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曲GL_分節(jié)閱讀_54
居空一揮拂塵,邁開步履,往寢殿靠近。 寢殿燈火通明,檐下有數(shù)名婢女侍立,卻并不發(fā)出紋絲聲響。居空朝那邊淡淡一瞥,繞到窗下,稍稍戳穿窗紙,朝殿中望去。 只見殿中有一少年,已除了發(fā)冠,發(fā)髻猶還紋絲不亂的束著,身上外袍脫下,只余了一身雪白的中衣。她立在一幅畫前,細(xì)細(xì)觀摩,不時(shí)抬手比劃幾下,面上容色甚是專注認(rèn)真。 這便是漢王了。居空曾見過她一面,時(shí)隔多日,漢王長高了些,面容仍是稚氣,眼角眉梢俱是沖淡平和,宛若一天真稚子。 可惜了,如此沖淡少年,又生在帝王家,若非身上不知從何而來的帝王之氣,必能安穩(wěn)富貴一生。 居空暗暗嘆了口氣,卻無絲毫愧疚,只凝神朝里觀望,見漢王身上王氣與上回見時(shí)相較又弱去不少,便蹙了下眉。 一國之中,同存兩道王氣堪稱絕無僅有,皇位只一個(gè),一盛一衰倒也在情理之中,漢王殿下王氣減弱并不稀奇,只不知何時(shí)會(huì)全數(shù)消去,他尚未引來大妖,倘若這時(shí)王氣散了,前面眾多苦心布置,俱要付諸東流,大業(yè)更是無望。 居空暗想眼下一味等待,未免被動(dòng),只怕還需重新布置一番。 探看過王氣,他今日一行便算有了結(jié)果,正要退去,忽見殿中自內(nèi)室走出一女子。居空微驚,轉(zhuǎn)瞬又想漢王殿下年已十七,有王妃倒不足為奇。 女子生得極美,自室內(nèi)緩步而來,走到漢王身旁。漢王一見她,立即便是眉開眼笑的,仿佛只是見了這人,便是最歡喜的事。她小手不由自主地去拉王妃的衣角,小眼神中滿是歡騰:“阿瑤,先生說我已有所成,待過幾日,擇一好天,便可為你畫像啦?!?/br> 王妃目色柔和地望著她,聞此,眼中也顯出喜色,卻不說什么,只牽了漢王的手,溫聲道:“天已不早,殿下該歇下了?!?/br> 漢王一向早睡早起,兼之白日用功,著實(shí)累了,聽王妃這樣說,也不掙扎,乖乖地跟在王妃身旁,朝內(nèi)室走去。 居空到此時(shí),方驚覺偷窺了人家閨房之事,頓覺萬分羞愧,正欲走開,忽見王妃回首,目光徑直朝他望來,那一雙美目沉靜無波,卻使居空腦海一空,自心底生出恐懼。他性情穩(wěn)重,更是化外高人,便是泰山崩于眼前,亦能不動(dòng)聲色,然而此時(shí),只是被淡淡看了一眼,恐懼便如江面無邊無際的水藻,有遮天蔽日之勢(shì),密密麻麻布滿心頭。 這是出于本能的恐懼,居空冷汗淋漓,忙念心法,凝神定心,一手握緊了拂塵,再觀殿內(nèi),卻是空無一人。漢王與王妃已入內(nèi)室。 榻上已鋪好了被褥,軟軟的,叫人一看便生困倦。漢王蹭去木屐,爬到榻上躺好,將錦被拉到鼻梁上,蓋得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眸,亮閃閃地望著王妃。 王妃微微一笑,卻不急于躺下,挨著榻沿坐了,笑問:“殿下要什么?” 漢王眼眸眨了眨,眼中泛起笑意,認(rèn)真道:“要阿瑤親親?!?/br> “親哪里?” 漢王將錦被掀下一點(diǎn),自被下伸出小手來,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鼻尖,閉上眼睛:“這里?!?/br> 王妃依言,俯身在她鼻尖上一吻。漢王立時(shí)將嘴角翹地高高的,卻不睜眼,又點(diǎn)了點(diǎn)左眼:“阿瑤親親眼睛,就不做噩夢(mèng)了?!?/br> 王妃笑意更深,親了親她的左眼,又親了親她的右眼。 漢王笑得嘴角彎彎的,她睜開眼來,恰與王妃四目相對(duì),不知怎么,心中竟羞澀起來,那嬌嫩的臉頰上泛起點(diǎn)點(diǎn)紅暈,她兩手捏著被沿,望著王妃,低了聲:“還有一處,也要阿瑤親親。” 