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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給死對頭沖喜在線閱讀 - 第45節(jié)

第45節(jié)

    “文湛,你說二皇子此舉有何用意?”段逸軒問。

    “我看……八成是在拉攏文湛?!敝x茂傾道。

    謝家與段家雖表面上看著無上尊貴,但都是虛榮,朝中并無實。他們?nèi)抑?,最有實權的便是牧家,其后不僅有手握軍權的牧守業(yè),還有姻親金家樞密院使金長晟與當今太后,是實打實的皇親國戚。所以謝茂傾與段逸軒都猜想二皇子此舉真正用意或是為了拉攏牧斐,至于他們倆,完全是來掩人耳目的。

    牧斐道:“不管他們有什么目的,我們見帖就收,見約就赴,一視同仁,誰也不得罪?!?/br>
    段逸軒拍手道:“此舉好,既不得罪人,也不表明態(tài)度,他們爭他們的,我們玩我們的?!?/br>
    正說著,安平拉停了馬車,在前面低聲喊:“小官人們,寶津樓到了?!闭f完,跳下車頭,搬來下馬凳。

    段逸軒在前,打起簾子先下了車。

    牧斐與謝茂傾在后,三人剛立定,忽見前面逶迤著幾輛豪華大馬車紛紛停了下來,那裝飾氣派一看就是皇家子弟們的馬車。

    三人心領神會,便站在馬車旁不動,打算等那些皇子們進去了他們再進去。

    當先為首的馬車是二皇子的車駕,只見他懷里摟著一艷婢下了馬車,旁有一眾嬌童伺候,后面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等也紛紛下了馬車,正往前面走。

    二皇子微微扭頭溜了一眼后方,見三皇子司昭同一名面容清冷的婢女正往這邊來,便故意煞住腳,艷婢一時不防,踩在了二皇子的腳上,登時嚇得花容失色,渾身發(fā)軟,想要下跪。

    二皇子拉住她,繼續(xù)摟在懷里,看著她皮笑rou不笑道:“怕什么,好好站著。”

    那艷婢只好膽戰(zhàn)心驚地縮在二皇子懷里。

    二皇子看了一眼被踩臟了秋香織錦靴,皺眉道:“臟了啊,三弟——”他扭過頭,看向不遠處立住的司昭,輕佻的目光瞥了一眼他身邊的侍女,笑道,“我瞧著你身邊的侍女停伶俐的,就讓她過來替本王擦鞋罷?!?/br>
    其他皇子們已經(jīng)陸續(xù)聚集了過來,正笑看著眼前一幕。

    司昭抿唇?jīng)]說話,臉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牧斐留意到,司昭垂下的手背上,隱有青筋顫動。

    第053章

    “怎么?舍不得???”二皇子看著司昭冷笑。

    司昭拱手淺笑:“二哥說笑了, 能替二哥擦鞋是檀萱的榮幸?!闭f完, 他朝身旁的侍女遞了個眼神。

    檀萱立即上前, 跪在尖銳的石子小道上, 拉出袖口,一點點地替二皇子將鞋面擦拭干凈。

    末了,二皇子彎下腰輕佻地掐住檀萱的下巴抬了起來, 一面肆無忌憚地瞅著檀萱的臉盤打量道:“倒是個姿色不錯的小美人, 本王喜歡。——不知三弟肯否割愛送給本王?”

    這擺明了是存心欺辱司昭。

    因為無論他送與不送, 都是個笑話。

    送,是橫刀被奪愛,是無能,也是在警告他不要覬覦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不送, 是自不量力, 是不敬,是在公然和二皇子這個未來的儲君叫板。

    司昭垂眸, 藏拳于袖中, 正要開口時, 忽聞有人喊:“微臣牧斐見過二殿下, 見過各位皇子殿下?!?/br>
    二皇子一見是牧斐, 立即松了人,笑著迎上來,勾著牧斐的肩膀道:“牧兄,你來了,走, 跟本王一起進去?!?/br>
    眾人聞言,各自悄悄對視了一眼。

    何時,二皇子竟與牧斐稱兄道弟起來了?

    這也是牧斐納悶的地方,他何時與二皇子之間這么親近了?

    不過礙于情面,牧斐也只得順著二皇子的話,隨他一起進了寶津樓。

    二皇子一走,段逸軒立馬上前扶著久跪在地的檀萱起來。

    檀萱起身后,連忙往后退了一步,避開段逸軒的手,屈膝欠身致謝,便垂著頭又回到司昭身邊。

    司昭沖段逸軒點了一下頭,段逸軒匆匆一拱手,轉身與謝茂傾緊跟著牧斐他們進到了寶津樓。

    寶津樓看臺上,正中坐著二皇子,坐下首依次坐著牧斐,段逸軒,謝茂傾等汴都有名望的世家子弟;右下首按照皇子排行依次坐著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等皇子們。

