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焦焦要治好九九，讓九九揍用力一點(diǎn)?！蹦菇箽夂艉舻啬缶o了小拳頭，問：“焦焦不能揍天道，可以打妖族替身嗎？”

    “可以，不過，焦焦覺得他們有罪嗎？”沈思遠(yuǎn)道：“畢竟，妖族替身的因在妖族身上?！?/br>
    “如果他們什么都沒有做，只是躲進(jìn)焦焦的夢里面，那就是谷主和長老對不起他們?！蹦菇购敛槐苤M地回答：“我相信，谷主如果知道了，也是這么想的?！?/br>
    “但他們把天下生靈都搭進(jìn)去了，是嗎？”沈思遠(yuǎn)笑問。

    “嗯。谷主和長老，還有焦焦，會死去，是因?yàn)樗麄冊谕低底鍪帜_，如果他們不害焦焦，谷主和長老也不會為了我犧牲自己，隱神谷和焦焦消失了，其他種族也沒有了未來?！?/br>
    莫焦焦話音清晰而篤定，道：“隱神谷欠替身的，都還了，償命。還了之后，就有仇報仇，就算谷主和長老不殺他們，其他種族也不會放過他們。焦焦覺得，為了自己過得自由就讓全大陸滅亡，是自私的，也不能原諒，他們本來也可以好好活著，是自己貪心。”

    “是啊，貪心不足……”沈思遠(yuǎn)長嘆一聲，“若妖族替身安穩(wěn)待在秘境，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還是焦焦通透?！?/br>
    莫焦焦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得豎起耳朵貼在馬車簾子上聽了聽，還沒來得及說話，那簾子就被人從里揭開。

    緊接著，獨(dú)孤九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帶著平日里慣有的肅穆。

    “椒椒又偷懶了？”

    莫焦焦聽清那聲音，心中便是一喜，笑得露出兩個酒窩，一骨碌爬了起來撲進(jìn)男人懷里，歡喜道：“九九變回來了。這是白的九九?！?/br>
    “白？”獨(dú)孤九垂首同少年對視，問：“椒椒如何知道的？”

    “因?yàn)榫啪诺穆曇舨灰粯?，眼睛也不一樣。”莫焦焦伸手捂著男人的一邊眸子，道：“黑的九九看焦焦，就好像很餓，白的就不會?！?/br>
    獨(dú)孤九聞言拍了拍少年的脊背，轉(zhuǎn)頭看向同樣看過來的沈思遠(yuǎn)，道：“尚有十日，劫數(shù)將近。”

    “那就來不及趕往西海了。”沈思遠(yuǎn)停下前行的馬車，起身取出萬象進(jìn)了車廂，道：“西海是你舊時成就劍道之地，作為心魔劫試煉之所應(yīng)是最為合適的，不過，我們到達(dá)隱神谷還需要九日，只剩下一天時間，委實(shí)不夠了?！?/br>
    “就地歷劫，未嘗不可?！豹?dú)孤九淡聲回應(yīng)。

    “太過危險了，而且，焦焦……”沈思遠(yuǎn)看向少年，問：“焦焦會怕入魔的崇容嗎？”

    “不會，要和九九一起的。”莫焦焦搖頭，有些緊張地捏緊了男人的衣袖。

    “那便定在落日湖吧。”沈思遠(yuǎn)好笑道：“既然你的九九為你造了一個落日湖，也不能荒廢不是？焦焦生于落日湖，崇容又與你羈絆最深，那么不去西海，也沒什么關(guān)系了?！?/br>
    “小羊說的是焦焦的落日湖嗎？”莫焦焦狐疑地歪了歪頭，嘀咕道：“落日湖塞不進(jìn)去九九和焦焦了，谷主以前就喜歡變成鯨魚塞進(jìn)去，谷主的鯨魚和落日湖一樣大，現(xiàn)在谷主醒了，肯定又在里面。”

    “無妨。”獨(dú)孤九將少年散落的黑發(fā)攏到耳后，傾身附在少年耳邊，低聲問道：“椒椒許久未曾進(jìn)本座識海，不想進(jìn)去游玩一番嗎？”

