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蹦菇拐局绷松眢w，小胖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背在身后，不太明白青年如此激動的原因，小聲道:

    “蔽月草主要用來制作返魂香，和向陽花、奎山根、靈泉水混在一起，再用三分碧水源的地火煉制，需要五個晝夜。返魂香可以讓魂魄離開身體的凡人魂魄歸位，起死回生，但是修真界很少有人使用，因為修士使用返魂香，是逆天改命，他自己就不得善終。所以返魂香主要是鬼修用來引導(dǎo)迷失的冤魂，帶他們回到鬼界。”

    “很好?！边B云山眸中一片驚艷之色，夸贊道:“焦焦是第一個能準(zhǔn)確認出蔽月草的修士。蔽月草嚴格來講，外形與向陽花一模一樣，并且沒有任何氣味。因此，目前修士要區(qū)分他們，只能借助一種名為藥香獸的靈獸?！?/br>
    青年說著便張開了原本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掌心赫然躺著一只非常小巧的靈獸，看起來與麻雀極為相似。

    “這便是藥香獸，它們種族歷來繁衍困難，如今修真界的藥香獸不超過十只?！边B云山說著在莫焦焦面前蹲下來，將靈獸遞給小孩看，解釋道:“藥香獸天賦如其名，它們能聞到藥草獨有的香氣，這是修士無論如何做不到的。焦焦，你能告訴我，你是怎么區(qū)分蔽月草和向陽花的嗎？”

    莫焦焦懵懂地看著青年手中那只小鳥，睜圓了眼睛跟它大眼瞪小眼，隨后無辜地退后了一步，他無措地捏著自己小紅袍上的蝴蝶結(jié)，糯糯道:“草藥，味道不一樣?！?/br>
    “你是說，你和藥香獸一樣，能聞到藥草的氣味？”連云山追問。

    “是的?！蹦菇骨忧拥鼗卮穑@然不明白自己和他人的區(qū)別，他茫然地四處看了看，軟巴巴道:“這里的藥草，味道都不一樣。有的像糕點，有的像九九點的安神香。”

    “很好?！边B云山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悅，他又一次夸獎了小孩一次，卻是勉強按耐住心中的狂熱，站起身繼續(xù)講解藥草的功用來。

    只是這一次，他有意多介紹了許多功效極為復(fù)雜罕見的藥草，而小孩竟也能全盤記下并且逐一辨認出來，委實令人驚嘆。

    草藥課持續(xù)了一個半時辰，結(jié)束后，莫焦焦便跟著連云山去了拭劍園。

    天衍劍宗為修真界第一大宗門，門中皆為劍修，故而入門弟子每日上完課均需刻苦練劍，月末一旦達不到考核標(biāo)準(zhǔn)，則會被遣送到外門從頭修行，無一例外。

    莫焦焦也被分到了一把青銅劍，正拿著小劍認真地揮來揮去。他的任務(wù)是揮完一千下，不完成就不能放學(xué)。

    教導(dǎo)小孩習(xí)劍的正是宗主鴻御老祖，老頭子站在小孩身邊糾正了一下拿劍的姿勢，便不再多言，只揪著胡子靜靜地看著。

    沈思遠近日忙著調(diào)查紫霄宗與焚香谷結(jié)盟之事，這會兒正好查到些眉目，來拭劍園尋鴻御老祖。

    他站在一邊看了一會兒揮劍的莫焦焦，搖了搖頭道:“這資質(zhì)……奇差。招式行動太過遲緩，缺乏應(yīng)有的力道?！?/br>
    鴻御老祖轉(zhuǎn)頭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見過適合習(xí)劍的妖族嗎？他一株不喜殺氣的辣椒，肯在這拿劍比劃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br>
    沈思遠聞言禁不住撫掌大笑起來，道:“如此說來確實不易。不過，這崇容怎么會想讓莫焦焦練劍呢？他根本不可能學(xué)會啊?！?/br>
    妖族歷來不與修士來往便是因為族中修行自成因果，修士所修劍道、丹道乃至于佛道，于妖族而言都是雞肋，不止完全無法修行，還容易損傷妖族脆弱的本體。

    鴻御老祖長嘆一聲，道:“師叔哪會不知道這個……只是，焦焦如今既為天衍劍宗弟子，就當(dāng)習(xí)劍道。若他不會劍術(shù)，這日后出去歷練，難不成要他用妖族功法與人對敵？”

    “原來如此。”沈思遠聞言神色亦凝重起來，“這小娃娃遲早要出去歷練，妖族攻擊術(shù)法與眾不同，若他對敵能將人滅口倒是還好，若是不能……”

    神圖子還活著的事實必定為眾人所知。

    “那便練著吧?！鄙蛩歼h想通其中關(guān)竅，無奈地嘆息，“不過，揮劍一千下是否有些過了？他才十一歲?！?/br>
    鴻御老祖撫著胡子轉(zhuǎn)頭就走，道:“崇容師叔決定的事，可不怨我們這些老頭子啊。”