    眾人成梯形席地而坐在階梯的席面上看著臺下禁軍百戲獻演。

    二皇子高坐在看臺上,俯視著下首眾人,忽然生出一種俯瞰蕓蕓眾生,被眾星拱月高高在上的睥睨得意感。

    自從半年前的那次父皇病重,他險些以為父皇不行了,便暗中鼓動朝中各大勢力想逼宮立他為儲,畢竟他是父皇所有兒子里面年齡最長的一個,而且他的母妃可是齊妃娘娘?;实漳皋笆藕?,后宮一直無主,他不明白父皇為何不重立皇后。但是也好,因為皇后不在,父皇把主持后宮的大權交到了母妃的手里,這也就是說,母妃很有可能是未來的皇后娘娘。

    所有人都以為儲君之位非他莫屬。誰知,他那個素日里不聲不響的三弟趁著父皇病重,竟四處求醫(yī)問藥,替父皇拜山祈福。此事不知怎地落進了父皇的耳朵里,所以自父皇痊愈之后,竟然對三弟另眼相看,從此以后格外恩寵,還時常把他叫到身邊談心。好在她母妃經(jīng)常在父皇跟前吹耳邊風,經(jīng)常數(shù)落三弟的不是,這才使得父皇這陣子又開始疏遠了他。

    二皇子乜斜著眼瞅了一眼正襟危坐在自己席案前的司昭,聽說薛家的薛娘子好像還跟他有些曖昧。他一掌拍在汝窯執(zhí)壺上,緊緊抓住。

    心道:“不自量力的東西,也敢跟我爭,你也配?!?/br>
    想到這里,他就忍不住又想奚落司昭一番,好讓他從此以后認識清楚自己的身份,便歪在隱幾上,沖司昭喊道:“三弟啊,本王壺里的酒沒了,煩勞三弟把你桌上的酒端過來替二哥倒上一杯罷。”

    他酒壺里的酒自然是有的,他之所以這么說,就是想當著所有權貴的面,讓司昭親自像個下人一樣給他端茶遞水。

    司昭聞言沒動,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放在幾上的拳頭顯示著他的極力隱忍與克制。

    看著今日二皇子一而再的當著眾人面公然侮辱司昭也不知是何意?牧斐突然想起此前秦無雙說過,司昭有可能會登基為帝,心下倏然一動,笑著起身:“二殿下的酒沒有了啊,那正好,我的酒還沒動,我來為殿下親自滿上。”說著,擰著自己的執(zhí)壺走到二皇子的幾案前,彎下腰取過二皇子的空酒杯替他倒?jié)M放好。

    二皇子緩緩坐正身子,抬頭睨著牧斐,皮笑rou不笑地反問:“牧兄,你知不知道你在作什么?”

    他擺明了就是想當著眾人的面侮辱司昭,可牧斐卻半路替司昭出頭,難不成他牧斐已經(jīng)站在司昭那邊了?

    牧斐看著二皇子,意味深長道:“二殿下,您是覺得微臣替您親自斟酒不夠分量?”

    這話反問的二皇子一愣。

    二皇子轉念一想,牧斐此話之意,莫不是在向他示好?

    想罷,他舉起酒杯,盯著牧斐的眼睛道:“牧兄若是有誠意,不如將壺中剩酒干了?”

    牧斐靜靜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低頭看了一眼執(zhí)壺,十分爽快道:“沒問題?!闭f完,他當著二皇子的面,仰頭一氣兒飲完,為了表示自己的誠心,他還特意將執(zhí)壺抖了抖,確定最后一滴已經(jīng)進入了他的喉嚨,他笑著晃了晃空酒壺,表示已干。

    二皇子見了,猛地一仰頭將杯中酒吞了,然后放下酒杯哈哈大笑道:“牧兄爽快!不愧是我meimei看中的人。”

    牧斐神色微凝。

    他沒想到二皇子竟然會公然承認九公主司玉琪對他有意,如此一來,眾人定會猜想方才二皇子之所以與他親如兄弟,原是因為九公主。

    果然,眾人一聽,紛紛向他投來異樣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揣測,有驚訝,有不解,還有驚羨。

    牧斐斂色回到坐席上,附近的段逸軒伸著脖子悄悄地問:“文湛,怎么回事?你與九公主……”

    牧斐沉臉打斷道:“回去再說?!?/br>
    待到獻演結束,二皇子當先起身離去,牧斐,段逸軒,謝茂傾落后一步,見眾人都走了,三人這才結伴而出。

    臨上馬車時,忽見司昭長身而立在馬車一側,見了三人,也只看牧斐,拱手道:“今日多謝牧公子兩次相助,小王不勝感激?!?/br>
    幫他并非有意,純屬看不慣而已。

    牧斐卻轉頭看著段逸軒與謝茂傾,一臉茫然道:“今日我做了什么?”

