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中意_分節(jié)閱讀_41
這對話又回到了原點,裴真意好笑地?fù)u了搖頭,拍了拍她腿示意她不要亂動“好好好,那便是如此?!?/br> 許久沒同人饒舌斗嘴開過玩笑,一時裴真意還當(dāng)真有些不習(xí)慣。但她卻早禁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心下也不由云開月清。 一番規(guī)整后夜已過亥,元府內(nèi)更漏聲點點傳來,客院里靜而微涼,偶有蟲鳴。 但裴真意知道,便只有客院是如此。那更遠的其他幾個院落,此刻必然仍舊笙簫齊鳴。 沉蔻站在廊外取水處捋起了半截衣袖,正貪涼淋著胳膊,遠遠便傳來了瀝瀝水聲。 此刻沉蔻不在近前,裴真意便微微垂下眼睫,指尖點在疊放好的那件輕衫上,微微揉著那處的淺金繡紋出神。 雖說如今確已不再像先前那般近乎執(zhí)念地在意,但她心下到底還是有著疑云與憂慮。 到底是一條長而不見源的線,而線的那一端,牽著她自幼最珍視與最恐懼的一切。 有些事情雖可淡化,卻到底永不可磨滅。裴真意看著沉蔻的方向,一時默默出神。 直到遠遠傳來腳步聲,自廊廡之外來了群著藏藍短褂的家仆。一隊人聲勢雖浩大,動作卻格外輕盈,若不是那被燈盞拉長了的一道道影子幢幢交錯、在地面與高墻上晃動,一時還當(dāng)真教人難以察覺。 而從那隊家仆步入廊中的第一刻起,沉蔻立刻也抬眼看了過去,眼中滿是防備。一時只見那長長一隊人皆各自捧了只錦盒,最末的一個還捧了一抱畫卷。 裴真意微微瞇起眼盯了片刻,起身繞到了房內(nèi)屏風(fēng)之后。 “我家主人有言,這些皆是貴客之物,今謹(jǐn)歸還?!?/br> 裴真意站在屏風(fēng)之后聽著那為首的家仆客套幾句,而她只是一言不發(fā)間微蹙著眉應(yīng)了一聲。 這一聲過后,她便依稀見到那些人將手中物什接連放下,靜置于桌面。 一群人來得快,走得也急。沉蔻警惕地垂著手回來時,那群家仆早已經(jīng)魚貫而出,在廊廡盡頭幾乎都沒了身影。 “是什么東西”沉蔻一雙流風(fēng)妖冶的眼睛此刻都微微睜大了起來,略顯緊張而狐疑地湊上了前“非要這樣大晚上著急送來” 裴真意不認(rèn)識那些錦盒,卻也知道那其中裝著的東西,必然是同她有關(guān)。 當(dāng)年她趁亂被元臨鵲放出川息,便遺落了許許多多私物在元府,而那些畫卷,恐也是她曾經(jīng)所作。 于是她倒是并不愿立刻打開,而是沉默著在桌邊坐下,抿著唇搖了搖頭朝沉蔻道“無妨,應(yīng)只是些雜物?!?/br> 她私心并不想收下這些東西,甚至連打開看看也不愿。 不愿回憶起那些時日,也不愿看到任何相關(guān)的物什。 于是她目光里一時流露出了七分抗拒,將那若干錦盒都推到了一邊。沉蔻看了她一眼,將手上的水漬擦拭干凈后,挨著她坐了下來。 裴真意隱約感到她或許是又要安慰自己了,一時抿抿唇抿出一個笑來,溫聲道“都無事的,你不用安慰我?!?/br> 明明一直以來的想法都是去照顧她,不知道什么時候起,自己居然早就成了被擔(dān)心與關(guān)照得更多的一方。 裴真意心里有些悶悶的,即便面上仍舊與往常一般清淺,語氣與眼神里的不同卻仍舊被沉蔻察覺。 沉蔻知道裴真意總是特別在意面子,說白了便是假正經(jīng)得不行,心里一時又好笑又好氣。 分明是委屈又難過得就差把這錦盒丟出去了,卻還要在自己面前硬說沒事沒事。也不知道是誰前些夜里抱著自己哭,那時候怎么便不要面子了 沉蔻越想越遠,一時想到了初相識時的畫樓之上,也想到了那時候裴真意第一次出于尋求安慰的擁抱。 也就是那一次裴真意突如其來的心扉暗敞,讓沉蔻開始生出了不論如何也要護她無虞的心愿。 那心愿一日日蔓延開來,糾纏著心脈向上攀牽。 這樣細(xì)密又纏繞著心扉的關(guān)切與喜愛,于她而言絕不會是負(fù)擔(dān),永遠不會。 但裴真意的脾性總歸還是并未全然放開,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沉蔻想著,微微嘆了口氣,妥協(xié)道“哎,無事便最好了?!?/br> 她語氣幽幽清清,一時入耳帶著些無奈似的,讓裴真意感到自己被看透了幾分。 這樣的氣氛讓裴真意感到了些許窘迫,她抿了抿唇,干脆伸手將面前最近的那個錦盒拿了起來,作勢便要打開。 沉蔻見她當(dāng)真是要面子,居然連方才怎么都不愿去碰的東西,此刻也說開就開。 裴真意心下帶了幾分氣悶,于是一時當(dāng)真連最初的抗拒都拋卻到了一邊,伸手打開那第一個錦盒后,便一眼看見了那之內(nèi)安放的一套筆。 這筆仍舊是裴真意記憶中再熟悉不過的樣子,縱使與今相隔十載,她也能感受到這筆上承載的、她年幼時的一切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