    沈思遠見狀同情地看了一眼揮劍的莫焦焦，悻悻地抬腳走了。他可不想與崇容作對。

    莫焦焦絲毫沒發(fā)現(xiàn)離開的兩位仙長，只握著沉重的青銅劍比劃。

    他力氣小，揮了五百下就已汗流浹背，小臉蛋紅通通的，微卷的軟發(fā)都汗?jié)竦仞ぴ陬~頭上，小孩深吸了口氣，重新調(diào)整了下姿勢繼續(xù)揮劍。

    一旁一同練習(xí)的弟子中見他軟綿綿的動作，不由交頭接耳議論起來，其中有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看了小孩半天，嘀咕道:“先前史學(xué)和藥草學(xué)得那樣好，怎得一練劍就跟撓癢癢似的？就這資質(zhì)也能進天衍劍宗了？還不如我家的家仆呢……”

    莫焦焦正揪著小手帕擦汗，一聽這話便停下了動作，塞好帕子轉(zhuǎn)身換了個方向，繼續(xù)揮劍。

    一直揮到了第一千下，他才將青銅劍塞回儲物手鐲，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腿腳有些發(fā)軟地順著小道悶頭往外走。而鴻御老祖尚在同沈思遠商討事務(wù)，也沒來得及出來帶他。

    等到別鶴劍出去放風(fēng)回來，已是四處尋不到小孩的身影了。

    第66章

    天衍劍宗洗心谷入口處, 一道洶涌湍急的河流由高高懸掛著的棧橋下奔涌而過, 如銀的水面此刻被落日余暉浸染得火紅一片, 與鋪天蓋地的火燒云交相輝映，更顯磅礴壯闊之感。

    莫焦焦順著記憶里入谷時的路線，乘坐飛行靈器來到了棧橋處。

    小孩笨拙地從靈器上跳下來，黑紅色的靴子踩在搖搖晃晃的橋上，嚇得他連忙伸出手緊緊攀住了一邊的索鏈，小身板前后擺了擺才穩(wěn)住，微紅的眸子都下意識睜圓了一點。

    這座橋并不短，莫焦焦抬頭看了一眼便邁開步子，踩著鎖鏈往對面走。他走得很小心，汗?jié)竦男∧樕蠞M是忐忑謹慎，嘴巴抿得緊緊的, 嘴角卻無意識地往下耷拉著，不甚開心的模樣。

    底下澎湃的流水撞到巨大的山石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小孩走到一半就疲憊不堪了, 他停下腳步呼了口氣, 慢慢轉(zhuǎn)了個身，將空著的左手搭到橋上的鎖鏈上，另一只手則松開鏈子，無力地垂到身側(cè)。接著，小孩手扶著鎖鏈, 慢吞吞地在橋上蹲了下來, 白嫩的下巴搭到膝蓋上。

    他困倦地半閉上眼睛, 烏黑的眸子里不知何時已忍不住氤氳出了水汽，卻又強忍著不掉下來。

    歇了一會兒，小孩將垂落的那只手塞到小胸脯和雙腿相貼之處，彎腰繼續(xù)將下巴抵在膝蓋上，慘兮兮地自言自語道:“焦焦手好疼。好累。”

    此前揮劍一千下到底是負荷過重，莫焦焦的雙手已經(jīng)酸疼得幾乎抬不起來。他低頭將紅通通的小臉埋在膝上蹭了蹭，隨后深吸了口氣將淚珠憋回去，顫巍巍地扶著鎖鏈又站了起來。

    這會兒并不是放學(xué)的時間，依照天衍劍宗洗心谷的規(guī)矩，莫焦焦揮完劍后還需聽鴻冥老祖講解劍靈相關(guān)的基本常識，這一講起來沒有一個時辰是無法結(jié)束的。然而小孩已經(jīng)等不及了。

    他逃了課。

    長長的索橋走了一柱香時間才走完，莫焦焦腳踏上堅實的土地后便累得軟綿綿地蹲了下來，兩只小手可憐地交握在一起，十指早已紅腫了起來，看著越發(fā)胖乎乎的。

    他瞅了一眼手指，低頭湊近學(xué)著以往隱神谷谷主哄他那樣，輕輕慢慢地吹了吹氣，卻懵懵地發(fā)現(xiàn)這樣的舉動似乎無甚作用，只好又放下去，小聲嘟囔道:“谷主老是騙焦焦。焦焦吹了還是好疼?！?/br>
    又過了一會兒，小孩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摸到了自己右手上的鐲子，又努力站了起來，往谷外走。

    只是沒等他徹底走出去，正前方忽而迎面走來了一個陌生的女修。

    那女修一襲紅裙曳地，妝容妖嬈而艷麗，如瀑黑發(fā)垂落及膝，本是極為美艷動人的相貌，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極為奇異的違和感。

    她行走如風(fēng)，幾步便攔住小孩的去路，在莫焦焦前方兩臂遠處站定，定定地盯住了小孩烏黑的眼睛。

    對視片刻后，女修又伸出紅艷艷的指甲點在自己下巴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稚童的裝束，有些勉強地扯了一個古怪的笑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