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知道顧父還有一口氣在，季澄闕差點兒以為這里就是靈堂現(xiàn)場。

    這些有事退讓，有錢貼上的完蛋玩意兒都詛咒誰呢。

    好在顧家的兒女沒一個對顧禹走心的,也不在意這種詛咒不詛咒的問題。

    顧世霖和顧夢妍都沒在樓底下，想必現(xiàn)在正陪在顧父的身邊進(jìn)行最后的表演。只有顧家的大管家第一時間迎了上來,不卑不亢地彎身，“三小姐，人在樓上，還吊著一口氣……等您?！?/br>
    顧西筠一直沒什么表情的臉上露出一點諷刺，偏頭看了一眼管家，牽著季澄闕上了樓。

    顧禹寬敞的臥室已經(jīng)幾近被改造成了高級病房搶救室,房間內(nèi)擺滿了各種用來監(jiān)測和供氧的儀器，各種管子順著儀器的另一端匯聚到他的全身。

    臥室里沒有別的人在,顧夢妍翹著腿坐在床邊的沙發(fā)上。她最先看到顧西筠和季澄闕進(jìn)來,瞥到她們自然而然牽在一起的手后,無比嘲諷地笑了一聲。

    顧世霖則是站在顧父床頭看過來,隨即臉色微微一變，跟季澄闕對視了一眼后，收回視線，彎腰湊到顧父耳邊:“爸，西筠回來了，我們都陪在您身邊了?！?/br>
    “……”季澄闕無語地看了顧世霖一眼，你怎么這么會演啊大兄弟。

    顧世霖確實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他在顧父面前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懂事謙恭又孝順的面孔?，F(xiàn)在雖然沒有必要再賣力演了，但樓底下現(xiàn)在涌了那么多雙眼睛，他不好在最后時刻還落人把柄。

    顧父則是已經(jīng)不能利索地說出話，聽到顧世霖的話后，費勁地?fù)伍_眼皮，緩慢轉(zhuǎn)向了門口的方向，嘴唇顫動了半天，忽然流下了兩行眼淚。

    季澄闕:“……”

    這是什么劇本？？人之將死其心也善嗎？

    到底善不善的季澄闕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沒有任何討論的余地。

    并且死前一口氣了才做出這幅樣子給誰看？給顧西筠嗎？那遺產(chǎn)分配和身后事有為顧西筠考慮過一星半點嗎？

    沒有。

    所以即便顧西筠繼承了顧母的淡泊不在意，原本直到最后都沒有把很多事情的本來面目抖落出來，但季澄闕卻不會再看著這些人仍舊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引人作嘔。

    顧世霖攥著手帕彎腰，輕柔又細(xì)心地為顧父擦掉眼淚后，掖了掖被角，安撫他說:“爸，你放心吧，家里以后有我呢，我會好好照顧兩個meimei的?！?/br>
    顧夢妍都有些暴躁地擼了把頭發(fā)了。

    顧父卻仍舊偏著頭，喉嚨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看向了季澄闕。

    季澄闕抬頭望了眼天花板，這一家子都是戲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劇本，讓她這個影后也很難發(fā)揮。

    好在顧世霖主動開口:“爸，那是悅溪，您可能忘了，她是……”

    “是一個不相干的人。”顧夢妍順著她的話站了起來，毫不客氣地瞇眼看著顧西筠和季澄闕，“怎么，床上滾過兩圈就敢光明正大地領(lǐng)回來了？爸還沒死，顧家的門風(fēng)和臉面就被你丟盡了?！?/br>
    床上的顧父眼睛瞪了起來，顧西筠則是面無表情地牽著季澄闕的手，忽然朝顧夢妍面前走近了兩步，“那你呢，不是不相干的人嗎？”

    季澄闕有些訝然地偏頭看了眼身邊的人，顧夢妍則是抑制住猛然的慌亂，竭力維持鎮(zhèn)定，冷聲道:“你胡說什么？爸還聽著呢?！?/br>
    “還喊什么爸？你是他親生女兒嗎？”顧西筠表情沒有分毫變化，直直逼視著顧夢妍。

    床上的顧父則是忽然間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顧世霖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

    顧夢妍知道自己敗露了，甚至是一早就敗露了，她現(xiàn)在摸不清顧西筠的意圖，只能連忙扭曲地轉(zhuǎn)過頭，給顧父身邊的顧世霖使眼色。

    隨時等著宣讀和最后修改遺囑的律師就等在隔壁，只對顧禹衷心的老管家也候在門外，顧父一分鐘不死，遺囑就隨時會有變動！而季澄闕是撞破過他們偷情的事情的，說出來就完了！

    顧父眼看也就剩最后這幾口氣了，顧世霖已經(jīng)搭在儀器上的手遲遲沒有按下去，甚至有些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如果顧禹是自己斷了氣，他至少心理上不會有任何負(fù)擔(dān)?？扇绻撬聪铝诉@個儀器，哪怕只掐斷了短短幾分鐘，那他也從此也得背上謀殺的逆名和罪名！

    顧西筠將他們兩個的小動作看在眼里，嘲諷地瞥向顧世霖的手，嗤笑道:“九十九步都走了，還差這一步？”

    臥室內(nèi)的人集體變色，顧世霖則是面對著顧父瞪大眼睛看過來的視線，心理潰敗地往后慌亂退了幾步。

    他身旁柜子上的托盤和杯子被悉數(shù)帶倒，稀里嘩啦落了一地，驚動了門口的管家，管家立刻就要敲門進(jìn)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季澄闕已經(jīng)徹底袖手旁觀起來，在顧夢妍狠狠瞪了顧世霖一眼，要親自上前了解的顧禹的時候，側(cè)身架在了她的面前，好讓顧西筠說完最后一句話。

    “怎么，”顧西筠諷刺地轉(zhuǎn)向顧夢妍，將她剛才的話悉數(shù)奉還，“因為是床上滾過無數(shù)圈的，所以趕著過去幫忙？”

    病床上的顧禹忽然瞳孔擴(kuò)散，渾身僵硬地剛剛往起挺了一下，而后直直落了下來，被活活驚氣死了。

    還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