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酒歡_分節(jié)閱讀_2
秦杦悠閑地走在路上,遠遠看見這情景,轉(zhuǎn)而抄進小道,繼續(xù)慢悠悠地在巷子里亂逛。就這點東西,也好意思出來糊弄人。嘖嘖,外鄉(xiāng)土佬包…… 幾個月未歸鄉(xiāng),這里變化倒也不大。常去的酒樓在白墻后露出一角,漸漸越來越近,眼見后門掛著的小匾額出現(xiàn)了,秦杦含笑跨入門檻。 打瞌睡的伙計在夢里聽見輕盈的環(huán)佩相碰聲,一個激靈醒了。眼前這位許久未見的年輕公子竟比幾個月前更俊美了,一雙桃花目笑意盈盈,愈顯風(fēng)流勾人,淺紫色的緞綢常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俊俏的身段,半散半束著的一頭及腰烏發(fā),更襯得他面冠如玉,天質(zhì)自然。 “秦,秦公子。”伙計忙上前招呼,生怕怠慢這不好伺候的爺,“樓上公子們已等候多時了,還請您隨小的來?!?/br> “勞煩了?!鼻貣w微笑點頭,摸出幾塊碎銀子給他,抬步跟上,卻又暗自疑惑哪兒來的“公子們”。不是只有一個嗎? 擇味樓的生意一年四季都紅火得很,一樓的大堂永遠人聲鼎沸。秦杦老遠便聽到酒令聲聲,當然,更多的是前來喝酒劃拳的漢子們的喧嚷。只見大堂里的大多客人三三兩兩湊在一堆,起哄鬧騰,偶爾會有碗碟破碎的聲響。秦杦蹙眉,搖頭跟上伙計。這才沒來幾個月,高雅的酒樓竟成了亂騰騰的酒館樣兒,真不像話。 “客官,麻煩讓讓,哎,麻煩……”伙計領(lǐng)著身后那位爺艱難地穿過大堂,轉(zhuǎn)眼就出了汗。同時,俊美風(fēng)流的少年引起了眾多人的注意,大堂里一時議論紛紛,于是愈吵鬧了。 “那不是秦詩人嗎?他從蜀地游玩歸來了?” “哪兒呢……哇!果真如傳聞所言,是個大美人……” “這相貌,城西錦香樓的小倌也不及啊……” 周圍人不約而同對說這話的人翻了翻白眼。私下說也就罷了,還敢在人家面前說? 伙計聽到這些閑言碎語,轉(zhuǎn)頭道歉:“公子莫怪罪,您別在意這些粗人……” “無妨?!鼻貣w倒是無所謂,他反而還蠻喜歡聽別人議論他的,尤其是夸他比優(yōu)伶小倌一類生的美。 因為那就有得玩了。 抬腳上樓梯前,秦杦故意回頭,沖眾人嬌俏一笑。 這一笑,大堂里瞬時鴉雀無聲。 說起來,秦杦這人可是出了名的,甚至比他的詩還要有名。詩詞歌賦只有文人欣賞,他的人卻是不識字的人也知道。 秦杦假意苦惱:人比作品紅,我還能說什么? 兩年前,他游經(jīng)京城正逢先帝下詔,為慶元宵在宮門前征詩。文人才子一抓一大把,可結(jié)果出乎意料,秦杦這年僅十五歲的少年郎竟憑一首隨意下筆的詞折服了在場所有人,拔得頭籌。如今他早忘了當時寫了什么,但那些文人卻無比激動,邊把他后來重寫在包炸藕的油紙布上搶來搶去,邊贊嘆秦杦的詞寫得真好…… 于是,著名詩人秦杦就這樣出爐了。 出了名后,不少權(quán)貴人家和書香門第爭著請他到府上做客,想求得他的筆墨。原以為這種滿腹才華的人極難請動,誰料秦杦接受了他們的邀請,一個不落地到他們府邸拜訪,還留了不少墨寶。同時,這位少年詩人也毫不客氣地收了他們不少銀子,吃喝了他們不少好東西,帶走了他們一件件珍寶…… 真的,一點也不客氣…… 雖然出名很賺錢,可以不愁吃喝了,但有些齷鹺事是難避免的。秦杦深感無奈,長得好看就是苦惱,總有人見了他起色心,趁他不注意撫手啊,摟腰啊,摸大腿啊…… “大人莫動了……”嘴上這么說著,秦杦卻媚笑一下,欲拒還迎地往那人的懷里靠。 那人滿臉肥油,嘴越咧越開,眼里是遮不住的欲望,聽他這話,憋得不行了,伸手就去扯秦杦的腰帶。