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圖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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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太太是容蘇明嫡親姑母,十五歲嫁為許家婦,如今是多年媳婦熬成婆,穩(wěn)坐許家當(dāng)家主母之位。 宅中管家的各種瑣碎,自有她兒媳婦替她cao勞著,她自己身無繁巨,免不得將更多精力放在唯一侄女容蘇明身上。 次日一大早,在聽說蘭氏昨日于城西豐豫藥鋪鬧事的消息后,許太太早飯都不及吃就匆匆找來容家。 貪睡之人尚未起臥,結(jié)果被人硬生生從臥榻上拖下來。 容蘇明抱著錦被不撒手,努力想往臥榻上跑,眼睛半睜不睜的,連頭發(fā)梢都在做著掙扎: “姑母,您其實(shí)是十殿閻王派來催命的罷!這一大早的鳥兒都沒起呢,您就大發(fā)慈悲容我再睡半個時辰罷,啊啊啊姑母啊……” “馬上都快日上三竿了,哪有一家之主屁事不管只管蒙頭大睡的!”許太太拿出平時搓麻將的手勁兒,一手扯著錦被,一手輕易抓住侄女后衣領(lǐng),訓(xùn)她道:“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子被鳥吃,你……” “所以我才得以活到今天的!”容蘇明不要臉,自認(rèn)是條懶蟲,哀嚎著打斷許太太話,撒開錦被自己竄上臥榻,拉開里頭一床錦被重新把自己裹起來,只留個后腦勺給她姑母。 容大東家動作之迅速,讓許太太愣是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她一時想不明白,蘇明這家伙是如何泥鰍樣從自己手里溜出去的。 “你個前世的冤家孽障呦!”許太太干脆丟開錦被,過來一巴掌糊在侄女后背上,人也跟著坐下,道:“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別以為我不知道蘭氏來找你,梁管事來的路上被我給撞見,估摸一會兒就該來見你了?!?/br> “……”錦被裹成的大蛹動了動,容蘇明將腦袋扭過來,努力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幽幽看向她姑母。 許太太與侄女對視,后者沉沉嘆口氣,臉貼著枕頭,聲音沙啞道:“綺夢昨夜已經(jīng)與她談過,她這個男人騙走她的錢跑路,還留下個不到一歲的孩子,她實(shí)在是走投無路才來找的我?!?/br> 說到這里,容蘇明停了一下,重新閉上眼睛,含含糊糊道:“綺夢親自去她家中驗(yàn)證,房子已被她男人私賣給別人,還欠下一屁股債,討債的就蹲在門口,至于那幾個孩子,皆躲在路邊麥秸垛里取暖……” 許太太搖頭嘆氣,正想開口說點(diǎn)什么,話到嘴邊又突然問道:“莫非你讓綺夢將那幾個野種也給接回來了?” 容蘇明眼皮動了動,似是在眨眼,“大的八歲,小的不足一歲,冬月里這般冷,姑母覺得我該如何處理他們幾個?” 許太太想也不想,幾乎是脫口而出道:“誰下的種就找誰管去,實(shí)在不行就送去收容司,她生的孩子,橫豎不該是咱們?nèi)菁医o她養(yǎng)活!” “我著人去過收容司,”容蘇明只管如實(shí)相告,毫不遮掩:“收容司核查后,明言拒絕接收那幾個孩子。” “官府公門竟也不肯收……難不成是因?yàn)槟??”許太太問著,聲音都拔高了兩個調(diào),充滿不可思議。 