她一面說,一面便羞赧地抿了抿唇,王妃撫上她的鬢角,這回,將吻落到她的唇上。 ☆、第四十章 王妃知曉那道人來此窺視, 必是居心不良, 卻也不急。于她而言, 再要緊的事, 總也要緊不過哄殿下安睡。 室中燭光點(diǎn)點(diǎn),漢王得了王妃親親, 乖乖地合眼入睡。她在睡夢(mèng)中,一手還不忘捏著王妃的衣角。王妃躺在她身旁, 靜靜聽她氣息變化, 直到漢王呼吸悠長, 方將衣角輕輕自他手中取出,起身而去。 洛陽夜色, 燈火點(diǎn)點(diǎn)。時(shí)已入宵禁, 燈火是無聲的燈火。天黑沉沉地壓下來,偌大一城,寂靜無聲。 居空疾步行于街上, 風(fēng)鼓了袍袖,一襲道袍獵獵作響。 他自以道法淵博, 從未將妖魔鬼怪放在眼中, 直至眼下, 方知自己淺薄。漢王妃那一身妖法深不可測(cè),他孤身前來,未帶法器,必是不敵,與其硬碰, 不如設(shè)法脫身,以便徐徐圖之。 長街幽靜,仿若沒有盡頭,居空行得極快,身形若風(fēng),如影,如電,眨眼間,便看不到身影。 風(fēng)聲呼呼,將他長須吹得飄起,他目視前方,耳聽八方,警惕留意四下動(dòng)靜,腳下絲毫不肯松懈地往前疾行。 一氣行出半城,猶是寂靜無聲,并無人追趕過來。居空稍稍松了口氣,到底是在王都之中,有天子王氣震懾,妖孽怎敢亂來。 他雖是這樣想,到底不敢停留,仍是竭力趕路,欲早早脫身,回道觀去。 洛陽城繁華喧鬧,宦途商旅無數(shù),城中自也有無數(shù)客舍。此處便是一處客舍,店門大大敞著,燈火從里透出,在門前映下昏黃的光。天已晚了,已無旅人上門,客舍里外皆是靜悄悄的,唯有一面客如云來的旗子高高挑起,迎風(fēng)飄動(dòng)。 城中這般客舍尚有無數(shù),居空并未多一眼打量,徑直朝前。 忽然,他踩住步子,怔怔望著前頭。 客舍屋檐的燈籠下,一道身影,靜靜佇立。 一身華服,鳳釵寶簪,高貴典雅,不容直視。 居空頃刻間,滲出一身冷汗。 王妃似是察覺他來了,淡淡看他一眼。這一眼與方才殿中那一眼渾然不同,冷漠而居高臨下,猶如看一只沾到鞋上的螻蟻,只需輕輕抬腳,便可肆意碾死。 居空心臟抽緊,握著拂塵的手牢牢拽住,卻非欲反擊自衛(wèi),乃是出于本能,隨意抓住些什么,宣泄恐懼。 王妃看過一眼:“觀主何以窺伺王駕?” 天下道士,唯他道法最深,這大妖孽既是強(qiáng)過他,看出他的來歷倒也不奇怪。居空也不肯失了身份,略一欠身,草草施禮,不答反道:“竟不知漢王妃原是妖孽所扮。”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居空心中,妖便是惡,便是此時(shí)尚未作惡,也總有為禍人間的那日。既是惡,自放不過他,且他為一觀之主,早已是宗師至尊,無論如何,也低不下頭來,媚言討?zhàn)垺?/br> 清風(fēng)吹動(dòng),檐下燈籠輕晃,王妃面容忽明忽暗,居空言辭放肆,她也不放心上,三千年歲月,如今世上除卻一個(gè)漢王,有誰能使她心緒波動(dòng)?居空自以法術(shù)高明,于她而言,不過是揮手間便可灰飛煙滅,淺顯的很。 王妃微微一笑:“爾竟不知禮,年齒徒長?!?/br> 居空大怒,偏生一身修為在王妃威壓之下,半點(diǎn)施展不出,他臉色緊繃,顯出怒色,且不知這妖孽要將他如此,心底多少發(fā)虛,暗暗打定主意,倘若這大妖要害人,他道法不濟(jì),也要拼死一戰(zhàn),死得堂堂正正才好。 居空想罷,一臉正色,冷冷地望著王妃:“今落入你手中,也無甚可言,尊駕動(dòng)手便是。” 王妃抬首望了眼天色,淡淡道:“也未必非要?jiǎng)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