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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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在用艮氏的變幻術(shù)修補(bǔ)天機(jī)鎖? 泥土隨著她指尖的光變幻著形狀,然后補(bǔ)上了天機(jī)鎖殘缺的部分,不到半個時辰,一個像模像樣的天機(jī)鎖就修好了。 “這有什么用?”坎氏的上神忍不住開口,“天機(jī)鎖之所以能開死生門,是因著里頭的預(yù)知星穹,就算做個形狀出來,若沒有陣法,那便還是同廢鐵無異?!?/br> 沒有理他,爾爾擺好天機(jī)鎖,然后伸了個懶腰。 她抬頭看向天邊。 今日是有日頭的,暖暖的光穿過云層照過來,照得人眼瞳像棕色的琉璃,若是天下安康,那約上三五個好友,一起去江邊釣魚,吹著江風(fēng)說著閑話,倒是一個不錯的消遣。 要是還能將離燁拖去集市上,纏著他給她買糖葫蘆吃,再帶他看吞火吐火的雜耍,他的表情也一定會很有趣。 眼里滿是憧憬的光,爾爾笑著嘆了口氣,然后垂眼。 她起身,捏著修好的天機(jī)鎖,走向死生門。 背后一片嘩然,不少神仙涌到了西王母身側(cè),焦急地低聲詢問著什么。 西王母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仿佛什么也沒聽見,只定定地看著爾爾。 說來慚愧,比起心疼這個小姑娘,西王母最怕的還是她反悔,不眼睜睜看著她投身天機(jī)鎖,她都不會安心。 天地將傾,爾爾是最后的希望。但,她完全可以不擔(dān)這個責(zé),不送這個命。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有天道卦人在前,哪怕爾爾再耿直,西王母也覺得不安心。 紫金色的裙擺劃過筵仙臺中央的浮島,爾爾走到離死生門三丈遠(yuǎn)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 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西王母忍不住上前一步,略為焦急地道:“你放心,你這一去,我定讓九霄和凡間往后都為你供奉神廟,沒有人會忘記你?!?/br> 輕輕一笑,爾爾回頭:“娘娘別慌,我不是要反悔?!?/br> 西王母緊張地看著她。 “我只是突然想起來,離燁脾氣不太好?!彼贸鲧R花水月,輕輕放在腳邊。 得告訴他這是她自愿的,不然這群神仙,難免被怒火殃及。 繼續(xù)往前走,爾爾朝身后擺了擺手:“我是凡人修仙,凡人命殞,總有復(fù)生之時,讓他別太著急,我那么喜歡他,一定會回來找他的?!?/br> 西王母怔愣地聽著,眼眶終于是紅了。 凡人總有性命輪回一說,可她這樣的死法,幽冥也是不會收的。 她自己應(yīng)該也清楚,只是還想給離燁留個念想。 目之所及,那小姑娘轉(zhuǎn)過身去,朝他們揮了揮手,然后便化成一縷煙,鉆進(jìn)了修好的天機(jī)鎖里。 天機(jī)鎖搖搖晃晃地升起來,飛向死生門。 爾爾雖是有預(yù)知之力,但到底也不是原本的預(yù)知星穹,所以一入天機(jī)鎖,只能憑著記憶將自己化成星穹的模樣。 可是,天機(jī)鎖入了虎口鎖眼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她印象里模糊的星穹與實(shí)際的鎖眼太多星辰對不上,只能挨個調(diào)整。 這活兒實(shí)在是繁瑣,她仔細(xì)地擺弄著,沒一會兒,竟在星辰間瞧見了太和仙師。 他好像是看不見她的,只挽著他的拂塵,跨出了死生門。 “仙師”就在嘴邊,爾爾咽了下去,傻傻地笑了一聲,然后手上的動作愈加的快。 顏茶師姐、孟晚師兄、坎澤、艮圪、乾天、風(fēng)雨雷電之神、四季之神、大地之主……他們依次從她挪動的星辰間隙里浮現(xiàn),爾爾的動作越快,他們就走得越快。 撥正最后一片星空,出現(xiàn)的是天道卦人。 爾爾想也沒想,在他還沒踏出死生門的時候,就將他一爪子按了回去。 舒坦了。 星穹與鎖眼里的星空完全對上,強(qiáng)烈的白光自她化成的星穹里迸出,爾爾知道自己完成了任務(wù),只是,這撕裂般的疼可真是毫無預(yù)兆,她齜了齜牙,突然有點(diǎn)想哭。 父皇說她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神仙,但是她的了不起好像遲來了八百多年。 也算沒有辜負(fù)人間的香火了吧。 白光沒過她的眉眼,所有的聲音都在耳邊消失,爾爾嘆息一聲,隨著破碎的天機(jī)鎖,化為了灰燼。 天地突然大動。 離燁正在救辛無,弒鳳刀剛一指地,突然覺得心口一痛。 地動山搖,四周的人都有些踉蹌,他站直身子,莫名朝仙島的方向看了一眼。 出什么事了? “你小心些。”辛無護(hù)著養(yǎng)魂燈,朝他喊了一聲。 有凌厲的仙氣自他衣袍邊擦過,離燁側(cè)身躲開,定了定神:“我要回去了?!?