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顧慮？”

    宋慎挑了挑眉，銳目薄唇，低聲問：“難道是怕被大殿下和二殿下看出我們交情匪淺？”

    “沒錯。本王是為宋大夫著想?！?/br>
    瑞王不無擔(dān)憂，緩緩道：“你在宮里待了半個月，之前又與慶王相熟，應(yīng)該了解，眼下乃多事之秋，圣上年邁體弱多病，吩咐皇長子暫理朝政，我二哥十分不服氣，近期，他們明爭暗斗得愈發(fā)激烈了。你榮升為圣上的貼身大夫，卻屢次拒絕被拉攏，他們豈會高興？”

    “今后，你盡量別顯露自己與慶王府或瑞王府親密，專心給圣上治病即可，避免被卷進(jìn)渾水里。并且，在外行走的時候，咱們得離遠(yuǎn)些，以免我大哥二哥抓住機(jī)會為難你，甚至對付你?！?/br>
    宋慎一本正經(jīng)地頷首，“草民明白。因此，草民不敢白天來瑞王府，被逼無奈，改為半夜來請安?！?/br>
    “你——”

    瑞王忍笑，板著臉說：“倒不至于如此小心翼翼，半夜請安，活像做賊。”

    “哈哈哈?！?/br>
    “小聲點兒！”

    瑞王緊張阻止，坐起掀開簾帳，往外望了望，既納悶又佩服，耳語問：“府里有侍衛(wèi)，外間有兩個陪夜的小廝，你是如何在不驚動他們的情況下潛進(jìn)來的？”

    宋慎大大咧咧答：“不難啊。我早已逛遍整個王府，熟悉侍衛(wèi)巡邏的方式，趁他們換班時進(jìn)來的。至于外間兩個小廝，被我點了睡xue了，敲鑼打鼓也吵不醒他們。”

    “你夠大膽的。萬一不慎被抓，萬一侍衛(wèi)誤會你是盜賊或刺客，讓本王怎么處理？”

    宋慎眉眼間神采飛揚(yáng)，“相信以殿下的英明和仁慈，肯定不會冤枉草民的?！?/br>
    瑞王就寢時僅以發(fā)帶簡單束發(fā)，身穿素白中衣，學(xué)著對方盤腿而坐，威嚴(yán)說：“那可未必?！?/br>
    “如果您不想饒恕，下令便是了，宋某知錯，任憑殿下處罰?！?/br>
    罰你？瑞王腦海里蹦出的第一個念頭是：豈能因為瑣事罰你？怎么忍心？

    “罷了，下不為例?！比鹜跏冀K不忍心苛責(zé)，耐性十足，叮囑道：“王府與皇宮不同，你完全可以在白天光明正大地來，沒必要半夜奔波?！?/br>
    “是，謝謝殿下寬容！”

    靜靜對視片刻，宋慎忍不住告知：“其實，我今天傍晚一出宮，就想來看看你，但不放心家里，得先回一趟家。本打算明早來請脈，誰知，躺下老是睡不著覺，心浮氣躁，干脆出門逛逛?！?/br>
    “結(jié)果，逛著逛著，不知不覺到了瑞王府，發(fā)現(xiàn)離天亮還很久，巷子里風(fēng)大，蚊蟲又多，我懶得走回去，索性悄悄進(jìn)來找你。”

    瑞王一怔，“那么遠(yuǎn)，你、你竟是走著來的？”

    宋慎點點頭，“散步，賞月?！?/br>
    瑞王瞬間心軟而暖，想著對方是獨(dú)自穿過深夜寂靜的大街小巷走遠(yuǎn)路來相見，不禁感動，內(nèi)心深處悄然綻放歡喜之花，也忍不住了，透露道：“其實，王公公今天下午進(jìn)宮辦事，回來告知你已獲允出宮的消息，我本打算明天去南玄武堂，逛逛醫(yī)館，不料，你卻先來了王府。”

    “是嗎？”宋慎愉快笑了笑，“半夜唐突打攪，我原以為殿下會生氣，幸好，你沒生氣?！?/br>
    “你生性如此。算了，橫豎沒犯大錯，本王懶得動怒。”

    兩人相視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昏暗床榻間，他們面對面，一邊留意外界動靜，一邊小聲聊天，皆知此舉不妥，卻一個絕口不提“送客”，另一個遲遲不提“告辭”。

    “大殿下和二殿下實力相當(dāng)，現(xiàn)斗得跟烏眼雞似的，宋某冷眼旁觀已久，他們對待手足，遠(yuǎn)不如慶王光明磊落有肚量。”宋慎直言不諱，“山棱崩后，假如他們中的一位繼承皇位，你與慶王，必將沒有好日子過?！?/br>
    瑞王苦笑，推心置腹地告知：“大哥二哥都曾試圖拉攏，我不愿意助著他們爭權(quán)奪利，以靜養(yǎng)為由，婉拒了。但三哥，從未明示暗示叫我助他奪嫡，他鎮(zhèn)守北境十年，期間派人送回許多名貴藥材，每次必有我的一份，兩相對比，我自然更喜歡親近三哥，令大哥二哥愈發(fā)不滿，連帶著看你也不順眼。”

    宋慎嚴(yán)肅勸說：“處于局中，身不由己，咱們別無選擇，必須盡力把慶王推上去！唯有慶王繼位，你與惠妃娘娘才能安寧度日，否則，一旦大殿下或者二殿下繼位……人為刀俎，我為魚rou，你余生休想清靜休養(yǎng)?！?/br>
    “確實?！?/br>
    瑞王一聲長嘆，“坦白說，我一直希望三哥繼位。三位兄長中，他最正直大度，只要兄弟們安分，便相安無事了?！?/br>
    “那，咱們說定了，擁立慶王？”

    瑞王鄭重頷首。

    宋慎伸出右手，“來，擊掌為盟?！?/br>
    瑞王欣然伸出右手，兩人擊掌，“一言為定，擊掌為盟！”

    床榻間“啪~”一聲輕響后，外間忽然響起咳嗽夢囈的動靜。

    瑞王嚇一跳，“糟糕，吵醒陪夜的小廝了？”

    “莫慌。”宋慎順著擊掌的姿勢，抓住對方手腕一拽。

    瑞王猝不及防，轉(zhuǎn)眼被按倒了，旋即，薄被蓋在了身上。

    “噓，閉上眼睛，你‘睡著’了，什么也不知道。”語畢，宋慎下榻，腳步無聲，細(xì)細(xì)巡查了一圈。

    瑞王哪里睡得著？他側(cè)身，屏息等待半晌。

    少頃，宋慎返回，貼著床邊沿躺下，安撫告知：“放心，那倆小子沒醒，剛才是在磨牙說夢話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