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確定自己敢不敢坐在這個教室里肆無忌憚的吃豆沙包或者吃糖。

    于是她回頭看了眼顧西決：“現(xiàn)在后悔，回f班還來得及嗎？”

    后者剛辛辛苦苦把她桌子扛過來，這會兒理都懶得理她，只是掃視一圈班里，垂眼冷冷發(fā)問：“你準備坐哪？”

    姜鶴：“……”

    姜鶴動了動唇，正想說話。

    這時候，戴著學(xué)生會紅袖章的蔣凈從前面走了進來，一抬眼就看見杵在教室后面的兩人。

    停頓了下，蔣學(xué)神一點也不見驚訝的樣子，食指從容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他沖姜鶴笑了下：“來了?！?/br>
    姜鶴不知道該不該理他，基于禮貌起碼點個頭才是，但是此時站在她身邊的人正在釋放無形的低壓，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我同桌到b班去了，”蔣凈站在教室中間第三組第二排最佳聽課位，說，“你把桌子先搬過來?！?/br>
    姜鶴覺得自己真的是大預(yù)言家……雖然能力要是不在這種瞎狗眼的時候亂應(yīng)驗?zāi)蔷透昧恕?/br>
    她轉(zhuǎn)頭看了看顧西決，動動唇正想說“不用了你們挪挪桌子我就坐最后一排要么坐門口實在不行走廊也沒問題”，蔣凈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走過來看上去是準備幫她搬桌子。

    那修長白皙的手剛碰到姜鶴的桌子邊緣。

    顧西決直接伸手，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死死地壓住桌子讓它四條腿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仞ぴ谀炯y磚上。

    他目光越發(fā)暗沉。

    兩名一米八幾的少年四目相對。

    氣氛跋扈，仿佛一觸即發(fā)。

    “要么你們兩人坐一塊算了，”姜鶴頭疼地說，“說實話我發(fā)現(xiàn)我更喜歡f班?！?/br>
    最后，是a班班主任老李進班里來，平息了這場戰(zhàn)爭。

    老李教物理的，四十多歲的禿頭中年男人，長相和藹可親，聽說他上課很幽默也很生動，很受學(xué)生喜歡。

    盼星星盼月亮把姜鶴盼來，雖然這次她也就考了個全年級第三，但是不妨礙她還是老李惦記了一個多月的親閨女，連帶著愛屋及烏，他都沒問顧西決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

    指揮著班里的學(xué)生挪挪坑，位置都是暫時的，過兩天還要重新打亂。

    這就是a班比其他班更奇葩的規(guī)矩，在他們看來，同學(xué)即為競爭對手，所以沒有固定的同桌，沒有固定的友誼，更方便培養(yǎng)他們的競爭意識。

    姜鶴對這種泯滅人性的說法嗤之以鼻。

    她坐到了教室的一個角落。

    顧西決替她擺好桌子，隨便目測了下她和蔣凈之間的直線距離，還算滿意。

    垂眼掃了她一眼，他淡淡道：“好好上課，我走了?！?/br>
    姜鶴正彎腰整理抽屜里剛才搬動時弄亂的書，聞言“啊”了聲，好像沒聽清。

    顧西決盯著她腦袋都快鉆到抽屜里的背影，嘆了口氣，手肘撐著桌子，蹲下來，在與她齊平的高度，平靜地說：“我說，我回去f班了?！?/br>
    這回姜鶴聽清楚了，她把腦袋從抽屜里拔出來，相比之下不那么明亮的教室角落里，她一雙眼亮亮地與他對視。

    顧西決停頓了下三秒，站起來，轉(zhuǎn)身從教室后門出去了。

    走到門口，又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發(fā)現(xiàn)小姑娘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周圍都是基本不認識的同學(xué)，她楞楞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一副有點懵逼又有點孤獨的樣子。

    “……”

    沒來由的，他就有點心軟。

    其實他也不知道心軟是個什么玩意兒……

    大概就是那天在李子巷，她突然從后面叫住他撲進他的懷里，他想要回抱她，又生怕把她弄碎的那種莫名其妙的小心翼翼。

    顧西決想，如果這時候姜鶴非要抱著桌子跟他回f班，他說不定真的會就這么稀里糊涂地答應(yīng)。

    換班只是早讀前的短暫插曲。

    顧西決回到f班，f班依然還是他離開的時候那種鬧哄哄混亂的樣子。

    畢竟換班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根本就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可能這會兒最深有感觸的是老黃。

    此時此刻站在講臺上，f班班主任正處于丟了兩個親閨女，痛徹心扉的狀態(tài)，他拼命地給臺下人灌輸雞湯：“你們也要好好學(xué)習(xí)，讓f班成為你們暫時的避風港……別的班的老師可能舍不得自己班的學(xué)生走，但是我不一樣，我希望你們有朝一日全部都離開這里，去e班，去b班，甚至去a班……”

    老黃越說越感動，居然還有點眼眶發(fā)紅。

    邵雅欣她們在下面狂笑，她甚至搶著老黃換氣的空擋說：”不，老黃，除了你我們誰也不要?！?/br>
    教室里一片其樂融融。

    顧西決黑著臉在老黃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桌子搬到第二排謝辛晨座位的旁邊。

    謝辛晨原本貓在桌子底下打游戲，聽見動靜抬起頭望了下他，見他神色不太好，蹭過來問：“送 送過去了？”

