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陳逆，跑到后廚去。

    唐玉樹正在洗刷著碗碟，見林瑯進(jìn)來，抬頭看了一眼林瑯，又迅速把眼神閃開了。

    大夫還在那邊喘得上不來氣，一邊拍著胸脯給自己順氣一邊檢查著唐玉樹的傷勢。片刻后，開了兩副藥：“內(nèi)……內(nèi)用外敷……三天就可以好了……但……但是切記……”

    話聽到一半，院中客人催促了起來：“我叫的酒怎么還沒有上……”

    換來林瑯的一句毫無理智的“自己拿去！”

    客人小聲：“好的……”

    大夫繼續(xù)道：“切記不能再扭傷了……這幾天就好好躺著吧……”

    起身臨走時，喘氣聲都緩不過來，指著林瑯：“這次……這次出診……我要收……你雙倍的錢！”

    把唐玉樹安頓回西廂房，林瑯和陳逆一直忙到子時過半才徹底收了工。

    端著煎好的藥送到西廂房時，唐玉樹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喝藥吧。”林瑯把藥放在床邊柜子上，將燈點著：“我還以為你會睡著。”

    “……”唐玉樹端起藥來，一口一口地喝著，卻還是一聲不吭。

    林瑯“哼”地笑了一聲：“你生我氣對吧？——驕縱又固執(zhí)?？偸翘硪欢崖闊?，自己又處理不了，最終連累到你身上?！?/br>
    “……不是。”唐玉樹放下碗：“我不知道我生誰的氣……但絕對不是你。”

    “誒？”

    “我腦子笨，想不通很多事情……但是我就是害怕?！碧朴駱浞畔铝怂幫?，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把林瑯剛點起的燈捻滅了：“我害怕，要不是陳逆及時來了，你就摔壞了……”

    坐在黑暗里，林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只聽唐玉樹自言自語一般：“我總是這樣——以為自己變得更厲害一些，就可以保護(hù)得了身邊的人……”

    “可事情總不是這個樣子……我總是因為還不夠厲害，失去很重要的人?！?/br>
    “不是我不想和你說話。”

    “是我不敢……”

    “我真怕，因為我不夠厲害……有一天我又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

    “你不需要那么厲害啊……”林瑯試圖開玩笑化解沉重的氣氛：“有的時候，或許只需要搭檔別那么蠢就夠了?！?/br>
    唐玉樹果然笑了一聲。

    可緊接著聽到他急促而壓抑的呼吸聲時，林瑯才明白唐玉樹捻滅燭火的動機(jī)。

    ——他還是不能容忍自己，在他面前曝露分毫的無措和恐懼。

    ☆、第十五回

    第十五回新館子無妄遭事變林掌柜急切尋真兇

    唐玉樹拘著一捧熱水洗臉的時候，林瑯推開了廂房的門，帶進(jìn)了一陣?yán)錃狻?/br>
    “起很早喲！”唐玉樹掛著一臉?biāo)椋ь^看清來者后感到十分驚訝——往日里的這個時辰，林大公子一定都還躺在被窩里酣然大睡，叫都叫不醒的那種；今天卻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早早穿戴整齊。

    林瑯還是一張慣常的漠然臉，一把將唐玉樹拉到門邊：“你看——”

    清晨的院子里面光線還昏暗著，只見一個瘦小身影在一排排整齊的桌椅間忙碌：“陳逆？”

    林瑯點了點頭：“昨天不是安排他在我?guī)克碌膯?？——今天很早就醒來，忙活收拾，把我吵得睡不著?！?/br>
    唐玉樹用毛巾抹臉，洗去了困意之后整個人神采奕奕地：“那不是很好嘛，能干又聰明?！?/br>
    林瑯將門縫兒合上：“你這是想留他？”

    唐玉樹點了點頭：“留噻！”

    且說昨日為救從檐上失足跌落的林瑯，唐玉樹扭壞了腳；出于陳逆救下林瑯，還在館子無人照看的情況下幫忙分憂，于是安排這個小孩子先在財神府上住了一晚。

    隔夜，一大早起來，就見那小孩忙活來忙活去地收拾著館子里的桌椅，為今日的開張做準(zhǔn)備?？闪脂樋丛谘劾?，卻總覺得那小孩子有一幅玲瓏心思，拿捏不透：“不行——不能留他。偷過一次，你怎么保證他不會偷第二次？”

    唐玉樹單腳跳回了床上去：“可人家救了你一命啊。”

    “那……也不行……”林瑯搖頭像撥浪鼓。

    唐玉樹為陳逆辯護(hù)：“他還能干！昨兒我教了他一下，他就一個人招呼了那么多客人?！?/br>
    林瑯卻揪住了唐玉樹的一句話不肯松口：“你說他能干？你是說我不能干對不對？”

    “我沒得這個意思?！碧朴駱淇刹桓胰菒懒脂?。

    林瑯的性子敏感又急躁；本來對于“陳逆留還是不可留”這件事抱持著猶豫的態(tài)度，現(xiàn)在只因唐玉樹夸了一句“他能干”，倒偏偏和唐玉樹杠了起來：“反正就是不行！”

    “……那小孩子沒爹沒娘的，你趕他走，他也沒地方去了……”唐玉樹小聲道。

    林瑯卻氣不過唐玉樹胳膊肘往外拐：“哦！合著我當(dāng)時接濟(jì)他三兩銀子，以后還得照顧他一輩子咯？”

    “不是嘛……”唐玉樹覺得林瑯太犟說不通，想了又想，盡量挑陳逆的好話來講：“他不也挺能干的嘛……”

    林瑯那雙眼卻又瞪圓了：“你又說他能干？你暗示我不能干對不對？”

    一大清早，唐玉樹竟然覺得有點累：“我沒得這個意思?！?/br>
    “你就是這個意思！”

    “真沒得……”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