容蘇明被姑母這聲突如其來的驚詫震得耳朵疼,疲憊困倦都跟著漸漸散去,懶散道:“嗯,收容司說,蘭氏和我的關(guān)系在籍戶冊上寫的清楚,經(jīng)他們判定,我養(yǎng)得起那幾個孩子,故根據(jù)朝廷《新民律》,那幾個孩子不具備進(jìn)收容司的資格?!?/br> “荒誕,真是荒唐!”許太太說起蘭氏這位前嫂子,就從來氣不打一出來,嚯地站起身子,中氣十足道:“你在這兒等著,待我去會會蘭氏那個臭不要臉的女人去!” 容蘇明:“姑母路上小心哦。” 許太太:“你睡著,姑去去就回!” 中了侄女言語圈套的許太太腳下生風(fēng),怒火中燒地離開,要去堂前巷尋蘭氏,容蘇明裹著被子,耳邊終得清靜,翻個身準(zhǔn)備繼續(xù)睡。 俄而,房門突然又被人推開,還是許太太。 “我就琢磨這事哪里有些不太對頭,”許太太嘟噥著闊步過來,擰住容蘇明耳朵就將人從錦被里揪出來,皮笑rou不笑道:“容蘇明,你替蘭氏的孩子去收容司打聽收容問題呦,我怎不知,你何時竟變得如此心地善良了呢?” 容大東家“呦呦呦”地喊著疼,忙不迭從臥榻上爬下來,兩手抱住許太太那只揪著自己耳朵的手,嘻嘻笑著討好道:“都說侄女隨家姑,姑母您心地善良,我自然也不會是那種大jian大惡之人,您說是不是,嘿嘿嘿……” “趕緊穿衣洗漱去,”許太太松開手,瞧著侄女皮糙rou厚的抗造模樣就牙癢癢,忍不住一腳踢過去,碎碎念道: “都快要三十歲的人了,立業(yè)不成家,沒根草似的到處漂,整日里像個男人一般也,沒有丁點(diǎn)女人樣,如此德行,哪個瞎了眼的愿意跟你過日子?你一日不成家,可憐我那短命的兄長就一日不能瞑目……” 這些話轱轆一樣,來來回回的左不過是還那些內(nèi)容,容蘇明聽了將近二十年,耳朵反復(fù)起繭。 許太太還在念叨著,容蘇明就近取銅盆里的冷水洗漱過后,滿臉順從地繞到衣屏后面換衣服。 許太太跟著走過來,在衣屏外面站定,曲起食指指節(jié)敲打著紅木衣屏邊沿,溫聲道:“過會兒吃罷朝食,我同你一道出門,午時約了花齡花掌柜在豐樂樓吃飯,你休想找借口推辭,衣裳就是挑件好看些的,至少能讓你看起來像個女人些……” “我本就是,如何要像個女人?”容蘇明攏著頭發(fā)從衣屏后出來,身上果然穿著萬年不變的深色交領(lǐng)直袖長袍。 許太太一噎,無語地將侄女拍到梳妝臺前坐下,親自給侄女束發(fā)。 自從十三歲那年自己親手抹去額間花鈿,容蘇明至今都沒有再穿過女兒家的衣裙,沒再梳過女兒家的發(fā)髻。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如此,或許是成長經(jīng)歷所致,又或許,她本來就不喜歡女兒家的那些東西。 脂粉釵裙,她雖不討厭,但也是打心底里不喜歡,不喜歡用在自己身上。 許太太熟稔地給侄女束好發(fā)髻,用和衣服相同顏色的發(fā)帶將髻固定系好,忍不住嘆道:“你說你要真是個兒子……” “姑母就當(dāng)我是兒子好了,”容蘇明瞧一眼西洋鏡里的自己,衣冠整齊:“等姑爹哪日松口答應(yīng)了,就讓向箜過繼個孩子到容家來,那孩子還管您喚祖母,咱們兩家照舊是親戚。” 要說許太太沒有絲毫心動,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許太太深深嘆氣,道:“若我同意你的這個說法,作何還要總催著你成家?就算你我是嫡親姑侄,就算你和你向箜弟弟關(guān)系好,可倒底你們是兩家姓,人心隔著肚皮,萬事難料,不如有個自己的孩子,是好是歹那也是命了?!?/br> “……”容蘇明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吊兒郎當(dāng)?shù)溃骸肮媚溉羰菍?shí)在喜歡小孩子,那就讓向箜媳婦多生幾個嘛哎呦疼!” 被許太太敲了一記腦瓜崩兒的容大東家,最后是捂著腦袋跑出房間的。 …… 前例昭昭,容蘇明實(shí)在是逃跑過太多次,許太太并不相信,這家伙會老老實(shí)實(shí)跟自己去赴約。 整個上午她都緊緊跟在侄女容昭身邊,幾乎形影不離,直到把人押來豐樂樓,等到花掌柜花齡領(lǐng)著女兒來赴約,許太太才真正松口氣。 容蘇明蔫兒噠噠地坐在凳子上,佝肩僂背的,頂著張乖順的臉,瞧起來靦腆又內(nèi)斂,一點(diǎn)也不像是手里握著數(shù)百家生意鋪?zhàn)拥拇髺|家。 許太太沒少做過說媒拉纖的事,見容昭和花家姑娘各自拘謹(jǐn),許太太隨意找個借口,拉著花齡掌柜一同離開。 偌大的獨(dú)間,只剩下對桌而坐的兩個人,以及滿桌珍饈佳肴。 沉默須臾,對面的人最終還是先開了口,笑意融融道:“我叫花春想,春天的春,想念的想,你呢?” “容蘇明。”容昭腹中饑餓,執(zhí)起筷箸埋頭吃飯,看似冷淡疏離,實(shí)則是不知道該和對方說什么。 花春想也不在意容昭的態(tài)度,同樣端起碗往嘴里送了幾粒米,老實(shí)說道:“阿娘說,我若不嫁你,就得嫁去東升樓樊家,我之前見過樊家少爺,覺得嫁他不如嫁你?!?/br> 容蘇明心道,雖大晉律法允同性成家,但男婚女嫁,陰陽兩合衍嗣綿延乃是天地正道,除卻所謂真心相愛至死不渝,沒來由的誰家姑娘要嫁契姐? 這些話當(dāng)然不可能說出來,容蘇明用力咽下口中食物,眼也不抬道:“家姑說,我們?nèi)菁以纺隳赣H一個天大人情,自古人情易欠不易還,若你嫁進(jìn)容家是令堂令慈心中所愿,那成親便當(dāng)是我容家還她的人情了。” 容家……花春香眨眨眼,突然意識到,容蘇明口中的容家,其實(shí)只有她一個人。 想到這里,花春想突然像個傻子一般,直眉楞眼問道:“成親之后,我會對你好的,你呢?” 容昭忍不住抬眼看過來,心說這姑娘莫不是蠢罷?點(diǎn)頭道:“亦然?!?/br> 輕飄飄兩個字而已,花春想也不是太當(dāng)真,不復(fù)多言,安靜與容昭對桌而食。 飯后,二人片刻也未多留,在豐樂樓門口告辭,各走一邊,甚至都不曾記住對方容貌。 容蘇明料想,今次相親,姑母定會在豐豫附近等著她回去好盤問她,她干脆半路改道,來了堂前巷。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容蘇明剛走進(jìn)宅門里,就見蘭氏正在當(dāng)庭吵鬧。 五六個丫鬟小廝圍著蘭氏,攔著不讓她跑出去,蘭氏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鬧得頗兇。 “我兒來了便好,”蘭氏停下對下人的惡毒咒罵,扭頭就換上一副端莊模樣,只是還在微微喘著氣:“這些下人實(shí)在可惡,竟攔著不讓我見你。” 容蘇明沒什么好臉色,擺手示意眾人退下,抄著手闊步走進(jìn)宅子正堂,斂袖在主座上坐下。 丫鬟敬上香茶,容蘇明低頭吃了一口,冷聲道:“何事,說?!?/br> 隨后進(jìn)來的蘭氏理理衣衫,眉開眼笑地坐到另一張主座上,道:“你五meimei的病如何了?” “……那孩子病得厲害,醫(yī)藥用過后眼下尚未見起色,”容蘇明微低著頭,眼眸半垂,讓人看不清神色:“我只有容箏一個meimei,你莫自作主張,將什么阿貓阿狗都給我認(rèn)作兄弟姊妹?!?/br> 蘭氏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一個meimei就一個meimei罷,反正都死了好幾年了,那你其他幾個弟弟meimei呢?陳卯呢?他可是你唯一……” “啪”一聲瓷器脆響,容蘇明將手中茶盞砸出去,打斷了蘭氏話語——meimei容箏的離世,是她至今都放不下的心結(jié),蘭氏身為母親,竟能如此淡然說出阿箏之死。 還死了就死了? 容蘇明很想揪住蘭氏衣領(lǐng)質(zhì)問她,阿箏沒了,你心里難道就沒有過絲毫的痛楚嗎?! 