/br> 他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看,辛無也不敢多耽誤,將養(yǎng)魂燈一收,抽出手來便隨著他一起殺出一條血路,然后趕赴西王母的仙島。 許久沒有過雨水的天地,突然就下起了一場豪雨。 離燁一踏上仙島就被淋了滿身,他怔愣了一瞬,不解地抬眼看天。 掌管雨水的神仙已薨,連天門都一并毀了,哪里來的雨? 雨水穿過云層,滴滴答答地落往了干涸將亡的人間。 第151章 戰(zhàn)火灼燒之后的城池被雨水沖走了血腥,龜裂的土地被甘霖充盈,慢慢地有了一絲綠意。 凡間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天邊破曉之時,躲過了戰(zhàn)火的人推開落滿灰燼的木板門,茫然地朝外伸手。 嗒,嗒。 雨水落在滿是褶皺的掌心,順著指縫又落去了地上。 遠(yuǎn)處漸漸響起了興奮的喊聲,渾身臟污的孩童嘻笑著沖進(jìn)了雨里,光光的腳丫踩在水坑里,啪啪作響,死寂的村莊突然就有了些生氣,接二連三的門被打開,驚嘆聲起此彼伏。 “奶奶,下雨啦。”有孩童興奮地提著褲腿在村頭喊,“您瞧,還是能下雨的!” 老奶奶站在家門口,抬起皺紋密布的臉,眼里滿是驚詫,她端詳了蒼穹許久,終于顫顫巍巍地合攏雙手,朝天上拜了拜。 孩童不解其意,但奶奶是村里最厲害的人,她既然拜了,那他也像模像樣地跟著跪下去。 村里出門看雨的人接二連三地開始跪拜作揖,荒蕪許久的廟宇,也終于開始燃起了香火。 香燭的青煙飄飄裊裊,直達(dá)九霄。 *** 離燁站在筵仙臺上,只一抬袖,那人間來的香火便化作了石頭,狠狠地砸在了西王母腳邊。 呯地一聲響,腳下的大理石都裂開了一條縫,西王母眼皮顫了顫,也沒敢退,只拂袖將香火收了,然后低聲道:“上神息怒?!?/br> 息怒?離燁白著嘴唇,張手一收。 無數(shù)條縛仙索被他捏在掌心,縛仙索的另一頭,坎澤震桓公等人皆被捆得死緊。 這些人早就魂歸天地了,緣何會突然回來? 他不想問出口,也不想聽答案,眼下站在此處,只恨不得將這些人全塞回死生門里去。 “上神?!碧拖蓭焽@了口氣。 他沒有被捆住,也最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看著離燁情緒似是要不穩(wěn),他張口想勸,可剛喊了一聲,離燁就將他扔進(jìn)了防御結(jié)界里,連帶著太和仙門的其余人一起,徑直送下了九霄。 “……”太和無奈地?fù)u頭。 “師父?”顏茶跌坐在他身邊,惶恐地抬頭,“這若不解釋清楚,離燁上神許是會大開殺戒?!?/br> “他不會?!碧秃V定地道。 離燁是多聰明的人,自殺到筵仙臺來看見那漫天的神佛開始,他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若要開殺戒,這幾個時辰已經(jīng)足夠他將復(fù)生的神仙再殺一次了。 他只是在難過。 孟晚臉色蒼白地問:“他會有法子救師妹性命么?” 太和沉默,然后搖了搖頭。 爾爾為天地而死,連魂魄渣子都不剩,就算離燁有通天的本事,也沒辦法扭轉(zhuǎn)乾坤。 想起那小丫頭,太和也忍不住紅了眼。 怎么到頭來,還是都讓她一肩扛了。 防御結(jié)界落下九霄,很快消失不見。離燁回頭,從萬千神仙之中,抓出來一個人。 燭焱滿臉茫然地看著他,像是還沒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活過來,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但是下一瞬,他的喉嚨就被離燁掐住了。 “來得巧?!彪x燁垂眼看著他,“上一回她同你算了賬,我沒有。眼下既然還有緣再見,那我便也同你算一算。” 燭焱驚恐地掙扎想逃,魂魄卻突然著了火,痛得他慘叫出聲。然而剛喊一聲,喉嚨就又被他掐緊,緊得一絲聲音也出不去。 窒息,疼痛,恐懼,魂魄的灼燒,這樣的手法不能讓他立馬斃命,卻能最大限度地折磨他。 四周的神仙都看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離燁是怒極了,身上又泄出滿地的神火來??矟煽粗?,動了動被捆著的手,在四周畫出一圈神水池,阻止了神火的蔓延。 西王母擔(dān)憂地看著,小聲嘟囔:“她怎么連燭焱也一起放出來了,白白惹離燁不高興。” “娘娘有所不知。”坎澤輕笑,“這反而是她的聰慧之處?!?/br> 西王母不解地看向他,坎澤卻只看著神色扭曲的燭焱笑:“若不放他出來承擔(dān)離燁的怒火,遭殃的指不定就是吾等?!?/br> 微微怔愣,西王母眼前仿佛浮現(xiàn)出那小姑娘俏皮的笑臉。她再看一眼從離燁袍子上滾下來的炙熱火焰,莫名也覺得喉嚨發(fā)緊。 痛失所愛是什么樣的感受?神仙少有體會,但在場眾神看著離燁,都覺得有點(diǎn)難過。 離燁是不會在人前顯露太多的,他甚至連眼眶也沒紅,只冷酷地,近乎殘暴地凌遲著手里的燭焱。 筵仙臺上的慘叫持續(xù)了整整兩日,哪怕是佛祖在場看著,也沒有上前勸一句慈悲為懷。 兩日之后,燭焱重新化為了灰燼,從離燁的手里落下去,被風(fēng)一吹就散得沒了影。 周圍的神仙沒有一個趁機(jī)逃竄的,都只安靜地被捆著,然后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