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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回八十年代搞京劇在線閱讀 - 第23節(jié)

第23節(jié)

    “肖素貞我這里把頭抬,尊一聲老爺,你打哪里來。

    墳前無有關(guān)王廟,墳后又無有接官廳。墳東無有拴馬場,墳西無有飲馬泉。

    又不通南北各大道,我的爺呀,你為何來到我劉家的新墳?”

    那個“肖”字一出口,盛慕槐就已經(jīng)確定了,爺爺就是辛韻春。沒有人能唱出那個味道。

    她眼圈驀地紅了。

    爺爺?shù)纳ひ艉驮瓉硪粯樱瑳]什么變化,只是中氣稍微不足了些,那個“來”字的轉(zhuǎn)音還是那么嬌滴滴,勾得人心尖顫動。

    爺爺就是辛韻春。辛韻春就是把她撿回來養(yǎng)大的人。

    辛韻春真的就是爺爺。

    他還唱的那樣好,可是卻再也不能登臺了。

    盛慕槐拼命地克制自己,可是眼淚還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爺爺?shù)氖忠惨恢北吃谏砗?,像是一個老干部??墒堑搅俗詈?,還是忍不住把手伸出來,朝前一指——“你為何來到我劉家的新墳?” 手指配合著眼睛轉(zhuǎn)圈,可愛極了。

    可是下一秒他就走過來了,著急的模樣:“槐槐,你怎么了?”

    盛慕槐伸出手一摸,原來自己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了。

    “我……我不知道啊。” 她倉惶地蹲下來,把臉埋在膝蓋里。她知道這樣很蠢,但她忍不住,鼻涕眼淚都糊了一膝蓋。

    “來,跟著爺爺?shù)脚赃吶ィ蹅儬攤z聊聊?!?nbsp;三個人都圍著她,爺爺看出盛慕槐的難為情了,拉著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角落里。

    “這是怎么了?爺爺唱的太難聽了,都把你給難聽哭了?” 盛春伸手幫盛慕槐溫柔地擦掉眼淚。

    “不是,爺爺唱得很好聽,我是被感動的?!?nbsp;盛慕槐胡亂扯了個理由,但是爺爺顯然不信。

    近距離看爺爺,他連白發(fā)也多了起來。盛慕槐垂下了目光。她現(xiàn)在有些不敢看爺爺,怕控制不住情緒。

    “你這孩子。” 盛春愣了一會兒,似乎知道盛慕槐為什么要哭了。他嘆了口氣,他朝凌勝樓招手,“勝樓過來,帶你師妹出去散散心?!?/br>
    凌勝樓走過來,把盛慕槐給領(lǐng)出去了。

    不想讓別人看到,盛慕槐就和凌勝樓走進(jìn)了空曠的排練舞臺。這里幾乎沒有任何裝飾,光禿禿的磚墻和水泥地面讓一切都很蕭瑟。陽光從墻頂?shù)拇皯敉高M(jìn)來,照亮了舞臺中心的位置。

    盛慕槐一屁股坐下,看著那個舞臺。

    凌勝樓也在她旁邊坐下,和她一起看舞臺。

    “不是因為你父母的事情。” 凌勝樓肯定地說。

    盛慕槐不吱聲。

    “是因為爺爺唱的那段詞?” 凌勝樓問。

    見盛慕槐還是不說話,他又說:“盛老師唱的很好?!?/br>
    “就是因為唱的太好了,我很難過。” 盛慕槐終于開口了。

    她指著舞臺上那一小片光:“你看那個舞臺的中心。站上去得多不容易啊,可是說毀也就毀了。本來不應(yīng)該這樣的?!?/br>
    她看到鑼鼓響處,有辛老板風(fēng)華絕代的身影,可如今空空蕩蕩,到處都是一片光禿禿的,臺下連一個觀眾也無。

    “可爺爺還有你啊?!?nbsp;她感覺到腦袋被摸了一下,凌勝樓蹲在她身前,擋住了她的目光,“命運已經(jīng)是這樣了,全中國每個人都被裹挾進(jìn)了那股洪流里,沒有人能例外。爺爺只是換了個舞臺?!?/br>
    “人要往前看,才能有希望。也只有往前看,這生活才能繼續(xù)下去。你的眼淚沒有意義,只會讓你爺爺更難過,你懂嗎?” 凌勝樓盯著她的眼睛,毫不留情地說。

    盛慕槐抬起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從他黝黑近無情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渺小與脆弱。

    她醒悟過來,對啊,她剛才都干了些什么???當(dāng)著爺爺?shù)拿婺菢涌蓿瑺敔斎绻雷约涸谙胧裁?,又該多難過???