咬咬牙,她將這些悉數(shù)吞咽進(jìn)腹中。 她問不出口,因?yàn)樗绿m氏回答自己說“是,我不難過?!?/br> 那樣的話,她就真的沒法繼續(xù)維持那一星半點(diǎn)的貪心和奢望了,那樣的話,她心里守著的最后一絲溫暖,也要被無情打散了。 “好好好我不說他們,蘇明你別還像小時候,那樣動不動就老是生氣,”蘭氏靠進(jìn)椅子里,神色悻悻又有幾分小心,改換話題道:“陸老六跟一個小白臉跑了,還卷走了老娘所有值錢家當(dāng),” 說著,蘭氏恨由心生,瘋婦般咬牙切齒罵道:“老娘將心肝都生生掏給了他,沒成想他個腌臜潑才,竟反過來如此對我,個不得好死的賊爛貨,跟個小男人跑路,遲早得病病死他!” 容蘇明冷眼看過來,實(shí)在不想和蘭氏多言:“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紋銀萬兩,歆陽城里兩進(jìn)出的院子你任意挑一座,然后同我去衙門將籍戶冊改了?!?/br> “容蘇明你現(xiàn)在拎不清輕重哦!”蘭氏大為吃驚,瞪大了眼睛瞧著容昭,嗓音尖亮道:“你是這歆陽城里有頭有臉的大商!你難道是想背上忤逆不孝的罪名嗎?!以后切莫再說這種不分輕重的任性胡話了!” “也好,那就換個法子,”容蘇明點(diǎn)頭,旋即提出另一個條件:“你和那幾個孩子好好住在這里,我每月按時給你們發(fā)放月錢花,籍戶冊上也不必有所更改,只要你從此以后守著那幾個孩子好好過日子,再不隨意亂找男人,這般如何?” 話畢,她從袖子里摸出一份契約書,展開放在蘭氏面前,上面詳盡列著所有待遇,條件依舊只有那短短一條——不能再輕易嫁人。 契約書,估計任誰看了都會心動。 對于蘭氏而言,只要不抹去籍戶冊上和容蘇明的母女關(guān)系,她幾乎什么要求都能答應(yīng)。 她來前早就想好了對策,只是當(dāng)容昭冰冷無情地說出那些條件后,蘭氏又猶豫了起來。 容蘇明對此并不心急,捕獵一般,只是徐徐誘之:“你這回可要想好了,簽下這份契約書,只要我在,你余生都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那幾個可憐孩子也不必再跟著你遭人白眼,吃苦受難?!?/br> 蘭氏不語,從腰間摸出桿竹制煙桿兒噙在了嘴里。 “年前我會來拿契約書,你慢慢考慮就是。”容蘇明短促一笑,似是自嘲,片刻不留起身離去。 蘭氏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靜靜地望著容昭那既陌生又熟悉的背影。 女兒像父,容蘇明無論是身架還是相貌,都遺傳了她父親七分,尤其是走路的時候,肩膀微垂頭微低,眼睛瞧著腳下路,自顧闊步向前走著,旁的什么都不管。 沒人知道,在這一刻,蘭氏腦子里想起的,究竟是她家容昭的父親,還是那些讓她割舍不了的愛恨。 容讓你前腳走出宅門,后腳就被匆匆而來的許太太劫進(jìn)了許家的馬車。 “花齡說你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許太太樂得見牙不見眼,也不關(guān)心門里的蘭氏如何了,拉著容昭的手疊聲追問:“花齡之言可是當(dāng)真?” 在某個瞬間,容蘇明突然覺得自己特別疲憊,耗盡心血,對人生無望亦無盼,乃至再也無力活下去的——那種疲憊。 “當(dāng)真,”她閉閉眼,無波無瀾回答許太太道:“就請姑母著手為侄女準(zhǔn)備成親禮罷,花掌柜的意思是愈快成親愈好?!?/br> 許太太大喜,幾乎要在馬車?yán)锾饋響c祝:“容家列祖列宗保佑啊,我家蘇明終于要成家啦!” ※※※※※※※※※※※※※※※※※※※※ 謝謝閱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