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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恪沒理他,拉著人走了。 他對門外的士兵冷冷吩咐道:“看緊點?!?/br> “是!” 連沙看著他們離開,心里好像涌上一絲不可思議,又好像覺得意料之中,坐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著笑著,傷口又疼了起來,疼得他連連咳嗽。 一路上,郁恪一直都沒說話,抿著唇,面沉如水。 楚棠覺得自己好像又踩到青年的痛點了,想起之前郁恪說的等他病好再一并談,他驟然預感到等會兒棘手的情況。 青年在前面走著,體格修長高大,英氣逼人,充滿了成年人驚人的力量。 楚棠看了看郁恪,開始認真思考自己能不能打過成年的小孩。 郁恪拉著楚棠回到自己的營帳。 敵不動我不動。楚棠道:“陛下是有什么話要與我說嗎?” 郁恪壓著他坐下,往四周看了看,拿過一件狐裘,大手一抖開,被到楚棠身上,牢牢裹住他。 “郁???”楚棠一臉茫然。 “病還沒好,出去做什么?”郁恪語氣惡狠狠的,“不多穿一件,萬一病情加重怎么辦?是不是要換一批奴才才能讓你照顧好自己?” 楚棠:“……不必。” 郁恪凝視他片刻,忽然直起身,抹了把臉,坐下來,莫名有些頹然:“哥哥!” 楚棠“嗯”了一聲。 郁恪深吸口氣:“哥哥身體可有什么不適?” 楚棠搖頭。 郁恪點頭:“好。我有些事想不明白,希望老師可以為學生解惑?!?/br> 楚棠道:“你說吧?!?/br> 郁恪沉聲道:“你為什么去和他見面?你不知道他有多仇恨你嗎?” 他說的不是沒有理由。 十幾年前,在那么多人面前,白衣人刺了連沙一刀,救出了他和宋雙成,燒了契蒙的糧草,讓他們損失慘重,不仇恨他都不是人了。連沙之后派人追查緝拿了好久才放棄。 就算連沙一時沒認出楚棠就是那個白衣人,單憑楚棠的國師身份,連沙也不會有什么好動作。 在外面聽到連沙那句什么欣賞不欣賞的,郁恪頓時氣血上涌,腦袋轟的一聲,快要炸了。他只想將楚棠藏起來,這樣,楚棠既不會受傷讓他整日擔憂,又不會有人不長眼睛覬覦他的人。 楚棠輕聲問道:“陛下知道救你的人是誰了?” 郁恪凝望著他,眼神動了動,俯身抱住他,哽咽道:“是你,哥哥。一直是你。” 他之前都沒來得及為這件事欣喜多久,楚棠就在羅喉城消失了,之后他就只顧著驚懼擔憂了。 話到如今,他其實更希望那個人不是楚棠。只要稍微想想,楚棠一個人闖入契蒙軍營,他有可能陷入危險、有可能受傷,他就覺得自己要發(fā)瘋,恨不得回到過去,狠狠給自己一巴掌,為什么那么不中用,需要楚棠來救他。 楚棠說:“那時我恰好離開明月寺,聽聞陛下遇難,想到先帝留給臣的遺詔,便過來幫一把了?!?/br> “那你為什么不和我說?” “那時回宮,陛下還未上位,困難重重,”楚棠垂眸,似乎想起了以前那些日子,聲音低了下去,“臣私自去契蒙的事若傳了出去,指不定有多少奏折彈劾臣,到時候牽連了陛下的名聲,可不是壞了我們之前的努力?” 郁恪松開手。 他小時候受楚棠恩惠,得他庇護,后來長大了,他想著不要楚棠為他這么勞累,然而楚棠在他心中,其實永遠是強大的、戰(zhàn)無不勝的。 這是楚棠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這樣擔憂的一面。 郁恪本想詰難的心頓時煙消云散。 看著郁恪的神色,楚棠唇邊微微勾了一下,轉瞬即逝。 第45章 青泥蓮花 眼見著郁恪臉色緩和了下來, 楚棠心里悄悄笑了一下。 楚母和他說過,小孩子總會以別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能安撫便安撫,不要有無謂的爭吵。 對于楚棠來說, 順手安撫比費力爭吵更容易。何況郁恪這小孩生起氣來, 看著雷聲大,其實雨點小, 安撫要省心省力得多。 郁恪一直強調他是他唯一的親人。從三年前看來,這種強調摻雜著青春期那一分孩子氣的心動。然而到現在, 青年成熟了,已經能坦然承認錯誤,又和他坦誠過他沒有那份心思了,這個“親人”就只是親人。郁恪小時候經歷過舉目無親的情況,對親人的占有欲難免強些。他看得清楚,郁恪現在對他的親近,大多是因為從小以來的依賴慣性。 楚棠體諒他,所以縱容了些——而且人非草木,一個人再怎么冷清冷性,看著自己長大的小孩, 也會有特殊的情緒。更何況是小時候親情也缺失的楚棠。 他不是那么斤斤計較的人,相反, 因為事情多, 他忘性很大, 特別是面對各種復雜的情感時, 能簡化他就簡化。 楚棠道:“所幸那些日子都過去了,陛下一國之君,想必也不會委屈了臣?!?/br> 郁恪動容,低下頭,道:“嗯,哥哥對我而言,既是救命恩人,也是恩師和親人。我必定好好護著?!?/br> 楚棠拍拍他的手,說:“那陛下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郁恪從回憶中抽出身來,慢慢道:“有,在羅喉城的事。” 楚棠還沒什么,系統就嚴陣以待了。 所幸郁恪下一句便道:“哥哥突然離開的事,我就不問為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