下來，道：“我有話與你說?！?/br>
    花琉雀想想以往路衍風(fēng)說的那些話，一時只覺腿肚子發(fā)軟，恨不得縮到陸昭明身后去。路衍風(fēng)沒想到他是這種反應(yīng)，稍稍怔了片刻，這才喃喃開口道：“……算了?！?/br>
    他的模樣看起來實在有些可憐，可張小元想，這畢竟是路衍風(fēng)與花琉雀的事，他不可能強迫花琉雀去聽路衍風(fēng)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只能等花琉雀回答。

    花琉雀看著路衍風(fēng)滿臉失落，似乎有些猶豫，他慣常善心軟弱，可又怕路衍風(fēng)是想罵他，他想此處有這么多人在，當(dāng)著大家的面，路衍風(fēng)總不能對他惡語相向，于是他鼓起膽氣，從陸昭明和張小元身后探出個頭來，問：“你想說什么，就在這兒說吧?！?/br>
    路衍風(fēng)：“……”

    花琉雀勉強道：“你若是不說……我可就走了?！?/br>
    路衍風(fēng)：“我……”

    一時之間，他實在不知該要說些什么。

    若說起來，他最清楚自己心中的感受，也最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不善言辭，他害怕自己開口后說錯話，反而會令花琉雀離他越來越遠(yuǎn)，他也知道花琉雀應(yīng)當(dāng)從頭到尾都不曾對他有過除卻同門之誼外的其他心思，說到底他不過是在癡心妄想，可人活一世，若連點癡心妄想都沒有，那還有什么意思。

    他這一生，本就沒多少興趣和喜好，如今好容易找到一個能令他喜歡得不顧所以的人，他絕對不要輕易放棄。

    路衍風(fēng)深吸一口氣，堅定與花琉雀說：“這次的事，是我做錯了?！?/br>
    花琉雀：“……”

    果然，他心心念念的紅顏知己小美人，是他的惡毒師叔。

    花琉雀幾乎要流下兩行熱淚。

    “我……”路衍風(fēng)遲疑許久，卻也只是說，“你……你小心一些?！?/br>
    花琉雀睜大雙眼，好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小師叔在關(guān)心他？

    這還是他的小師叔嗎？！

    路衍風(fēng)下定決心，似乎打算將自己心中的想法不加任何修飾地說出來，他覺得這樣或許會好一些，便看著花琉雀，一字一句認(rèn)真說道：“我不大會說話，以往或許惹過你不開心?！?/br>
    花琉雀：“沒有沒有……”

    什么不開心，他哪里敢不開心。

    路衍風(fēng)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上一次你回散花宮時，我本是有話想與你說的?！甭费茱L(fēng)道，“當(dāng)時被人打斷的話，現(xiàn)在我想好好告訴你?！?/br>
    花琉雀不住點頭，畏畏縮縮道：“小師叔的教誨，我自然要好好聆聽?！?/br>
    路衍風(fēng)卻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同在此處，甚至是眼巴巴看著他的幾個人。

    “真的……要在這兒說嗎？”路衍風(fēng)有些猶豫，“我們是不是……私下……”

    張小元看他實在窘迫無比，總算開口替他圓場，道：“你們先談，我在一旁等你們?！?/br>
    他看花琉雀好似極其緊張，不由又補上一句：“時間不多了，盡量長話短說吧?！?/br>
    他都這么說了，其余幾人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干脆跟著他一塊走開了，可人走得再遠(yuǎn)，好奇心卻是抵擋不住的，不說其余人，連張小元心中都有萬分好奇，想知道路衍風(fēng)究竟要對花琉雀說什么話。

    好在花琉雀和路衍風(fēng)都不知道他能從他人的口型中得知他們想要說的話，二人并未有任何掩飾，而花琉雀仍是膽怯不已，雖說方才路衍風(fēng)的確是突然冒出了一句關(guān)心他的話，可這么多年來他對路衍風(fēng)形成的印象卻并不會輕易改變，他難免仍是害怕對方，只覺得路衍風(fēng)私下將他一人留下來，還是為了對他訓(xùn)話。

    他小心翼翼，只覺自己的態(tài)度若是好一些，保不齊小師叔就不會那么兇一點。

    路衍風(fēng)看上去卻像是有些緊張過頭了。

    這一回沒有人在邊上搗亂，他總算可以將自己心中所想的話好好說出來。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夠重回散花宮?！甭费茱L(fēng)道，“師兄心軟，其實只要你好好同他悔過，他定然會重新接納你返回師門?！?/br>
    花琉雀：“我……我覺得我待在這兒挺好的?！?/br>
    路衍風(fēng)：“我已是持律長老……”

    花琉雀很是緊張：“不了不了，師叔好意，我心領(lǐng)了?！?/br>
    張小元：“……”

