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曲GL_分節(jié)閱讀_85
果真,皇帝一走近,便彎身欲觸碰她的手,查看她的溫度?;史虿坏然实叟龅剿氖直?,自然而然地抬起左手,主動握住皇帝的手。 左手在火盆旁放了半夜,自是暖的。 皇帝松了口氣。 皇夫身子極差,每到時節(jié)轉(zhuǎn)涼,總會病上一場,這幾年在宮中好生調(diào)養(yǎng)過,算是有些起色了,奈何底子單薄,畏寒的毛病總也不好。 這一日冷過一日的時節(jié),倘若受了寒氣,必是一場大病。 皇帝剛將心放下,便見皇夫正望著她笑?;实壑@是在笑話她小題大做,也不惱。阿秀的身子,自來是她的一塊心病,她只盼阿秀能健健康康的,唯恐照顧不好她。 宣德殿恢弘疏闊,殿中四面是窗,又大,難以保暖,遠(yuǎn)不及她們的寢殿,皇帝命宮娥去取氅衣來,又與皇夫念叨:“你在寢殿看奏本也是一樣的,不必在這等我?!?/br> 皇夫也不與她爭論,只順著她,說道:“等寒意再深些,我就不來了?!?/br> 皇帝這才滿意。 宮娥取了氅衣來,皇帝接過,為皇夫披上,又取了毯子來,覆在皇夫雙腿上?;史螂p腿有疾,不能行走,極易凍壞,以毯子嚴(yán)嚴(yán)實實地蓋好,才親推了輪椅,出門去。 將近子時,天早已黑透,月色清淡,落在草木上,如霜一般。 皇帝與皇夫隨口閑話,提及漢王今日回京,皇帝倒是想起方才幾名重臣那支支吾吾的模樣。 漢王建功立業(yè),大臣們非議起她,也不敢同從前那般,肆意攻訐,說句壞話,都要斟字酌句地隱晦用詞。這倒是意料之中的,不足為奇。 皇夫聞此,心念一動:“漢王在郡中行事頗為霸道,證據(jù)未足,便令人拿下了一干官員,大臣們對此頗有微詞?” 朝中正忙著調(diào)兵遣將,征發(fā)糧草民夫,漢王那事,相比而言,便是小事,皇帝并未深想,只是看過盧尚書奏本,知曉事由罷了。 “正是。用兵之際,朝中宜靜不宜動,我已命人嘉其穩(wěn)重?!比绱吮闶嵌嘶{(diào),大臣們也不好再就此事,拿住不放了。算是替漢王圓了過去。 皇夫一笑,問道:“只嘉其穩(wěn)重而已?” 她既如此發(fā)問,可見必有高招,皇帝顯出興致來,靜靜聽她道來。 皇夫卻不急著說,示意皇帝到她身邊來。一旁侍奉的內(nèi)宦極有眼色地上前,接替皇帝,推了輪椅。皇帝走到皇夫身旁,二人并肩,皇夫側(cè)首看她,笑道:“依我之見,朝廷不如宣揚此事,最好宣揚得人盡皆知,漢王那處,也不可只稱贊而已,還當(dāng)大加封賞,以顯示你的愛民之心?!?/br> 她說的不甚明白,為何宣揚,又為何宣揚此事,便可體現(xiàn)愛民之心?;实蹍s立即明白了。 朝廷南下用兵,打的旗號是伐無道,誅暴君。齊帝昏庸荒唐,貪婪盤剝,齊民深受其害??晌壕烤古c齊,相隔大江,齊民怨恨齊廷,卻未必就相信魏國皇帝。 大戰(zhàn)在即,民心何其要緊。 漢王所為,雖不合章程,卻大可以說她憐惜百姓,憤怒官吏嚴(yán)酷貪墨,她待涉案官吏之嚴(yán)苛,便是對百姓之愛惜。朝廷因此封賞她,正說明朝廷亦是以民為本,以民為先,與齊廷之酷烈截然相反。 皇帝高興,當(dāng)即答應(yīng)下來,若能得民心,對將來打下齊國,安撫百姓,也是大有好處。不過,如此行事,少不得要與漢王傳一出明君賢王的佳話了。 “聽盧卿說,東城百姓欲為漢王弟立生祠。” 皇夫還是第一回聽聞此事,不由傾耳,認(rèn)真聽皇帝說下去。 