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遲身形一晃，吹簫的動作也微微一滯，整個(gè)人僵硬在了原地。

    覃見御劍而來，周身布滿華光，一揮衣袖斥退了一片邪祟，他凝眸望了場上一圈。見原本埋在地下的尸骸，如今重見天日，幾乎堆積成了小山。而在場的仙門修士，死的死，傷的傷，幾乎沒有多少人能站起來了。而這些全部都是眼前這個(gè)身形蕭索的男子干的。

    “凌光，你可知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還不快停手！”

    覃見一聲怒喝，手心處瞬間幻化出一柄仙劍。

    “師兄，你總是對我這么嚴(yán)厲，在你心里，我真的是一個(gè)只會給你惹麻煩的人么？”顧晚遲到底是停了手，他在笑，眼里忽然涌出了兩大滴淚。衣襟處滿是鮮血，他也顧不得臟了，抬眼望著覃見，緩緩道：“你一來就這般斥責(zé)于我，你為什么不問問他們都做了什么？憑什么我生來就要為仙門犧牲，憑什么要我處處手下留情！憑什么別人可以對我喊打喊殺，而我卻連還手都不能！”

    顧晚遲越說，神情愈發(fā)激憤，他后腰疼得厲害，明明只想尋個(gè)小角落縮成一團(tuán)?？尚靥胖袧L動的怒火，幾乎要將他整個(gè)人燒成灰燼。他眸色泠然，一手指著秦溪玄，冷冷道：“師兄，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他今年才十七歲，他才十七歲！仙門不是早就規(guī)定，但凡仙門中人不可對凡人出手?？伤麄兡?，他們殺了秦書禮便罷了，為什么還要?dú)⑶厝跛?？秦弱水雙腿都?xì)垙U了，她又能做什么？你讓秦溪玄今后，一個(gè)人怎么活！他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

    覃見順著顧晚遲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只看見一個(gè)少年，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而他的身邊，左邊是他哥哥的尸體，右邊是他meimei的尸體。他一個(gè)人孤單的橫在兩具尸體中間，周圍全是白骨，像極了喪家之犬。

    “凌光?！瘪姺啪徚苏Z氣，對著顧晚遲伸出手去，“你冷靜一下，把破障交給師兄。師兄立馬就帶你回云中去，好不好？”

    顧晚遲搖頭，笑得出來了，他攥緊了手中的靈蕭，抬頭面無表情道：“回云中做什么？師兄還想關(guān)我多少年的禁閉？二百年？三百年？還是五百年，一千年？我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錯(cuò)事，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到底是為什么？”

    覃見抿唇，他不是不肯回答，而是不能回答。有些事情一旦重見天日，那三界勢必又要陷入一場腥風(fēng)血雨之中，怕是永無寧日了。

    “師兄，這么多年了，難道你還不明白么？我怕的從來都不是什么天劫，我怕的一直都是……都是……你啊?！鳖櫷磉t苦笑著，眼淚順著面頰淌了下來。他忽然舉起靈蕭，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一把捏得粉碎。

    碧青色的碎片，順著手心撒了一地。

    “夠了么，師兄？如果不夠的話，是不是要我把金丹掏出來，你們才肯放過我？”

    覃見神色一變，薄唇緊抿，望著顧晚遲的目光晦澀難懂，許久。才蹙眉緩緩道：“凌光，你一定要在這種情形下，同師兄置氣？”

    “不敢，我哪敢同云中堂堂的韶華仙君置氣啊?！鳖櫷磉t右手攥拳抵住唇角清咳一聲，苦笑道：“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每次仙門有難，都推我出去犧牲。破障和梵凈原本就是我的本命法器，我想留便留，想毀便毀，何人能阻我分毫！”

    驕傲任性如顧晚遲，即使將法器毀掉，也不許任何人染指一分。

    顧晚遲倏忽抬起頭來，凝視著覃見，手指著場上堆積如山的尸骸，面無表情道：“不知韶華仙君對這些作何解釋，三千修士，一百二十座鎮(zhèn)魂石獸，到底還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還有破障，我曾經(jīng)問過你，可你卻告訴我破障被我遺落在了勾陳腹中。可現(xiàn)在，我要你告訴我，二百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在場的仙門弟子，對當(dāng)年之事一概不知，再加上覃見本來就是有意隱瞞，除了少數(shù)仙門仙首之外，這世間沒幾個(gè)人知道當(dāng)年岳陽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司徒明日調(diào)整呼吸，早在見到覃見來后，便一直同其他兩位掌門立在墻頭作壁上觀。聞言，冷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凌光仙君好大的忘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