    段逸軒懵過之后,立刻反應過來,連忙搖頭道:“你今日什么都沒做啊。”

    牧斐又笑著看向司昭道:“三殿下,許是您想多了,微臣今日只是來看百戲的?!?/br>
    司昭何其聰明,立馬明白了牧斐這是不想承他的情分,便淡淡一笑,沖牧斐拱手告辭了。

    秦無雙回府之后,見安平安明不在,一問芍藥方知牧斐去了寶津樓。

    每年重陽節(jié)這日,官家便會親臨寶津樓觀看禁軍百戲獻演,非達官顯貴不得入內(nèi)。但秦無雙聽說今歲官家命二皇子代為登寶津樓閱戲,再聯(lián)想起近日來,牧斐隔三差五地收到各位皇子的邀請?;首訆Z嫡期間,最是拉攏人心時,牧斐身份特殊,背后擁有三方勢力,秦無雙不由得有些擔心牧斐會被攪和進去。

    便一直等在堂屋里,想和牧斐好好談談。

    夜幕四合時,牧斐終于搭著安平的肩膀,跌跌撞撞地回來了。

    秦無雙見狀,起身迎了出來,甫一近身,便聞見牧斐身上散發(fā)出來的nongnong酒氣,她微微蹙眉問:“你又喝酒了?”

    牧斐打了個哈欠,然后精神萎靡地點了下頭,坦然道:“喝了。”

    “你是不是跟那些皇室子弟們在一起喝的?”

    聽見秦無雙質(zhì)問他,牧斐心里竟然覺得十分舒坦,他推開安平,努力站穩(wěn),笑看著秦無雙挑眉:“是啊,你不知道小爺我在皇家子弟前多受人歡迎?!?/br>
    秦無雙一把抓住牧斐的手,星眸緊張地盯著他:“牧斐,聽我一句勸,奪嫡期間,不要他們過分來往?!?/br>
    牧斐垂眸看了一眼秦無雙抓住他的手,目光再次爬回到秦無雙的臉上,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在擔心我嗎?”

    從始至終,她一直都在擔心牧斐的處境,這點毋庸置疑,遂點頭道:“是,我很擔心你?!?/br>
    聞言,牧斐鳳目里頓時涌出狂喜,似黑暗過后的黎明,亮得出奇,他克制住內(nèi)心的激動,輕輕地說:“你放心,我沒那么傻,不會瞎站隊的?!?/br>
    “那就好?!?/br>
    秦無雙松了一口氣,正要放手,牧斐突然用力反抓住,灼灼目光緊緊地鎖住她的眼,里面甚至流露出一絲卑微的乞求,“其實……只要你愿意管我,我什么都聽你的?!?/br>
    秦無雙:“……”

    她看著牧斐,一時愣住了。

    其實這幾月以來,秦無雙能感到到牧斐對她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變化,牧斐對她似乎較之前對她越來越冷淡了。好在牧斐的確是在向她預期的方向發(fā)展,棄玩樂,入太學,并很快升為上舍生,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考個功名回來。她應該感到高興,可是她心底里終究還是有一絲失落的。

    直到方才,她看見牧斐眼底深處的期望,如同黑夜蟄伏著的猛獸,隨時會撲出來一般,她才明白,原來牧斐對自己的態(tài)度并非冷淡,而是在賭氣。

    ——他希望她管束他,并且表示愿意聽她的話。

    第054章

    秦無雙的心里一時五味雜陳的。

    嫁給牧斐沖喜, 她從來不是奔著愛去的。因此從未奢望過, 也不敢奢望牧斐會記起前世, 更沒想過牧斐會喜歡上她, 就連前世牧斐是否對喜歡她她都無法確定。所以這世她不過是奔著一個“恩”字而已,她從沒想過也不敢去想自己會不會喜歡上牧斐。

    直到這一刻,牧斐清醒地對她說, 希望她管束他, 她發(fā)現(xiàn)她的心會因為牧斐的期待而變得有一絲雀躍。

    她始終不敢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對牧斐究竟是一種什么感覺, 她用冷漠疏離來隔絕自己對牧斐的一切期望,總覺得只有這樣她才能做到去留隨意,但是那種時不時對牧斐的怦然心動總會如枯榮的原上草,野火燒不盡, 春風吹又生一般死灰復燃。她有許多次沖動, 想放任野草生長,可她不敢這么做, 因為自她踏進牧家的家門時, 她就知道注定不會長久。

    況且最近市井上沸沸揚揚的流傳著牧斐將與她退婚, 迎娶司玉琪的謠言, 無論真假, 在她心里,她已經(jīng)退卻了。前世,若不是因為她,牧斐和九公主就成了,后面官家或許會看在九公主的面子上, 饒了牧家,牧家也不會被抄家,牧斐最后也不會過的那么凄慘。既然這一世他們二人要重來,她又何必去橫加阻攔,不如成全了他們,反正還有一年她就要離開牧家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已經(jīng)不小了,除了你自己,誰也管不了你?!闭f完,撥開牧斐的手,轉身徑直回屋了。

    牧斐的手垂落了下來,他站在院子里望著秦無雙的背影發(fā)呆。

    nongnong夜色里,他的身影就像一只落了單的孤雁,透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寂寥。

    轉眼已是冬至。

    官家在前朝舉行大朝會盛典,迎接天下四海來賓恭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