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荊地棘_分節(jié)閱讀_51
柳祁又閑話地問道:“天子現(xiàn)在真的要和他的侍衛(wèi)有染嗎?那個叫‘流星’的?”常無靈答:“我看是真的?!绷畋惆胪嫘λ频恼f:“那我當(dāng)年確實(shí)是馬屁沒拍著,還想著怎么給他推薦個可心的閨秀。不想他是喜歡熱血的男兒??峙慢埥l(wèi)里又多了一條升官的路子了?!背o靈聽了這話,卻說:“我看天子對流星,不是你想的那樣。”柳祁笑了:“那是怎樣?”常無靈一時覺得難以形容,半天才說:“像我對你一樣。”柳祁一怔。那常無靈篤定地說:“所以你也別想進(jìn)獻(xiàn)什么美男了,除了流星,天子看著誰都是一樣的?!?/br> 就像除了柳祁,常無靈看其他人都不比看一棵藥草更有趣。 柳祁在驛館里沒有離開。敖?jīng)r的人要追尋他的蹤跡也變得很容易??砂?jīng)r卻沒有辦法動他,因?yàn)樘熳拥闹家庖驳搅恕T瓉?,柳祁提供了新的證據(jù),既有手寫的供詞作為人證,也有假的虎符作為物證,力證“敖歡盜符”之事是敖?jīng)r為了平邑、昌邑而蓄意陷害。敖歡醒來之后也上書證詞,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而且敖?jīng)r無故扣押他,對他嚴(yán)刑逼供,造成他極大的身體和生理傷害,要求賠款。天子則要求敖?jīng)r解釋。敖?jīng)r這邊自然也一口咬定這件事不是陷害,是真的,畢竟敖歡真的帶著兵馬和馬毛將軍匯合了,只是馬毛將軍死無對證。 眾人各執(zhí)一詞,天子便各打五十大板,最后做主說平邑、昌邑用作兇馬相國食邑。問題來了,兇馬的相印花落誰家?這已經(jīng)是大家心中明了的答案了,柳祁成功上任。 兇馬王被殺,剩下一個孤兒,掌相印者掌大權(quán)。敖?jīng)r對這個相印非常感興趣。卻不知道,柳祁是黃雀在后。對于天子來說,他根本不在乎兇馬能否興旺,某程度上,他心里就不希望兇馬再次強(qiáng)盛起來。柳祁瞄準(zhǔn)了天子的意圖,派常無靈前去做說客。若說巧舌如簧、舌燦蓮花,常無靈是一個字都不沾的。但偏偏是他這樣的人,才能和同樣鋸嘴葫蘆的天子有話聊。 常無靈話不多,但一開口卻總是很在理:“沒有人比柳祁更適合禍國殃民。” 天子居然是無法反駁。 常無靈又說:“柳祁想讓陛下看著,他不但能夠禍害兇馬,還能把三危與虞地的風(fēng)云都攪動。只要有他一天,誰也不得安生?!?/br> 柳祁憑借著“敖歡盜印”的事,證明了自己攪動風(fēng)云的能力。但天子不算很意外,他不懷疑柳祁的能力。畢竟柳祁的前半生已是最有力的證明。天子最大的懷疑是柳祁的忠誠。所以,柳祁也通過“敖歡盜印”的事件,將潛在的盟友全部得罪干凈,自斷后路,表示:“我是個不知忠誠,只知利弊的人。如今,若無陛下,我則粉身碎骨。如此,我只能依仗陛下,絕無二心?!?/br> 天子確實(shí)為塞外三藩的事焦頭爛額,如今若能托賴柳祁,讓塞外自顧不暇,一團(tuán)內(nèi)亂,無暇反叛之事,也是美事一樁。若柳祁真的又再反復(fù),天子也只須收回他的符印,屆時柳祁自然是死無葬身之地。 利弊權(quán)衡,天子終于將兇馬相印授予柳祁。 柳祁在天家駐軍的護(hù)衛(wèi)下入主兇馬。