扯到一半,秦杦又是一笑,接著一拳頭往那人臉上招呼。 敢碰你秦大爺?shù)娜嗽缢懒恕?/br> 秦杦幼時,雙親便去世了。他也無所謂懼,不打算照紙片上的地址去投靠遠親,拎上小包袱,只身一人離開了從小到大生長的故土。 那年他七歲。 從此行盡天涯,靜默山水間。 常年在外的他,每過一段時間必定要回家鄉(xiāng)杭城歇腳。這里有他熟悉的人和去處,可以厚臉皮地蹭吃蹭住,休息很久。 于是進那雅間前,他思考著此次要停留多久,才能吃空雅間里那人的錢袋子。 伙計轉(zhuǎn)頭確認他跟著,無意識地望著眼前的美人出神了幾秒,然后臉一紅,匆匆扭頭把門推開: “蔣少爺,秦公子來了?!?/br> 雅間內(nèi)坐著數(shù)位輕裘寶帶、美服華冠的公子,看著皆已及弱冠。他們大都是江南中的官宦貴族子弟,自然是氣度不凡,俊美非常,其中主座上的那蔣家嫡大少爺更是出彩,聽見伙計的通報,回頭抬眼望去。 秦杦一進來,立刻把他們給比下去了。 “蔣成仁——” 秦杦看著一屋子人,心想不是說好了就兩人私下會會嗎?這群人怎么回事? “哎呦,秦大爺來啦。”蔣成仁對這位爺了解得很,知道他這是對自己帶人來不滿了,連忙起身上前迎接。 秦杦不予理會,徑直拉開主座上蔣少爺剛剛坐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臉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蔣成仁裝作沒看見老友正用余光打量那幾人,拿了個瓷杯斟上煮好的茶水,放到他面前。 “前兩天我跟他們?nèi)ズ染?,喝多了不小心把今天咱倆見面的事給說了,他們吵著要來,我攔不住……你不用理他們,我們聊自己的啊。”他低聲道。 “又跟這些人喝酒?”秦杦瞪大了雙眼。他一向討厭和這些官宦貴族子弟來往,自然對老友的行為感到不滿。 “推不掉,下次不去了。”蔣成仁笑著坐到一邊,也給自己添了添茶。 旁邊的幾個少爺家世都不簡單,自然見過秦杦一兩面,可是沒多少機會近距離接觸,因此不停對蔣成仁擠眉弄眼,暗示他引薦一下。然而蔣成仁壓根沒看見,仍低聲跟秦杦說著話。 秦杦他爹考了一輩子科舉,死前仍是個秀才??疾坏霉γ?,書生要想糊口是件難事,何況他爹一個窮書生,還娶了妻有了兒子。雖對考功名不死心,但他還是選擇在蔣府的私學(xué)里做教書先生。蔣家待他一家不錯,秦杦也便得以進了私學(xué),跟著蔣大少爺讀書。 所以從咿咿呀呀學(xué)語起,兩人就認識了。 兩個都不是愛讀書的,面上裝的熱愛學(xué)習(xí)且成功瞞過了兩人的爹,背地里搞了不少事情,例如裝病逃學(xué),找人代寫作業(yè)什么的,相處得甚是愉快。 后來,秦杦的爹娘去世了,蔣父有意留下秦杦陪大兒子讀書,蔣成仁也希望小伙伴留下來??汕貣w謝絕了蔣家的好意,獨身一人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家鄉(xiāng)。 在異鄉(xiāng)途中,他常常想起故鄉(xiāng)杭城的大街小巷,想起那里的人。想得不行了,秦杦就跑回去,把從小一起長大的小伙伴揪出來,吃光他的錢袋子。 “其實有件事,本不好麻煩你……”蔣成仁支支吾吾道,不敢直視老友,伸手把桌角擺著的一碟藕粉桂糖糕推到秦杦面前。 “哦?!鼻貣w眼睛一亮,徒手抓起一塊塞進嘴里。 蔣成仁看向雅間角落,秦杦出于好奇跟著看去,發(fā)現(xiàn)那里還坐著一個人。 “薛舅舅!”蔣成仁招手,無視其他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