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lood(17)
凱旋大軍進城了,奧斯頓走在騎兵隊伍的最前方,滿目都是激動人流,充耳皆為高聲贊譽,也許是這次的戰(zhàn)線過長,歡迎儀式比之前他所經(jīng)歷過的任何一次都要盛大。 奧斯頓依舊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在戰(zhàn)場洗禮下日漸強大的氣場,自發(fā)將喧鬧的人群隔離開,人們被那冷漠的氣勢所懾,更加不敢往他身上扔鮮花水果。 他心跳得有些快,心里繚繞著一種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感,緊握韁繩的指節(jié)自進城后就不自覺地隱隱發(fā)白,目光不由自主地悄悄在人群中搜尋。 沒有那人的身影,奧斯頓確信,因為要是有,他定能一眼就看見。 心里沒來由失落,連勝利的喜悅都黯淡了。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期待?奧斯頓自嘲,貼在心口的紅玫瑰戒指被體溫熨得發(fā)燙,指尖卻在這陽光明媚的初夏漸漸發(fā)涼。 忽而,像是有什么溫熱的霧氣籠罩下來,奧斯頓若有所感地抬頭,正正對上那人微笑的眼眸。 伊登就站在離他幾米遠的陽臺上,長身玉立俊美至斯,時隔三年還是讓他驚艷到心悸。 他就站在那里,眸中還是那總讓人誤以為真的深情,嘴角微揚,深深凝視著他吻了吻手里的紅玫瑰,這一剎那奧斯頓心臟狂跳,仿佛那人吻的不是玫瑰,而是自己。 玫瑰落了下來,不偏不倚擦過奧斯頓嘴唇,落到懷里,他呼吸停滯一秒,再抬起頭時,陽臺空空如也,而周圍的人恍若未覺,仿似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大軍凱旋歸來,不僅收復了邊境失地,更是打得敵國落花流水,賠款又割地,并簽訂了和平條約,承諾兩國建交,百年內(nèi)不再犯。 國王非常高興,大力封賞霍華德家族,并許諾將從霍華德家適齡女兒中選出王儲的王妃,奧斯頓則晉爵一級,威斯敏斯特家獲幾十車珠寶財物,其中大部分是貴重的戰(zhàn)利品,威特蘭斯第一貴族世家的地位更加穩(wěn)固。 余浮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頭疼莉莉絲的教育問題,糾結(jié)半天,還是決定狠下心送莉莉絲進學校,以往不是沒這么打算過,因為他覺得莉莉絲應該多和同齡人接觸,可奈何她非常排斥,每次都不了了之。 他與特蘭西商議來商議去,最終敲定了之前考慮過的貴族女子學校,聽說西爾維婭也在那里,到時候她至少有個伴,不會太孤單。 接下來最大的問題就是怎么給莉莉絲做心理建設了。 唉,童年陰影害人??! 他把莉莉絲找來,耐心地與她談,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這次莉莉絲竟沒有像之前一樣全程低頭不回應,而只是怯怯地問他一些關于學校的事情,便點頭答應了。 “伊登,那你會來接我嗎?” “會的,只要我有時間。” 懸在心口的大石頭終于平穩(wěn)落地,余浮長舒一口氣,他這當?shù)之攱尩?,太不容易了?/br> * 奧斯頓怎么也沒想到,至凱旋那日,再見到伊登,已經(jīng)是一個月后,在霍華德將軍第二個孫子的周歲宴上。 霍華德家族的地位如日中天,一個幼兒的周歲宴辦得熱鬧無比,隱隱超過了之前的婚宴,幾乎所有威特蘭斯的上層人士都被邀請,余浮也不例外。 比起三年前,莉莉絲長高了很多,從腿部掛件升級為手臂掛件,甚至能挽著他的手跳上一兩段舞,讓他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 “莉莉絲!”有個甜美的聲音響起,西爾維婭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小姑娘也長開了不少,比小時候更加靈動活潑,她開心地看著莉莉絲,“終于找到你了,要跟我們?nèi)ツ沁呁鎲??”她指了個方向,有一堆小女孩兒聚在一起,好奇地看過來。 余浮見那些女孩兒有點眼熟,似乎是莉莉絲的同學們,便拍拍她的頭,溫聲道:“去吧,和同學們玩一會兒?!?/br> 莉莉絲抬頭看他,乖巧點頭,然后和西爾維婭手拉著手走開了。 余浮松口氣,覺得宴會廳里實在太悶,便想出去透透氣,不知不覺就逛到了花園里。 霍華德家的莊園非常大,花園里種著不同種類的名貴花草,此時繁花似錦爭奇斗艷,余浮站在一叢火紅的郁金香前,伸手輕輕碰了碰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察覺到身后的動靜,語氣漫不經(jīng)心:“來了?!?/br> 奧斯頓站在他身后,從宴會開始就一直在注意他,看到他出來后,便著了魔一樣地跟了過來。 