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世家神醫(yī)×山賊首領(lǐng)

    顏桐愣了一下, 然后有些僵硬地轉(zhuǎn)頭望向方輕詞, 嘴唇微微動了動：

    “這是謀逆大……”

    他越說聲音越小, 到最后，想起來皇帝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萬一淮黨失勢三皇子登基，方輕詞謀不謀逆都沒啥區(qū)別, “罪”之后的話終于說不出口了, 只是嘴唇又無聲地動了動。

    方輕詞原本也是神采飛揚, 仿佛能再寫個三千字的四六大賦出來, 昭告天下他和駱紅眉永結(jié)良緣——他設想過駱紅眉在看到婚書之后可能會驚訝憤怒欣喜甚至拂袖而去, 偏偏沒料到他冒出來的是這句話，一時神色也愣住了。

    ……誰他媽的在會領(lǐng)證之后對愛人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是反賊，你跟我結(jié)婚是要殺頭的”？

    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維方式。

    方輕詞又想了想，覺得自己在一炷香不到的時間里完成了確定心意表白接吻立婚書簽字畫押等一系列cao作, 也不是正常人干得出來的事兒。

    神經(jīng)病配瘋子, 正好天生一對。

    他對上了顏桐的目光：“……你要聘禮嗎？”

    顏桐：“……”

    方輕詞看到他一臉“這人是誰我不認識他”的神色，心里一松。

    他嘴上胡言亂語, 心里卻透徹——在駱紅眉思考問題的方式里, 優(yōu)先考慮的永遠是計劃影響部署手下之類的問題，墊底的則是他自己的辛酸苦樂。

    他想自己先前“神經(jīng)病配瘋子”的結(jié)論真是再正確不過，駱紅眉剛向他展示罩在自己感情外面的殼子, 他就毫不猶豫地掄起錘子把那殼給敲碎了，干脆利落得他自己都想喝彩。

    我真他媽的是個天才，方輕詞想。

    他見顏桐還是一臉不想理他, 于是伸出手，正打算把那張婚書折好找個地方供起來，顏桐卻突然道：

    “給我看看?！?/br>
    方輕詞沒想到他會這么快表露感情，正琢磨著該用個什么方法改變一下駱紅眉那該死的思維方式，順手就遞了過去。

    等他反應過來之后，顏桐面上的神色又恢復了一貫的平淡，什么都看不出來。

    方輕詞作為神醫(yī)，字應該是專門練過的，雖然開方子的時候永遠不會好好寫。

    這一紙婚書，文辭卻既不溫柔也不纏綿，連墨跡都是瀟灑中帶著殺意淋漓——也不知道方神醫(yī)是怎么做到的，能把婚約寫得比戰(zhàn)。

    能好好寫幾個不鬼畫符的字，可能就是他最大的尊重了。

    顏桐這么想著，神色卻突然有些恍惚了起來——兩姓聯(lián)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jié)，匹配同稱，真是好美的詞句。

    他和方輕詞，可稱不上什么“良緣”。

    他是朝廷叛將，棋盤寨首領(lǐng)，青州境內(nèi)第一大反賊，萬兩黃金懸賞他的人頭。

    方輕詞卻是官宦世家的公子，江湖上人人都想結(jié)交的神醫(yī)，不管哪條道都混得風生水起，說一句知交遍四海那些“知交”們還覺得自己高攀。

    ——這要能算是良緣，月老可真是瞎了眼。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他有什么白頭可言呢，自古以來，將領(lǐng)就沒幾個善終的，反賊更沒有。

    他就是想許下白頭偕老的諾言，也要看老天爺賞不賞這個臉。

    顏桐怔怔地看著手里墨意淋漓的婚書。

    婚書末尾，兩個人的署名糾結(jié)在一起。方輕詞大概是難得工工整整寫這么幾十個字，寫到最后，終于本性發(fā)作，“方輕詞”三個字恣肆飛揚得鬼神都認不出來，只怕日后到陰間地府，連閻王爺都不會認這份婚書。

    駱紅眉自己沒練過字，不過平時棋盤寨有事都只認他的手書，漢字里頭就“駱紅眉”三個字寫得最好，筆墨鋒銳，帶著幾分常年定奪生死的殺伐之氣。

    這感覺很奇怪，他想——他早就下定過決心不能再信什么東西，可是方輕詞卻不由他不信。

    他逆著陽光揚了揚頭，突然想起自己今年才二十五歲。

    還年輕得很。

    顏桐將那張紙還給了方輕詞，“你打算放在哪里？”

    方輕詞：“……”這算是……答應了？

    對，沒有反對就是默認。方輕詞這樣想著，將紙折好收進袖中，轉(zhuǎn)身往外走去，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你跟我來?！?/br>
    顏桐心想自己的通緝令還滿城掛著，這東西亂放恐怕不合適，不過轉(zhuǎn)念又想——假若他這一去關(guān)外就再也回不來，而這紙婚書卻永遠不被人發(fā)現(xiàn)，未免也太過憋屈。

    一瞬之間他甚至想把和方輕詞的婚書昭告天下。

    ——他這輩子活著，總該囂張一次。

    顏桐就這樣一路胡思亂想，沒注意已經(jīng)和方輕詞走到了方家的族學。

    方家是名門望族，族學自然是建在府內(nèi)的。不過連教書的張先生都失業(yè)了很久，這族學自然也許久沒人來過了，冷冷清清的。

    方輕詞就這樣走了過去，把那張疊成方塊的紙壓在了至圣先師像下。

    顏桐：“……”

    “這就對了?！狈捷p詞做完這件事之后，絲毫不愧疚地打量著族學的至圣先師像，滿意道：“等以后的兔崽子上課的時候，他們拜至圣先師，順便把我們倆也一起拜了?！?/br>
    顏桐：“……你也不怕折壽。”

    “把名字跟你寫在一張紙上，還畫了押，就很折壽了?！狈捷p詞說著攬過他的肩膀，往外走去，“沒準給兔崽子們拜一拜，壽就加回來了呢？走，我?guī)闳タ雌付Y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