常無靈自然是也跟在他身側(cè)的,便當(dāng)上了兇馬的國師。原本的國教自然不服,老國師打算在自己的食邑里蓄謀大事,不想他的食邑沒過多久就染上瘟疫,群醫(yī)無策。還得常無靈這位新國師為他們祈福,疫情才漸漸平息。也因此,常無靈作為國師,得到了大眾的崇拜,威望更勝于王室。 柳祁挾持幼主,榮登相國,也是各種手段,作威作福,得心應(yīng)手。 三危那邊都討論起這個以前供職殿前司、服務(wù)過罪妃又反水、服務(wù)過劍略又分手、服務(wù)過敖歡又反水、服務(wù)過敖?jīng)r又反咬的兇馬權(quán)相。大家喜歡討論他,因?yàn)楹孟袼S便一段傳聞?wù)f出來都很有爆點(diǎn)。 現(xiàn)在還出了更有爆點(diǎn)的事。 柳祁命人抬了黃金一萬零一并白銀一萬零一到劍府,說劍略“萬里挑一”,要聘他為夫人。劍夫人氣得幾乎當(dāng)場昏倒,大罵對方不要臉。劍略也是冷淡,不但拒收這“萬里挑一”的好禮,還另外奉送黃金一萬和白銀兩萬,說“一刀兩斷”,請他不要再sao擾自己。 那劍略又說:“若是不夠,可以講。金銀珠寶都是身外物,安閑自樂才是性中天?!?/br> 敖歡聽了此事,拍案大呼:“那我呢?我的金子呢?我的銀子呢?我好歹是個王子,長得也不錯,活兒也挺好吧,怎么也不考慮考慮我?”劍駿聽了,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家王子已變得如此自甘墮落。他又對劍略埋怨:“你這金銀送給他做什么?你就算給了他,他也一樣會繼續(xù)sao擾你的?!眲β岳湫Φ溃骸拔医o他也是白給,他又不會收。說不定還會倒貼錢回來?!?/br> 敖歡只羨慕不已:“唉,現(xiàn)在他的心里只有你了。” 劍略也是為敖歡的自甘墮落而分外訝異:“難道你還惦念著他?” 敖歡便道:“那是當(dāng)然。你比我更知道他的壞處、更受他的傷害,可你都那么惦念他了,我怎么不能惦念他?”劍略聞言,臉露不悅:“你這話沒有道理?!卑綒g卻笑道:“你騙別人也就罷了,還想騙我?你騙我也騙不過,還想騙柳祁?我看你也就現(xiàn)在矜持幾天而已,過兩個月,就是‘柳夫人’了。” 柳祁不打沒把握的仗。他既然出手了,就是志在必得,肯定是要聘這位劍世子做他的夫人了。 劍夫人也是認(rèn)真煩惱。自劍略和柳祁分手而來,劍夫人雖然開心,但心中也難免隱隱不安,總覺得這兒子還沒斷掉對柳祁的念想。劍略自那之后一直對婚姻的事不冷不熱,劍夫人也不十分催逼。現(xiàn)在突然出了柳祁求婚的事,搞得劍夫人非??只?,連忙張羅起各種相親事宜,甚至提出:“其實(shí)咱們家也未曾和刀女真正取消婚約吧?咱們不如以此為由,斷然拒絕柳祁。也好安排你倆的‘刀劍聯(lián)姻’的好事?!?/br> 倒沒想到,刀女雖然有點(diǎn)意思,但刀世子卻說:“我看這劍略對你無心,柳祁又不好惹,。咱們還是別攙和這事了?!钡杜仓荒苈爮男珠L的意見。 第107章 結(jié)局 這些日子倒是平和不少,只是轉(zhuǎn)眼到了塞外三藩首腦會盟之日。兇馬國主年幼,無法前來,便由相國柳祁代為出席。三危大王年邁,不方便出行,也由敖歡代為出席。至于虞地,也理所當(dāng)然地派來了敖?jīng)r,敖?jīng)r的身邊也跟著柳離。 