    她必須強大起來,才能把辛派藝術(shù)傳承下去,而不是在這里悲春傷秋,讓自己的情緒淹沒別人。

    連爺爺都能好好教這出戲,她有什么資格躲在角落里傷感?

    想到這里,她覺得自己眼淚收了回去。

    “我好了,我們快回去繼續(xù)練習(xí)吧?!?nbsp;盛慕槐突然從原地站起來,因為站得太快,還差點刮到了凌勝樓。

    凌勝樓:……您也是好的很快了。

    但這小女孩真通透,不矯情,他都有些佩服了。

    第29章

    接下來盛慕槐果然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雖然還是有點兒后勁,但總是沒有再失態(tài)。

    隨著學(xué)習(xí)的深入,她也沒功夫傷感了, 這出戲必須要全神貫注地學(xué),才能做到極致。

    她答應(yīng)自己, 一定要學(xué)到視頻里辛老板的神韻,才不辜負(fù)爺爺?shù)囊环难?/br>
    詞是早就會背的, 唱腔也很快學(xué)會了, 接下來就是將各種動作、技巧融入到故事之中。每次練完, 盛慕槐都餓得不行,吃得比王二麻還多。

    這天中午,李雪梅弄了一大鍋炸醬面,盛慕槐一出排練場的門就深深吸了一口氣,唾液自動分泌。

    她和凌勝樓一起快步走到了廚房。李雪梅正在切碼子呢,看到盛慕槐笑了:“你這個小花豬,又是第一個跑來的??鞄臀覞泊a子,勝樓你端出去。”

    盛慕槐輕快地應(yīng)了一聲, 做與吃相關(guān)的事情的時候她是要多主動就有多主動。

    正加著料,眼睛瞥到侯成業(yè)來了。

    “喂?!?nbsp;盛慕槐碰碰凌勝樓,避開李雪梅,用手指悄悄示意, 往手里那碗面多放了一筷子胡蘿卜絲和青瓜絲。

    “把這碗給他,叫他端給jiejie?!?nbsp;盛慕槐小聲說,又湊近凌勝樓用更小的聲音叮囑, “叫他說‘知道你喜歡吃,特意多放的’?!?/br>
    凌勝樓看了一眼盛慕槐,這小丫頭做紅娘還真做的挺認(rèn)真的。再一看,李雪梅其實豎著耳朵在聽呢。她手上雖然不停地再切菜,嘴角卻噙著笑,看來梅姨對這門親事也沒有意見。

    凌勝樓接過面條走了出去。

    侯成業(yè)顯然是沒想到凌勝樓會來當(dāng)紅娘,見凌勝樓遞過碗,很自然地接過說:“今天的菜碼還挺多的?!?/br>
    “這是給笑蘭姐的。你給她,然后說‘知道你喜歡吃,特意多放的’?!?/br>
    侯成業(yè)先是滿腦袋問號,等反應(yīng)過來,臉唰的一下紅了,遲疑地說:“這……不大好吧?!?/br>
    “侯大哥,追女孩要主動,要表現(xiàn)出特殊。如果你對待她跟對待我們似的,是找不到對象的?!?nbsp;凌勝樓把盛慕槐那天晚上對于笑蘭說的話翻轉(zhuǎn)了一遍,又講給侯成業(yè)聽,配上他一貫嚴(yán)肅的表情,就顯得很令人信服。

    侯成業(yè)果然就被鎮(zhèn)住了,他往飯桌那邊看,于笑蘭已經(jīng)在擺椅子了。

    “加油?!?nbsp;凌勝樓說,一邊輕輕地推了他一把。

    侯成業(yè)身不由己地就往那邊走去。于笑蘭也看到了他:“小猴子快過來,幫忙擺下椅子!”

    侯成業(yè)有些緩慢地走了過去。于笑蘭還奇怪:“怎么今天這么慢,快把你手上那個碗先放下吧?!?/br>
    盛慕槐也從廚房里溜了出來,站在凌勝樓身邊滿臉期待地看著兩人。

    侯成業(yè)僵硬地把那碗炸醬面遞過去,于笑蘭不接,連頭都沒抬:“你放桌上就好啦,我忙著呢?!?/br>
    “這是給你的?!?nbsp;侯成業(yè)頂著身后兩道期待地目光,終于說出來了那句話。

