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中意_分節(jié)閱讀_43
那邊沉蔻眼看著裴真意面色里的溫度急轉(zhuǎn)直下,心下一時也隨即揪緊。 縱使她不明就里,但眼下看著裴真意這般模樣,便幾乎也感同身受。 看著師父的貼身物上沾染了這樣陳舊而觸目驚心的血跡,應(yīng)是很難過、很彷徨,也是很痛苦的吧。 沉蔻雖然并不曾有過羈絆那樣深厚的“師父”,但于她而言,裴真意的存在卻并不會比紅塵中任何一束開蒙啟智的光要弱。 這束光她愿依偎著,直到一切都失色。但在此之前,她不會讓它為任何旁物所遮蔽。 沉蔻微微垂下眼睫,眼底里泛起意味不明卻又強烈的潮涌,輕輕覆住了身邊裴真意的手背,語調(diào)雖柔嫵如往常,卻又帶了些從未有過的陰狠。 “我去找她。” 說著,沉蔻扣著桌沿的指尖劃下深深幾道刻痕,旋即松開,倏地從桌邊站了起來。 裴真意并未能看到那一刻她眼底的決意,聞言只是心下閃過了一絲清明的光。 她抬起頭來反握住沉蔻的手,語調(diào)里的彷徨與懼怕盡數(shù)褪去,轉(zhuǎn)而攀染上了無畏與篤定。 “是。我去找她問清楚?!?/br> 說著,她勾起食指抹凈了自己眼底的些微淚痕,扣上那錦盒便牽著沉蔻推門而出。 沉蔻被她這樣忽然一拉,神色微微愣了愣,原本面色上的陰戾居然一時也消散了大半。 是了。她最愛慕的這個人雖然溫柔,卻并不是軟弱。 但一切總是事與愿違,二人甫一步出客院廊廡,便被門外團團守著的守衛(wèi)攔了個正著。 眼下已算得深夜,裴真意站在客院門前,一時遠處傳來的鐘鼓樂聲也仍聽得清晰。 那聲音穿過了客院外清雅的竹園,從斜面那方光色粼粼的蓮池盡頭傳來,靡靡不散,又在耳邊徘徊。 沉蔻皺著眉,顯然也是聽見了那非同往常的絲竹之聲。 她自從知道了元臨雁究竟做的是什么勾當,便覺得就連笙簫絲竹這等高雅之物,到了元臨雁手里也怪惡心的。 二人沉默了片刻,到底還是較不過門口那些團團守著的侍衛(wèi)。 一時月色微弱、為云所蒙,道路上籠了彩琉璃罩的燈火也就顯得更加明亮了起來。裴真意沿著來路回行,捏著錦盒的指節(jié)骨都由于使力而泛出了明顯的白。 但不過是片刻,她又緩緩松懈了力道。 沉蔻牽著她另一只手,也輕聲道“也罷了,眼下已經(jīng)夜深,若是當真如此貿(mào)然去找那元賊,便指不定要看見些什么夭壽畫面。不若今日便就此歇息,明日該來的總歸還是要來,誰也逃不掉?!?/br> 她語氣幽幽清清,陰柔又帶了些堅定,令裴真意無端晃了晃神,下意識應(yīng)道“嗯,好?!?/br> 于是再回房時,裴真意便將那簪盒小心恭敬地放在了正對著床榻的桌面上,垂著眼睫坐了下來。 沉蔻仍舊并未回去自己那間房,而是跟在裴真意身后合上了房中門窗,隨后掀起那羊角燈罩,將燈火撥弱。 拾掇一番后,她挨著裴真意坐了下來,伸手拍了拍她肩。 “姓元的既說是有東西要給你,今夜咱們又已經(jīng)收到,我想明日再不論如何,她也該沒有理由多留咱們?!背赁⒚蛎虼剑Z調(diào)清篤,抬起蔻色指尖點了點桌面錦盒“到時你我離開川息,拿著此簪作證物,難道還能讓她逃出法網(wǎng)不成” 裴真意點點頭,垂著眼睫若有所思,好半晌才悶聲續(xù)道“是,這個簪,我會親自拿到二師姐面前,問問是怎樣一回事?!?/br> 二師姐這些年來在朝中各地游歷,游走于官宦世家之間,甚至于天家亦有所接觸,算得上是早已進入了達官派系??v使如此早已失了師父教導(dǎo)的隨心隨意、寄情山水的初心,但到底此事與二師姐脫不了干系,且最有希望能夠拿捏住川息元家的,整個師門中也依舊只有二師姐。 待到離了川息,便帶著此簪去尋她。對于元臨雁,不論是舊賬還是前塵,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裴真意想著,心下漸漸篤定。一時她也不再彷徨,便抬眸朝沉蔻看去,輕聲道“那便如此。我們離了川息,便尋尋我的好師姐身在何處?!?/br> 她說到這里很快又頓了頓,隨后搖了搖頭,笑道“不過也不必那樣著急。你說你想去懋陵光晤湖,我們便可以先去光晤湖。而后再向師姐發(fā)信也不遲?!?/br> 她不愿總是帶著這樣一塊無瑕玉,在疾苦紅塵與骯臟往事中逡巡穿梭,很多時候她都知道,其實沉蔻是并不愛沾染世事的。 只不過太多時候都是為了她,才跌入了人間,又涉進塵埃。 念及此,她伸出指尖撩了撩沉蔻鬢發(fā),溫聲道“總之來日方長,還有許多事可以帶你去體驗?!?/br> 頓了頓,她補充道“都會是最好而難忘的人間,再無一絲塵埃?!?/br> 沉蔻看著裴真意的眼神,聽她這樣說不由得也笑了,握住了裴真意的手,心下思緒萬千“裴真意,你把我當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