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她無知又無聊的假設(shè)，少年沉默了大約三秒。原本應(yīng)該不理會她這種像小女生的胡攪蠻纏，但是這一次他卻意外地給予了她答案。

    “我會去接你?！?/br>
    他用平靜的語氣回答。

    姜鶴反而愣了下。

    她突然真切地感覺到今天的顧西決有所不同，就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樣，雖然她根本不知道哪里是李子巷，那個地方是做什么的，但是顧西決的回答讓她有了一種錯覺……

    就好像有朝一日她去了天涯海角，他也會下一秒出現(xiàn)在她面前，帶她回家。

    顧西決彎腰拎起她放在身邊椅子上的書包，直起身的時候，胳膊上多掛了一個人，她湊近他，認(rèn)真地打量他。

    顧西決微微偏過臉，用兩根手指推開她那張充滿探究的臉。

    “姜鶴，以后少跟邵雅欣她們瞎鬧，女孩子還是好好學(xué)習(xí)……爭取考到e班去，別在f班浪費時間?！?/br>
    這語重心長，像老頭子的腔調(diào)。

    姜鶴笑了，仰臉望著他，一雙眼睛閃閃發(fā)亮。

    “笑什么？”他面無表情地問。

    “阿爸，”她說，“晚上吃什么？”

    “吃粑粑?！?/br>
    他把他的胳膊從她懷里抽走，抬手抹了下唇邊的淤青，用重新恢復(fù)冰冷的語調(diào)不怎么客氣地回答。

    雖然最開始把姜鶴騙出來的動機不純，但是顧西決是個說到做到的男人，從醫(yī)院出來后，他帶姜鶴去了醫(yī)院旁邊的菜市場。

    冷眼看她站在殺雞的攤子旁邊，上躥下跳，尖叫聲比被捉出來等割喉的雞本尊更大聲。

    小姑娘整個人都蹭到他身上。

    一雙手死死地抓著他校服短袖的邊緣，下巴貼在他的胸口，緊張兮兮地回頭看一眼，等殺雞的大叔拿起菜刀往雞脖子上一劃，雞“咯”地一聲嗝屁了，她“啊”地一聲，一頭扎進他懷里。

    二重奏似的，顧西決被她撞得差點站不穩(wěn)，覺得好笑又無語，很想邀請韋星濤來看看，就這么個玩意，他憑什么，拿他的命來養(yǎng)嗎？

    “行了，”他伸手捏著她的后頸脖，像拎小貓似的把她從自己懷里拎出來，“哪有這么夸張？”

    她一張臉憋的通紅，頭發(fā)也有點亂。

    撲上來的瞬間，她身上淡淡的香也和他校服襯衫上的氣息混雜在一起。

    他剛想笑話她，一低頭，卻發(fā)現(xiàn)她領(lǐng)口蹭得有點亂，開襟中間的那塊繡著江市一高的遮擋布一顆扣子開了，脫落下去……

    于是從他的角度，正巧可以看見她起伏的胸口，鎖骨若隱若現(xiàn)，一片白膩皮膚下，微起的弧線隱藏在陰影中。

    淺藍色的，內(nèi)衣邊緣。

    喉結(jié)上下翻滾了下，黑眸暗沉下來。

    他這一次手上用了力道將她從自己懷里拉開，垂下眼，睫毛斂去眼中波瀾，只用冷清的聲音說：“扣子開了?！?/br>
    姜鶴低頭，倒吸一口涼氣，用兩根手指想把歪斜的遮擋布拿起來，想了下動作好像不太雅觀，又蹭到顧西決跟前：“給我擋擋?！?/br>
    顧西決無奈地撇開臉，任由她站在自己面前。

    聽她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窸窸窣窣，“啪咔”一聲摁扣被扣上，他這才把臉轉(zhuǎn)回來，垂眼看著她，鼻尖都是粉紅色的。

    “你看見了嗎？”

    “什么？”

    “你看見什么了？”

    “沒有?！?/br>
    她伸手想要摸他的耳朵是不是有發(fā)熱的跡象以證明他在撒謊，卻被他往后偏開頭躲開，“別動手動腳的，站好?！彼麌?yán)肅地警告。

    殺雞的大叔利落地殺好了雞，拔了毛，裝袋子遞給顧西決。

    “下次不吃雞了，”姜鶴看著他接過塑料袋，小聲又矯情地抱怨，“太嚇人了?！?/br>
    “不吃雞吃什么？”他問。

    “吃牛rou吧！”姜鶴雙眼放光。

    “哦?！?/br>
    兩人又去買了一塊豆腐和西紅柿，轉(zhuǎn)身往菜市外面走。

    顧西決拎著菜走在前面，低著頭在玩手機，也不知道手機上有什么那么有趣。

    經(jīng)過菜市前水果攤，姜鶴這里摸摸那里看看，買了一袋梨，這才覺得鼻子里菜市場的渾濁氣息散去……

    “姜鶴?！?/br>
    走在前面的少年叫了她一聲。

    “怎么了？”

    “你看?！?/br>
    顧西決把手機塞給她，她還以為什么稀罕的好東西，伸頭一看，殺牛視頻。

    姜鶴：“……”