    張小元捂住自己的臉，幾乎已不想再看。

    他以為路衍風(fēng)私下同花琉雀說話，是為了向花琉雀表明自己的心意，可誰能想到路衍風(fēng)糾結(jié)了半天，最后說出的竟然是這種話。

    陸昭明難得對此事有些興趣，他輕輕推了推張小元的胳膊，小聲問他：“他們在說些什么嗎？”

    張小元深深嘆氣，有氣無力道：“路衍風(fēng)在挖我們的墻角?！?/br>
    陸昭明微微一怔：“挖墻腳？”

    張小元看著花琉雀與路衍風(fēng)，將二人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陸昭明。

    路衍風(fēng)微有遲疑：“你若是不想返回散花宮……”

    “我不想回去?！被鹑妇芙^得極其干脆，“小師叔，我本就不適合遵守那些大門派的規(guī)矩，至少在此處，我過得很開心，遠(yuǎn)比在散花宮中時要好得多?！?/br>
    路衍風(fēng)竟沒有繼續(xù)往下堅持。

    “到江湖上看一看，當(dāng)然也很好?！甭费茱L(fēng)道，“可我也希望你能夠記得，散花宮是你另外一個家?！?/br>
    這等過分虛偽擺在臺面上的場面話，花琉雀聽起來只覺得極為可笑，甚至還有些說不出的尷尬，他也只能沖路衍風(fēng)干笑，道：“我明白了，小師叔，我可以走了嗎？”

    “等一等?！甭费茱L(fēng)匆忙叫住他，情急之下，他甚至伸手握住了花琉雀的胳膊，“我還有一句話要與你說?！?/br>
    花琉雀勉強站住腳步，看向路衍風(fēng)。

    路衍風(fēng)：“你若是有一日想回來……”

    路衍風(fēng)搖了搖頭，決定繞過這些沒有意義的試探直接將自己心中的話說出來。

    “小雀兒有一天若是飛不動了?！甭费茱L(fēng)輕聲道，“那便落在我肩頭吧?！?/br>
    ……

    張小元一字一句認(rèn)真給陸昭明念出路衍風(fēng)說的話，停了片刻，這才明白過來路衍風(fēng)說的那句話的含義。

    他略有些呆怔，只覺自己的驚訝顯然不亞于此刻目瞪口呆的花琉雀，半晌方才喃喃道：“這是路衍風(fēng)嗎？他怎么突然這么會說話了?！?/br>
    陸昭明莫名低頭看他一眼，問：“很會說話？”

    張小元答：“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br>
    陸昭明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br>
    張小元不由看他，問：“大師兄，你明白什么了？”

    陸昭明答：“你喜歡這樣?！?/br>
    張小元：“啊？”

    他總覺得陸昭明好像明白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還未細(xì)想，陸昭明已經(jīng)在往下說了：“你看看花琉雀，他在想什么？”

    張小元下意識看向花琉雀的頭頂，便見花琉雀頭上瘋狂往外躥著字，無非便是在糾結(jié)路衍風(fēng)為什么要對他說這句話，再結(jié)合路衍風(fēng)先前扮成竹簾后的女子為他彈琴且寫詩與他一事，他終于將事情往那方面去想了，此刻他頭頂?shù)南矚g與不喜歡二字正來回打架，而張小元皺著眉將那些亂七八糟的跳來跳去的小字認(rèn)真看了一遍，也未曾看見諸如厭惡之類的詞匯。

    他認(rèn)真想了想，哪怕在之前，花琉雀也只是有些害怕路衍風(fēng)，他從未討厭過路衍風(fēng)。

    “花琉雀入門之后，我并不喜歡他。”陸昭明在張小元耳邊輕聲開口，道，“我問過師父他在江湖上做的事，得知他偏好美人，而這‘美人’二字，顯然是不帶男女的?！?/br>
    張小元仔細(xì)回想，他也記得花琉雀對傳聞中的第一美人莫問天極有興趣，他可清楚知曉莫問天是個男人，那也就是說，不論男女，只要長得好看，他都是能欣賞的。

    陸昭明問他：“你看路衍風(fēng)的臉，可否能沾上這個‘美’字的邊?！?/br>
    張小元小聲道：“若英氣俊朗也算是美的話……”

    他忽而便懂了。

    若花琉雀本就不在意男女，而如今他又已知道了路衍風(fēng)與他近似知己，他喜歡琴棋書畫，路衍風(fēng)能與他作陪，他想要吟幾句詩，路衍風(fēng)也能與他相和。

    張小元深吸了口氣，認(rèn)真感慨：“真好，以后我們師門就不是和尚廟了。”

    陸昭明道：“若你愿意，師門本就與和尚廟三字扯不上關(guān)系。”

    張小元：“這和我又有——”

    他猛然回神，轉(zhuǎn)頭看向陸昭明。

    “你能看到他人心中想法。”陸昭明道，“可你自己呢？”

    張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