柳祁頭戴碧玉,身披綾羅,盡管兩鬢生華發(fā),卻仍是目如天上星辰,反而比幾年前更顯得年輕氣盛、顧盼生輝。敖歡看見他這樣,更為心動,恨不得立即與他野合。柳祁也懶得看敖歡,只上前和敖?jīng)r問好,又微微含笑看向柳離。柳離與父親重逢,也是感慨萬千。 敖歡看著,也插話說:“柳相國似乎和離邑主很投契啊?!绷畋闵焓治兆×x的手,只笑道:“這可不是?我倒是這個年紀(jì)了,膝下無兒無女,若能認(rèn)得這離邑主做義子,就真是我的造化了?!绷x聞言又驚又喜,又不知該說什么,只瞅了敖?jīng)r一眼。敖?jīng)r見狀,知道柳離是顧慮自己,便笑道:“那真是天緣巧合!阿離也是幼年失怙,若得您這位義父,真是很大的緣分?!贝笕宋锒奸_口了,底下的便也齊聲附和,煞有其事地把認(rèn)父的儀式cao辦起來。 柳離含淚,磕頭斟茶,認(rèn)了這位父親。柳祁也是極為感動,拉著柳離說了好一會子的體己話。 明明所謂“盜符”的疑案才是三年前的事情,可大家都像沒事發(fā)生一樣,和和氣氣。只是柳祁與離離的“父慈子孝”是真,敖?jīng)r和敖歡的“兄友弟恭”卻很假。敖?jīng)r早覺得敖歡與柳祁私相授受,如今便也揶揄起來:“說起來,聽說柳相國對劍世子很有意呀。歡弟是劍世子的好友,怎么不幫忙美言兩句?說和說和?”不想敖歡聽了這話,一點(diǎn)不生氣,還哈哈大笑,說:“你以為我沒有說合?可你知道阿略怎么說的?”這敖?jīng)r好奇問:“怎么說?”不僅是敖?jīng)r,連在那邊深情相認(rèn)的柳祁、柳離父子也忍不住豎起耳朵,想聽聽劍略的意思。敖歡便一笑,說:“想必大家也都聽說過,我和阿略的‘風(fēng)流軼事’了。你們都以為是虛妄傳聞,但其實(shí)未必就是假的。他與我真的就是一體的,若想取他,就得連我一起取了?!?/br> 敖?jīng)r聽了這話,饒是再處變不驚,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柳離心里只罵:“還是這么不要臉!”柳祁卻笑了,只說:“阿略只是一個世子,我的聘禮都不夠入他的眼了,您是王子,我可真是不敢肖想。”敖歡卻笑道:“那你嫁給我,也可以的?!绷罾湫Γ骸芭??!绷x也小聲地跟著“呸”了一聲。 敖歡卻道:“我倒是那么砢磣?”柳祁掩面笑了,半晌才說:“不是,不是,只是我作為相國,還記得您和咱們兇馬的公主是有婚約的?!卑綒g臉都綠了。這懸而未決的婚事,不想又被提起。柳祁卻道:“倒不說這個了。我此行正是要向三危大王求請賜婚。不想他竟然不來,不過和您說了,也是一樣的?!卑綒g只笑:“父王年事已高,不管這些小輩的私事了?!绷钣中Φ溃骸拔沂莾瘩R的相國,他是丹蓬島的繼承人,真的要結(jié)婚,也勉強(qiáng)夠得上‘國家大事’了。”敖歡悻悻道:“父王也不管這個吧?!绷顓s道:“若我以平邑為聘呢?”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之前大家為了平邑、昌邑鬧得各種風(fēng)波,現(xiàn)在柳祁一句要用平邑做聘禮,自然能夠說得動三危大王。敖?jīng)r都忍不住眼紅。他又想,到底是柳祁做這個權(quán)相做得夠jian佞了,竟公然拿土地去換美人。只是平邑說到底也不是公家土地,是柳祁私有的食邑,他要拿出來,別人也不能真的阻止。更何況他現(xiàn)在在兇馬是無冕之王,干什么都無人阻止了。 