皇帝微微顯出笑意來,顯是覺此事極為有趣:“漢王弟倒未拒絕百姓好意,只是她非說是王妃的功勞,不敢身受,若當(dāng)真要立,也該立王妃的生祠?!?/br> 待朝廷宣揚過漢王愛惜百姓,嚴(yán)責(zé)官吏的事跡,恐怕不止?jié)h王揚名,連王妃也會跟著揚名。 旁人不解漢王為何要讓功王妃,皇帝與皇夫倒是理解,立生祠是件積攢功德的無上好事,漢王對王妃既敬且愛,要將好處讓與王妃,也是情理之中。 皇帝是將此當(dāng)作一件趣聞趣聞?wù)f與皇夫,皇夫卻默而不語,思忖片刻,心道:“漢王此番行事,利索敏銳,直切要害,倒不像她的為人,若是王妃指點……” 皇夫復(fù)又沉吟,她只在那回亭中見過王妃一面,直覺此人不同尋常,可若當(dāng)真要說有什么不凡之處,卻又無跡可尋。 “漢王成親之后,與從前不大一樣了?!被史虻馈?/br> 皇帝也是同感:“懂事不少,敢于任事了?!?/br> 若在往日,漢王日日躲在府中,怎敢擔(dān)負(fù)大事?更不必說是撫民這等重任。 “盧卿回稟,漢王弟心思縝密,頗有自己的行事方式,有些章程不懂,也是不恥下問,一點一點地去弄明白?!?/br> 盧尚書斟詞酌句,稍稍泄露出唯恐漢王心機深沉,別有用心的意思來,只是一來主上正寵愛漢王,二來也拿不出什么證物,便不曾明說,也不曾深說。 皇帝倒是明白,朝中有不少大臣以為漢王從前那般愚鈍無爭,怎地乍一任事,便似換了個人般,雷厲風(fēng)行,敢想想做。不過,她也不擔(dān)心漢王別有用心。 漢王算是她看著長大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漢王是何秉性,她是知道的,年幼時,叫滕王推倒在地,卻只敢抿著嘴角,一聲不吭地抹眼淚,連告狀都不敢。長大后,更是膽小,先帝幾名皇子斗得你死我活,只她,有多遠(yuǎn)躲多遠(yuǎn),唯恐旁人留意到她。 這樣一個人,若說是懷有什么異心,皇帝是不信的。 皇夫也是一般心思。 寢殿就在眼前,殿中亮著燈火,前方提燈引路的內(nèi)侍,已上前去傳話,好讓殿中宮人出門迎駕。 殿中宮人數(shù)十,早已備下熱水暖榻,待陛下與皇夫歸來。 自宣德殿一路走過來,冷風(fēng)一吹,皇夫似受了寒氣,一入殿,便咳嗽起來?;实鄄幻鈸?dān)憂,一面推她到室中燒得正旺的火盆邊,暖暖身子,一面命人斟熱茶來。 皇夫咳得喘不上氣,好不容易緩了緩,剛喝下一口熱茶,又是一陣咳。她身上的氅衣尚未解下,厚實的衣衫擁著她,顯得她愈加清瘦孱弱。一陣咳下來,雙唇紅得欲滴血,襯得面色愈加蒼白。 皇帝擔(dān)憂地看著她,卻是毫無辦法。 若說醫(yī)術(shù),天下怕是找不出幾人能勝過皇夫的,連她自己都束手無策,只能慢慢調(diào)養(yǎng)。 皇帝著急,又不愿皇夫看出來,可她什么都不能做,不免就恨起自己無能來。 皇夫一看她的神色,就知她在想什么,抬手欲撫她臉頰,半道又改了方向,撫了撫她的肩,柔聲寬慰:“不打緊的,每年都這般過來,我不是仍是好端端的。” 皇帝見她半道改了手勢,便知必是她雙手冰冷,一摸她撫在她肩上的手,果真如寒冰一般。 “等攻下了齊國,便抓他們的名醫(yī)來,替你看看?!被实壅f道。 皇夫點了點頭:“好。” 這似乎是一個好辦法,實則二人皆知,不過徒勞安慰罷了。陳年頑疾,宮中太醫(yī)束手無策,齊國能有名醫(yī),希望何其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