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周學海已經(jīng)到了。

    他是個瘦高個，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長臉，氣質(zhì)溫和，衣著整潔，讓人心生好感。不過穿著打扮都有點過時，乍一看造型和管斌教授還挺相似的。

    “兩位警官好?！敝軐W海一進屋就先很是禮貌地和路錚二人打了個招呼。

    路錚微微瞇起眼睛，又驀地睜開：“你是……”

    周學海笑了，他雖然長了一張典型的學霸臉，笑起來卻還頗有些柔軟陽光的味道，兩側(cè)臉上都有著深深的酒窩，糯糯的看起來很好說話：“您是路警官吧，我有一次在我爺爺?shù)臄們荷弦娺^您?！?/br>
    “周叔的孫子是吧！上回買煎餅見過你，不過時間過去有一陣子了?！甭犓@么一提，路錚也回憶起來了。

    這起案件中的證人之一周學海，居然是路錚最愛光顧的樓下煎餅攤周叔的親孫子。

    怪不得周叔每次提起自己的孫子都是一臉自豪驕傲，這周學海的確是很出息，根據(jù)路錚調(diào)查的資料，周學海算是管斌教授的一員心腹大將，在管斌剛剛回國，開疆辟土的時候立下了汗馬功勞，在組里也相當受人尊敬，有點類似于令狐沖那種華山首徒的地位。

    “嗯，學業(yè)還是比較忙的。”周學海乖乖地把手放在膝蓋上，坐姿很標準：“不過路警官這樣的帥哥，給人印象很深刻?！?/br>
    一邊的唐邵源攤著本子，刷拉刷拉地不知道在寫些什么，聲音特別大。

    路錚瞄了他一眼，估摸著他可能是覺得問詢前的廢話太多，不好意思地沖他笑笑，咳嗽了一聲直接切入正題。

    “那天上午……我關(guān)于手上的一個項目有一些新的想法，和管教授約了時間聊一聊，但是我們沒聊多久，管教授的夫人就來了，我看他倆好像有些要事要說，就先回來了。”

    “你進入管教授辦公室的時候，他的行為，還有辦公室里的陳設(shè)有什么異常嗎？”

    周學海似乎是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兒，老實搖頭：“呃……這個我還真沒印象了?！?/br>
    “好的?！甭峰P點點自己面前的筆記本：“你和管教授關(guān)系很近，在你看來，管教授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個……人都沒了……”周學海似乎是有一點尷尬，撓了撓頭，不太自在地說：“管教授很有才華，就是吧，情商上可能是有一點欠缺，比較容易那什么，得罪人……”

    “比如？”

    “呃，這么說不太好，但是管教授有時候確實需要別人順著他來，之前有一篇文章投出去的時候，副主編沒給過，然后那副主編是他的博士師兄，他就，呃，給博士的導師發(fā)郵件告狀，現(xiàn)在鬧得很不愉快，我們組也不往那本雜志投文章了。”

    路錚一聽來了興致：“這位副主編是誰？”

    周學海嘴唇一動，嘩啦嘩啦地吐出一大串洋文：“#￥%，就是#￥%%……*這本雜志的副主編?！?/br>
    路錚：……沒聽懂，好尷尬。

    “這位#￥%先生，是長居美國的吧？”唐邵源的聲音從一邊傳來。

    他說英語時候的聲音很好聽，帶點兒磁性，跟英語聽力磁帶里的標準男聲似的。

    周學海這才恍然大悟似的：“對的對的，他從沒來過中國。”

    排除了一個雖然和管斌教授有恩怨，卻不可能作案的亂碼外國人，路錚咳嗽了兩聲繼續(xù)開始詢問：“你們實驗室里，或者說是院系里，最近有沒有誰和管斌教授起過沖突？”

    周學海臉色瞬間變得很是微妙。

    第30章

    周學海在開口之前，rou眼可見地躊躇了好一會兒。

    “怎么說呢，這事兒好多人都看到了，可能我不說的話，也會有人說的?！敝軐W海猶豫了一陣子之后還是開口了：“但是路警官，博義師兄他雖然和管教授有矛盾，但是他這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不是那種會憋著勁兒報復的人?！?/br>
    路錚當了這么多年警察，實在是聽慣了各種“他不是這樣的人”的flag，簡單地“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熊博義，是嗎？比你高一屆，剛畢業(yè)的，你們實驗室的那個？”

    “是的。”周學海悶聲點頭道：“哎……博義師兄這人，比較沖動吧，他和管教授之間有時候就會吵架，什么研究課題有異議啊，投稿有異議啊，很多見。不過前一陣子那次算是鬧得比較大的。管教授對我們實驗室的耗材管的很嚴格，平時核磁管都是鎖在他那里的，每人進組先發(fā)幾個，日后每周組會的時候，如果發(fā)言讓管教授比較滿意，他就獎勵一個核磁管，熊博義師兄水平比較高，基本每次組會都會有獎品吧?！?/br>
    在這里停頓了一下，周學海臉上的表情也有點無語：“其實……核磁管這個東西，真的不貴，一個就六七塊，在其他的組里，一般都是給博士生隨意取用的。管教授這樣管著，其實對我們來說不是很方便，尤其是每次有人畢業(yè)的時候，管教授還會要求交還所有的核磁管——久而久之，我們實驗室也就形成了一個慣例，一般有師兄師姐畢業(yè)，在交還之前，他們會把還比較新的一些留下來，給師弟師妹們用，方便他們做實驗。熊博義師兄也是這樣，結(jié)果他去還核磁管的時候，管教授看他還回來的數(shù)量比較少，而且還比較舊，當場就發(fā)飆了，說：‘熊博義，你平時組會拿了那么多，我就不信你就剩下這么幾個。’然后博義師兄平時就脾氣大，立刻就氣著了……”

    說到這兒，周學海吞了吞唾沫，有點尷尬地繼續(xù)描述：“呃……博義師兄就從口袋里拿出錢包，抽出了幾張毛爺爺丟在管教授的身上，說：‘這些夠買你那幾個破管子不！’……”

    路錚和唐邵源都被雷到了。

    實在難以想象這樣的對話居然發(fā)生在A省師大這樣的高等學府。

    為了六七塊錢的實驗耗材，至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