而敖歡,則是恰恰相反,盡管他多么喜愛柳祁,但到底萬事都以國事為重。如今柳祁提出貢獻(xiàn)城池,他自然慎重對待了,也如實(shí)地將這個請求反映給了父王。三危大王得知后覺得很合算,直接下旨賜婚,親自和劍夫人、劍略談話,言辭懇切,字里行間都是“請你趕緊嫁給柳祁,為國獻(xiàn)身”。 劍略算是見識到柳祁的手段了。 柳祁的手段就是不擇手段。 劍略和柳祁的婚姻成為了必然之事,也是跨國的慶典。天子聞知,也發(fā)了賀貼,雖然事實(shí)上天子大感遭到背叛。 說好的柳祁已經(jīng)腹背受敵、無依無靠呢?如今的柳祁,身為兇馬相國,地位穩(wěn)固,虞地相國也叫他一聲“岳父”,如今還和三危劍世子成婚?敖歡被當(dāng)作棋子擺了一道死里逃生,似乎也對他不計(jì)前嫌? 常無靈手持玉梳,挑起一綹柳祁的額發(fā),淡淡說道:“天子也被你擺了一道。你倒歡喜了?”柳祁看著銅鏡中自己那張臉露出微笑:“那也不敢這么說?!背o靈如今這雙手,不但會搗藥了,也會梳頭,將柳祁如云般濃密的長發(fā)攏在頭頂,以紫金冠固定。柳祁又有些感嘆:“到底天子還比咱離離還小幾歲呢。那樣年輕……等他到了我這個年紀(jì)的時候,可不知道難纏成什么樣子?!背o靈也不說什么,只專心為柳祁束發(fā)。柳祁也習(xí)慣了常無靈的寡言,有時候和他說話,自己說個不停的,也很安心,像是得體的自言自語。柳祁便笑笑,又說:“可我也不必?fù)?dān)心,等他年紀(jì)到了的時候,我早就死了?!背o靈手中的梳子一頓,才回他:“有我陪你呢?!绷顓s道:“你再是妙手,也有限??偛荒苣嫣於械?。難道真能叫我長生不老了?”常無靈便道:“不是,我就陪著你?!?/br> 柳祁似有所感,便昂起頭來看他。 卻見常無靈平平靜靜的,臉上無風(fēng)無浪,好像只是說了句極尋常的話。 柳祁握住常無靈的手,只道:“傻子……”那柳祁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聽見外頭鑼鼓喧天。小破爛跳入門來,喜氣洋洋地說:“三危劍略的儀仗快到了!先生快去迎親吧!”柳祁心中的感傷并未被驅(qū)散,卻恰如其分地面露喜色,殷勤地出門去了。 外頭正是飄絮般的散滿炮仗殘紅,狂風(fēng)吹飛紅,爛漫天地間。圍在廣場四周的是裊裊的舞女,如同風(fēng)中搖擺的花枝,招展飛揚(yáng)。城樓內(nèi)好不熱鬧,送親者玉樹臨風(fēng)、錦衣玉冠,正是那鮮衣怒馬、神采飛揚(yáng)的敖歡。他的臉上是真心的歡喜,好像比自己成親還高興一些。倒是劍略一身紅衣,臉如霜白,在落紅滿天中,吉服的衣袂飛揚(yáng)如紅云。 柳祁恍惚間,看到了許多年前的自己,又看到了許多年前的劍略。 改口“阿略”許久的他,情不自禁地在風(fēng)中輕輕喚了一聲:“略兒。”劍略神色一變,卻又顯出些柔情來:“嗯?!?/br> “柳祁。”劍略從滿天飛紅中走來,握住柳祁的手,“你想要的都得到了。開心嗎?” 柳祁捏了捏劍略的指尖:“像個夢?!?/br> 就在這裊繞不絕的絲竹聲中,柳祁一腳踩在柔軟的紅毯上。像是從未有過的舒心。然而,他仔細(xì)想來,也不必被眼前的鮮花著錦蒙騙,以后肯定還是荊天棘地的路。 但也沒什么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