    他剛在走在前面認(rèn)認(rèn)真真地就尼瑪在干這個！

    拎起手里的梨就砸他背上，不偏不正砸在他背后早上打架留下的淤青，少年“嘶”了聲，扯了扯唇角，聽她在耳邊罵：“顧西決，你幼稚！”

    顧西決輕笑了一聲，順手接過她手中的梨。

    “不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自己殺雞殺牛?！彼f。

    學(xué)習(xí)好，考上一個好大學(xué)，不僅僅字面意義上地成為一個“好學(xué)生”，而是意味著你將進入一個永遠有陽光的環(huán)境，與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永久隔離。

    就如同你今天這樣，一臉茫然地問我，李子巷在哪，那是干什么的地方。

    他目光漸深。

    “你今天吃錯藥了??？”姜鶴把手機扔回他口袋里，莫名其妙，“瘋狂勸人好好學(xué)習(xí)，一個書包都沒帶回家的人，你覺得你有說服力嗎！”

    顧西決笑而不語，心平氣和的樣子顯得格外有耐心。

    兩人回到姜鶴在景瀾花園的小公寓。

    令人震驚的是顧西決做飯本事不錯。

    宰好的雞，拆了皮下的油整只煲了雞湯，雞油用來煎豆腐西紅柿，等湯煲好了盛出來，雞胸脯rou撕下來單獨做了手撕雞。

    吃飯之前有個小插曲，菜上齊了姜鶴發(fā)現(xiàn)家里連筷子都沒有，在顧西決沉默的目光里笑嘻嘻地從垃圾桶里撿回來兩雙前幾天外賣多給的 沒用的筷子，有塑料包著的那種。

    家里的做的飯味道和外賣重油重鹽不一樣，姜鶴多添了一碗飯。

    早知道有這種待遇，她早八百萬年就從家里搬出來。

    吃完飯顧西決準(zhǔn)備回去了，姜鶴也沒真的準(zhǔn)備把自己的床分他一半，應(yīng)了聲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之后她還要把今天上課的內(nèi)容過一道，第一天總是顯得兵荒馬亂，她還不太適應(yīng)f班的節(jié)奏……

    但是這些都是可以用課后時間彌補的。

    下午去過醫(yī)院和菜市場，里面的氣味比較復(fù)雜，姜鶴洗了頭發(fā)，磨磨蹭蹭地在浴室里呆了將近一個小時。

    推開門時，原本以為家里空無一人。

    卻在下一秒被身邊猛然靠近的氣息嚇得渾身一個激靈，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原本早就該走的人還站在浴室門口。

    她扶著抱著頭發(fā)的浴巾，睫毛上還有凝結(jié)的水滴，濕漉漉的望著倚靠墻站在那的少年。

    他手里拿著一本書，姜鶴看不清楚那是什么書。

    家里的燈開得不太多，走廊里更是只有兩人身后浴室里還沒來得及關(guān)上的燈，澄黃昏暗的光線中，少年的面部線條一部分隱秘于陰影中。

    “你怎么還沒走？”

    姜鶴在最開始的驚訝中冷靜下來。

    “手上拿的什么書??？”

    她扶在浴巾上的手停頓了下，露出一個笑容，卻隱約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勁。

    果然她的笑容并沒有能持續(xù)太久。

    “姜鶴?！?/br>
    黑暗中，她看見他沖她揚了下手里那本厚重的書籍，書頁翻飛聲里，她看清楚封面上面《高一奧數(shù)模擬訓(xùn)練》的字樣……

    他嗓音低沉淡漠。

    “你入學(xué)考的時候，到底考了多少分？”

    第33章 撒謊

    顧西決原本確實是要走了，到了玄關(guān)換鞋時他看見姜鶴的書包還放在玄關(guān)，想了下那比石頭還沉的分量，他便順手拎起來想幫她放去書房。

    進了她的書房，書桌上整整齊齊放了很多的書。

    顧西決湊近看了，發(fā)現(xiàn)除卻一些零散丟在桌面上的時尚類雜志之外，下面蓋著的全部都是高一一整年的各科參考書，各科都有……光數(shù)學(xué)的題解 歷年高考專題 解題思路導(dǎo)向，就有三本以上。

    姜鶴剛搬來不久，吃飯的時候差點連兩雙筷子都找不齊，但是參考書卻成為這個房間里唯一不缺的東西。

    站在書桌邊，少年又想起了軍訓(xùn)那時候蔣凈在水池邊和他的同伴說，姜鶴很聰明……

    【她到底什么水平我清楚，補習(xí)班里就算是最差的那個人也考去隔壁市重點三中了，她是副班長……不管她怎么說，我猜她應(yīng)該是為了顧西決才去的f班。】

    蔣凈的聲音幾乎一字不差地在腦海中響起的同時，他的思路斷了。

    目光低垂，黑眸沉靜。

    他今天還語重心長地讓她好好學(xué)習(xí)，爭取考進e班，她答應(yīng)得好好的，看上去乖得很。

    想到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作何感想，顧西決覺得有些荒謬，笑了。

    從書中上隨意抽了一本參考書，他耐心地靠在浴室墻邊靠著等里面的人出來，這一等就是一個小時。

    反正他也沒別的事可做。

    一個小時后，他終于耐心地把姜鶴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