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中意_分節(jié)閱讀_4
“你不驚訝么。”沉蔻看著裴真意脫下外袍搭在自己身上的動作,心里有些無趣。她蔻色的指尖捻著身上的衣料,追問道“妖物兇猛,又非你族類,見到我這樣子,你不該害怕嗎” 裴真意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回答。 怕什么呢裴真意自認(rèn)除卻險(xiǎn)惡紅塵,她什么也不畏懼,什么也不會怕。 左右世事一場大夢,向使一朝聞道,那夕也可死。 若說怕,裴真意只怕這一輩子里會被再卷入塵世骯臟的漩渦、被晦暗的人間撕碎。 于是只要避開那可怖的人間,當(dāng)眼前只存山水時,就萬物都不會可怕。 連妖也不。 “沒有什么好懼怕。” 裴真意說著,欠著身系好了沉蔻身上的最后一個衣帶。 所幸今日入山林時穿戴得多,裴真意脫去一件外袍,里邊的衣服也仍舊算得上可以見人,只是苦了眼前這位,就無鞋可穿了。 沉蔻卻好像并不在意,她好奇地伸手撣了撣腿上的衣料,雙手撐著山石面像是要起來,但下一秒就沒了動作,轉(zhuǎn)而朝裴真意伸出手,樣子像是要抱。 裴真意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牽著馬看她“作何” “我不會走路?!背赁⒆谏绞希耘f朝裴真意招了招纖細(xì)白皙、指尖染蔻的手,模樣媚態(tài)迷離“我方化形,從前只知水下事,如今便不知要這雙腿該何用,是一時站不起來的?!?/br> 她的模樣太過妖冶,行止也輕浮惑人,讓人很輕易就想到傳說中前朝禍國的妖姬,又或是此間朝中風(fēng)月場上最負(fù)盛名的那花魁。 但無論是妖姬還是花魁,或許認(rèn)真論勝負(fù),都還要不及眼前這個妖物。 裴真意看著沉蔻惑意十足的樣子,面色并沒有任何起伏,反而只在眼底添了三分晦暗。 越是春意迷離,越是風(fēng)月之中,她就不可抑制地越發(fā)抗拒。即便沉蔻并非是人,如此行徑只是出于妖物天性,而不是出于骯臟的欲念或迂回的心思,裴真意也仍舊難以接受。 這般模樣到底太過于輕浮,一時生涯深處的黯淡記憶呼嘯而來,重疊著眼前人的絕色,瞬息間遮蔽了裴真意的雙眼。 她深吸一口氣,背過身去。 “若是站不起來,日后你就無法生還。我存活于世間尚且自顧不暇,就更無心去看顧一個站也站不起來的人。” 裴真意背對沉蔻說著,沒有絲毫要去抱她的意思。 沉蔻聞言眼中浮上一層茫然,她不懂裴真意所說的“生還”或“存活”為何意。 若說生或存,她此刻不是正生存著嗎而若說死或滅,沉蔻并不相信若是她今日站不起來,難道還就能死了不成。 她不懂,卻還是下意識按著裴真意的話做。她坐在山石上,雙手撐著滑溜溜的石面,衣袍下細(xì)白而沾著蔻色的足趾尖動了動,像是想要落地。 像人一樣站起來,眼下于她而言并不是件易事。這一雙纖細(xì)又修長的腿該怎么用,她也只能靠本能。 身后窸窸窣窣了很久,裴真意垂著眼睫去聽,卻等了半晌也沒聽見別的響動。 或許是自己太過嚴(yán)苛了。她到底也不過是初見世事,或許自己也懵懂。 想著,身后人那雙毫無瑕質(zhì)的眼睛又在神思中一閃而過。裴真意心軟了軟,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回過身去。 這一回身,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停了。裴真意看見沉蔻已經(jīng)從山石上下來了,正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白皙的手扶著一旁的矮石,蔻色上沾染了些松枝土屑。 裴真意甫一回頭,沉蔻就仰起了臉,兩人一時對視間,裴真意清晰看見了沉蔻眼里繚繞的為難意味。 跪的姿勢還挺標(biāo)準(zhǔn)。 “”裴真意無言地看了她片刻,沉蔻也沒有再動。數(shù)秒過去,裴真意才妥協(xié)般地彎了腰,穩(wěn)穩(wěn)地扣住沉蔻膝彎,將她抱了起來。 這是第一次無間的親密接觸,裴真意將沉蔻抱起、雙腿都離地后,才發(fā)覺她輕得離譜。 常聞楚腰纖細(xì)可作掌上舞,裴真意心思微動,有意無意間便捻了捻懷中人的腰。 倒是果真極細(xì)。 多虧了這份輕盈,眼下多載了個人,馬似乎倒也并不覺得吃力。 馬蹄一深一淺地踩踏在山間路上,裴真意把沉蔻圈在懷里,拉著韁繩,沿著開拓好的來路朝山谷林地之外走去。 裴真意不愿顛磕到馬袋里的碗碟瓶罐,于是馬行的速度就很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