    莫焦焦愣愣地睜圓了眼睛。

    別鶴劍耳尖地聽到這句話，頓時賊笑道：“劍尊識海可是大變樣了，可惜啊，第一個看到變化的是我，不是焦焦寶貝兒，你要失寵了，真擔(dān)心?！?/br>
    “才……才不是?！蹦菇辜奔泵γΦ胤瘩g，又眼巴巴地仰頭看著男人，跳起來掛在對方身上，撒嬌道：“焦焦想看。九九偷偷做了什么？”

    獨(dú)孤九托住少年的臀，面不改色道：“不過是心之所向，識海自然幻化罷了，本座早已知曉。椒椒為因，識海為果?！?/br>
    那日識海中，稚童初現(xiàn)身形，便注定了如今的一切。

    第119章

    自那日莫焦焦知曉獨(dú)孤九的識海發(fā)生變化之后, 每日少年就小尾巴似的跟在男人身邊，眼巴巴地瞅著對方, 仿佛擔(dān)心自己一不留神，獨(dú)孤九就會獨(dú)自入定進(jìn)入識海、不帶他一般。

    別鶴劍和沈思遠(yuǎn)在一旁看得分明, 倒也未曾調(diào)侃他, 只是偶爾在莫焦焦不高興的時候逗他笑一笑。

    少年自從學(xué)會笑之后，臉上便時常有笑意流露，看著便是一株活潑快樂的櫻桃椒。

    只是不知為何，自成年之后，莫焦焦就再也沒有以原形示人過。

    一行人花費(fèi)了九日, 終于到達(dá)了隱神谷附近。

    這日, 莫焦焦在馬車停下后便急急忙忙地跳下了車，站在車前踮著腳往谷中張望。

    沒等其他人說話，少年就放出了他的坐騎大黃，吭哧吭哧地爬了上去, 騎著小鴨就往隱神谷入口處沖, 緊隨其后的，是一道飄逸的墨色身影。

    別鶴劍與沈思遠(yuǎn)見狀面面相覷，忙飛身追了上去。

    然而, 眾人本是興奮雀躍的心情，在見到昔日輝煌的隱神谷如今的模樣后，再次沉寂了下來。

    昔日輝煌壯闊的隱神谷入口處早已滿目蒼痍, 到處是碎石斷壁, 只依稀可以看見一邊高聳入云的巨大石碑上書的“隱神谷”三個字。

    傳言, 此碑有名為“問天”，是當(dāng)年建谷時隱神谷谷主親自取的名字，只不過后來，天不再可問，碑銘典故也無人再提起。

    此時的大陸東部，正是秋風(fēng)蕭瑟之際。

    殘破的石碑前，一襲紅袍的少年下了地，站在一只一人高的大黃鴨旁，仰頭靜靜地凝望著碑上雕刻得極深的三個字，雙眸一眨不眨。

    他就那么站著看了許久，仿佛要將這三個字再次深深地鐫刻進(jìn)腦海一般。

    而少年的不遠(yuǎn)處，頎長挺拔的墨色身影屹立不動，沉靜的目光牢牢鎖定于少年身上，眉眼冷清肅穆。

    風(fēng)呼嘯著從耳邊刮過，聽到身后傳來別鶴劍的呼喚，莫焦焦才緩緩眨了眨眼，低下頭。

    就在沈思遠(yuǎn)與別鶴劍來到崇容身側(cè)時，少年正對著巨大的石碑……緩緩彎下了腰，鞠了一躬。

    隨后，纖瘦的膝蓋慢慢下彎，徑直跪在了地上。

    曾經(jīng)天真爛漫的紅袍稚童，走出深谷，于塵世輾轉(zhuǎn)多年，嘗遍世間冷暖，終于在十八年后的今日，變成了如今單薄清麗的紅衣少年，虔誠而安靜地對著隱神谷叩拜。

    白皙的額與漆黑的土地相抵，少年緩緩磕了一個頭，站了起來。

    隨后上前三步，再次跪下，深深叩首。

    復(fù)又起身，行三步，磕長頭，如水雙眸無聲闔上，熱淚浸濕焦黑的土地。

    由山谷入口的法陣，一路往里，三步一叩首，一直到了當(dāng)年被大火焚燒殆盡的求知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