余浮側(cè)過身,目光在他愈發(fā)成熟的臉上流轉(zhuǎn)一圈,笑道:“看來你收獲不少?!?/br> 奧斯頓就這么直直地看著他,卻不知道要開口說什么。 見他不說話,余浮的眉毛挑了起來,嘴角帶起點意味深長的笑:“怎么,我讓你移不開眼?” 奧斯頓感覺到心跳在一點點加快,略帶狼狽地轉(zhuǎn)開視線,盡量讓表情毫無異狀,淡聲說:“我只是出來散散心,碰巧遇見?!?/br> “哦?” 氣氛陡然尷尬,奧斯頓只覺渾身不自在,轉(zhuǎn)了步子打算離開,可腳才邁出去,就聽后面的人說:“閣下是不是忘了還什么東西?” 奧斯頓疑惑:“什么?” 余浮笑瞇瞇地點了點自己心口,眼里明明白白地寫著何必明知故問。 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迅速涌上心頭,好像心臟被團棉花堵著,悶著一股無處宣泄的郁氣,奧斯頓垂下眸子,一言不發(fā)地摘下貼在心口的項鏈,將那一枚紅玫瑰戒指取了下來。 余浮把尚帶體溫的戒指重新戴回左手食指,端詳片刻:“保管得很好?!?/br> 奧斯頓被心里那酸酸澀澀的感覺磨得說不出話。 余浮抬眸,莫名其妙地被他那似委屈,又似不甘不愿的表情戳中,忍俊不禁:“作為補償,給你變個戲法吧?!?/br> 他攤開掌心,展示自己空無一物的手,隨即在奧斯頓耳邊隨意一抓,竟憑空抓出一朵鮮艷欲滴的紅玫瑰,在對面人的注視下,將玫瑰別到他胸前的口袋里。 “果然還是玫瑰好看?!庇喔M意點頭,可忽然肩膀一緊—— 奧斯頓猛地抓住他肩膀,凌亂的呼吸顯示他此刻十分焦躁不安,有什么失控的東西在他身體里橫沖直撞,他眼睛發(fā)紅,緊盯著那人略微錯愕的臉,目光流連到弧度優(yōu)美的紅唇上,終于像無數(shù)次夢中那樣,無法控制地低下頭…… “聽人說往這個方向來了,大家分頭找找?!辈贿h處有人聲傳來。 奧斯頓身體一震,霎時清醒,此時兩人間距只在毫厘,只要稍一動嘴唇,就能碰在一起,他閉上眼睛,就要不管不顧地吻下來,身前的人卻推了他一把,語調(diào)戲謔:“伯爵大人,如果您不想被人看見,還是先放開我為好?!?/br> 一盆冷水兜頭潑了下來。 奧斯頓放開他,后退一步,眼神復雜難辨。 他并不怕人看見,而是怕…眼前人的善變無常。 似乎每次都是他游刃有余,而自己節(jié)節(jié)敗退,直至潰不成軍。 “斯賓塞先生?”有人走了過來,轉(zhuǎn)而又看見奧斯頓,臉色一白磕磕巴巴:“伯、伯爵大人也在?” 奧斯頓冷默點頭,神情平淡得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那些無奈和遺憾只有他自己知道。 余浮看那仆人神色有異,疑惑:“找我?什么事?” 仆人立馬焦急道:“您的女兒好像不舒服,正到處找您?!?/br> 余浮神色微變,給了奧斯頓一個抱歉失陪的眼神,匆匆跟著仆人往回走。 余浮撥開人群找到莉莉絲的時候,小姑娘蜷縮在椅子上,蒼白的小臉皺在一起,看起來異常難受。 “怎么了?”余浮眉頭緊皺。 周圍人回答:“說是肚子疼,又不讓人靠近,說是要等你回來?!?/br> 余浮心疼地摸了摸莉莉絲額頭,摸到一手冷汗,頓時急了,“莉莉,哪兒疼?” 莉莉絲只是緊緊捂住肚子,抿唇不說話。 “醫(yī)生!有醫(yī)生嗎?”余浮大聲問。 “醫(yī)生馬上就到,先生您要不先將小姐抱到后面休息區(qū)?”有個女仆提醒道。 余浮頷首,又擔心地問莉莉絲:“還好嗎?” 莉莉絲點點頭,眼圈發(fā)紅,琥珀色的眸子滿是水汽。 余浮彎腰把她打橫抱起,盡量平穩(wěn)地往休息區(qū)快步走,“抱歉,請讓一讓……” 奧斯頓站在人群外看著這一切,眼底情緒晦暗不明,可旋即眉梢微不可查地往下一壓,他似乎看到,那個與伊登長著如出一轍琥珀眸的小女孩,極不明顯地從伊登懷里側(cè)過頭,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心頭頓時涌上股怪異,這個小女孩總給他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 凱旋的喜悅還未完全散去,又一捷報傳入威特蘭斯城——在海軍的殊死戰(zhàn)斗下,與隔海鄰國弗洛昂斯齊力搗毀了一個海盜組織,兩國在這次合作中達成約定,日后共同抗擊這片海域的海盜團體,并派遣大使前來與國王商談建交事宜。 護送大使夫婦的衛(wèi)隊由海軍總督的獨子帶領,到達時間就在三日后。 一時之間威特蘭斯又沸騰了,與北方蠻國不同,弗洛昂斯位于溫暖的南部,國土寬廣物產(chǎn)豐富,是一個相當富庶的國家,與之建交有利而無一害。 國王查理簡直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暈了,只要達成建交,就將會是他國王生涯中濃墨重彩的一筆,以后必將垂青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