    顧西決抬了抬眼，“嗯”了聲。

    “沒，沒和那那個蔣凈坐吧？”

    “沒?！?/br>
    這單字發(fā)音，言簡意賅的……仿佛那個惜字如金 兇狠酷炫狂霸拽的校園扛把子又回來了，誰曾想到他曾經(jīng)因為某個人一句話，垂眉順眼都把一碗飯分三勺裝滿呢？

    謝辛晨心里感慨姜鶴這個妖女，還好自己溜得快。

    “她 她沒鬧吧？”他又問。

    “沒?！?/br>
    安靜得很。

    安靜到讓人覺得不太忍心。

    顧西決不說話了，整個人沉浸在一股生人陌近的冷漠里……除了謝辛晨，誰也不知道就早讀這短短二十分鐘，他拿出手機五次，其中四次進入微信界面又退出來。

    你媽的，太矯情了。顧西決面無表情地想，不就是去個a班嗎，走廊這頭和那頭的區(qū)別，兩步路就到……

    老子這種送閨女去孤兒院的負罪感到底怎么回事來著？

    而且整個早讀，這種負罪感讓他坐立不安。

    滿腦子都是他離開a班的時候，小姑娘回頭望他的眼神。

    早讀鈴下課鈴一響，他把手機往抽屜里一扔，站了起來。

    謝辛晨一臉懵逼地看他長腿一邁，下課鈴都還沒打完他人已經(jīng)快消失在班級前門。

    “決哥，上哪去？”

    “廁所?！?/br>
    顧西決快步走向走廊盡頭，倒是和廁所真得同一方向。

    一路上他臉色很不好看，經(jīng)過別的班，愣是把捧著早餐準備出來吃的同學(xué)嚇得楞在門口，等他人走遠了，才探頭探腦地走出來。

    a班應(yīng)該也下課了，走廊上零散地散落幾個人。

    顧西決再次靠近a班后門時，還有些緊張，生怕看見他閨女趴在課桌上要死不活掉眼淚的樣子……

    他如臨大敵般緊張。

    卻在接近a班門時，忽然聽見從教室里飄出來一句：“哇，姜鶴，這道題你還知道用第二種坐標系解法，這個坐標系算好快??！這個輔助線簡直是神來之筆，你怎么想到的？”

    顧西決一愣，走到窗邊看了眼，看見a班教室里，小姑娘座位周圍圍著三四個同學(xué)，男女生都有，她坐在中間，一只手壓著月考數(shù)學(xué)試卷，一只手執(zhí)筆，在教學(xué)霸們做題……

    整個人沐浴在信從者們的崇拜目光下，說到什么輔助線ab，她臉上笑開了一朵花。

    這他媽就猝不及防地站了a班的c位。

    顧西決：“……”

    可能是他的目光過于灼熱，正跟新同學(xué)火熱聊天的小姑娘愣了下，感覺到了似的，回過頭，與他視線對視上的第一秒，她雙眼亮了下。

    把筆遞給剛才跟她說話的女同學(xué)，她站起來走向后門，笑瞇瞇地湊近他：“顧西決，你怎么來啦，有事嗎？”

    他低頭，看著她那完全快樂 可以融入 沒有問題 真正大丈夫的燦爛臉蛋。

    面無表情地說：

    “路過，去拉屎?！?/br>
    第69章 一行白鶴上西天

    顧西決貓在廁所隔間里抽了一支煙，煙還是問別人借的。

    開學(xué)以來他自己的煙就沒哪次能活著超過五節(jié)課，后來他索性不再浪費那個錢，有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好像可以戒了……

    畢竟每次他身上帶點煙味，坐在他旁邊的人就噴嚏連連，然后吸著紅通通的鼻尖，可憐巴巴都望著他問：顧西決，你是不是又抽煙，你身上好臭啊。

    “……”

    想要這，他愣了下。

    接下來，整個人有點放空，空洞里那種煩躁的心情就顯得格外突出。

    微微蹙眉還是扔了手里的煙屁股，他站起來拍拍身上，就好像這樣能拍走身上的煙味。

    此時外面有人在哐哐砸門：“里面的兄弟好了沒，抽煙去天臺啊，廁所是用來上廁所的，不是拿來抽煙的，下次再這樣告老師了啊……”

    顧西決伸手拉開門，外面站著是一個c班的男生，猛然對視上隔間里走出來的人那雙漆黑深邃的眼，他一個激動，差點拉褲子上。

    顧西決居高臨下地掃了他一眼，在那人看著就快要尖叫出來之前，沙啞著嗓音說了聲“抱歉”。

    眼罷垂眼，悶聲走去洗手池那邊，擠了一大坨洗手液，認真洗手，里里外外，一絲不茍。

    洗完手，他感覺到身后好像還有一束目光在楞楞地盯著他。

    一挑眉抬起頭，從鏡子里看見身后那個c班男生還滿臉驚悚地望著他，他想了下：“做什么，我又沒用廁所也要沖水？一個煙頭而已?！?/br>
    節(jié)約用水不知道??？

    那個c班的倒霉蛋沉默地咀嚼了下大佬的邏輯鏈，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品不出個所以然來，沖他恭恭敬敬地一鞠躬后，閃進隔間里。

    顧西決：“……”

    顧西決踩著上課鈴走出的洗手間，就是不想看到a班的那些書呆子熱熱鬧鬧圍著姜鶴，其樂融融的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