    “好樣的!” 盛慕槐低聲打氣:“快說剩下那句?!?/br>
    于笑蘭看侯成業(yè)支支吾吾的樣子,抬起頭,一眼就瞅見后面兩個看戲的小崽子,瞬間明白了。

    這兩個小家伙,她在心里暗罵,等下一定要好好收拾他們!可是被這樣看著,到底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一把抄過侯成業(yè)手里的碗,放在桌上說:“好了,快干活吧。”

    “這,這上面的菜碼是特意多放的,你,你多吃一點,你喜歡吃?!?nbsp;侯成業(yè)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于笑蘭一聽就知道是那兩個小崽子教的。這個侯成業(yè)怎么回事,這么大人了,還聽那些小孩子的話。

    但是她看著侯成業(yè)那兩只紅透了的耳朵,心里也不禁冒出甜絲絲的感覺。終于忍不住帶著點笑意的說:“知道啦。你到底幫不幫忙?”

    “幫忙,幫忙?!焙畛蓸I(yè)連忙走過去搬椅子,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了。

    盛慕槐看著這未來小兩口,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

    ***

    和凌勝樓練《小上墳》是愉快的,因為他也是練起功來不要命的那種人,而且身體素質(zhì)非常好,好像不知道什么叫累似的。于是兩個人可以在排練廳從下午練到晚上十一二點,第二天五點半照舊爬起來練早功。

    兩個人被全鳳山的人叫做拼命三郎,都勸他們悠著點,但他們也不管這些。因為兩個人都知道,這三十分鐘連唱帶演的戲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練好的,而且他們身上還肩負(fù)著鳳山在省城的名聲呢。

    就這樣,終于到了讓全劇團(tuán)檢驗整出戲的時候。

    盛慕槐有些緊張,爺爺也在臺下坐著呢。以前不知道還好,現(xiàn)在她可知道爺爺就是辛老板,她這是在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雖然刀法就是關(guān)公教的。

    還是上了。

    盛慕槐穿一身素衣,彩扮上場,一聲“苦哇——”就贏得滿堂彩。

    陽光仍是透過那窄小的窗戶射進(jìn)倉庫舞臺,站在光影里看臺下,雖然只有鳳山寥寥十幾個人,心里卻很滿足。

    爺爺坐在前排呢,眼睛里含笑看著自己。他是否能在自己身上找出些青春時的回憶呢?起碼盛慕槐是這樣希望的。

    搓步、碎步、雙飛燕、轉(zhuǎn)托盤、跳跪、跌坐、旋轉(zhuǎn)大臥魚……眼睛在轉(zhuǎn),手指在轉(zhuǎn),腳底木蹺也在舞臺上轉(zhuǎn),一出對兒戲被盛慕槐和凌勝樓演了個滿臺。

    任誰都不能否認(rèn),臺上的盛慕槐真是個嬌俏的戴孝小媳婦。

    凌勝樓的丑角也一點不掉鏈子,詼諧而不庸俗,做工繁重卻舉重若輕,聲音也很洪亮,和盛慕槐配合的珠聯(lián)璧合。

    終于演到了最后小兩口騎驢回家那段。

    肖素貞一開始騎不上驢,試了好幾次才終于騎了上去。

    “我說咱們快些走,早點兒到家,我呀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nbsp;盛慕槐說的是標(biāo)準(zhǔn)的辛派道白,尾音總是拉得長長的,自有一種慵懶又愛嬌的感覺。

    劉祿景看到多年未見的妻子,當(dāng)然也是心急火燎,腳一蹬,毛驢兒就竄了出去。誰知道毛驢兒速度太快,控制不住,把劉祿景從驢屁股上給顛了下來,肖素貞也險些摔下來。

    兩人便放慢了速度,騎了幾圈,這期間劉祿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闊別已久的妻子。終于肖素貞也按捺不住急切地心情,開口道:“我說咱們還是快點兒走吧?!?/br>
    劉祿景是老婆說什么我做什么,忙回答:“好,我們快著走!” 兩個人就這么騎著驢歡快地下臺了。

    這一段戲全程都是無實物表演,兩個演員手里就一根驢鞭,可是就是能演的傳神至極,上驢、跑驢、摔跤都跟真的似的。兩人的互動也極其自然,真讓人感覺到他們兩就是一對闊別已久的恩愛夫妻。

    臺下掌聲雷動,爺爺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盛慕槐和凌勝樓相視一笑,朝鳳山的觀眾們鞠躬。

    他們知道這么多天的努力有回報了,他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

    九月十四號,爺爺,演衙役的薛山,團(tuán)里另一個丑角江云,盛慕槐和凌勝樓出發(fā)前往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