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王上，王后娘娘，楚貴妃派人快馬加鞭送來一些南堯的臍橙，這是給王后娘娘的家書?！?/br>
    楚禾微微蹙眉，又問道：

    “誰？”

    侍衛(wèi)低頭將書信呈上：

    “天子上月晉楚二小姐為皇貴妃，詔書日前才送抵青都?！?/br>
    楚禾接過信來，心中有些訝然。

    楚明依這輩子怎么才是個貴妃？

    第四十三章

    ==

    赫紹煊抬眼瞧見楚禾臉上沒有半分高興, 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斜著眼睛問：

    “好歹是你庶妹, 她做了皇妃，如今還是首屈一指的貴妃，你怎么不高興？”

    “這有什么好高興的。”

    楚禾悻悻地將家書看了一遍, 隨便扔到了一旁，抬眼問那侍衛(wèi)：

    “信里說有柑橘, 在哪兒呢？”

    那侍衛(wèi)顯然有些為難, 蹙著眉道：

    “回娘娘, 那柑橘在路上運的太久，都爛成水了。”

    楚禾簡短地回應(yīng)了一聲“哦”, 并未放在心上。

    楚明依哪里是給她送橘子的？明顯這是借著送橘子的名義來給她添堵，讓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是貴妃了。

    若論起來，先君臣后姐妹，楚明依可是凌駕在她這個嫡出的jiejie之上的。

    可是這招對楚禾半分用處也沒有。

    因為她知道,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 楚明依已經(jīng)被赫元禎立為皇后了。

    就楚明依那個腦子, 生來就是個被人利用的命, 楚禾也懶得搭理她這點小計倆，索性由她去了。

    只是赫紹煊自然想不到楚禾心里有這么復(fù)雜的心路歷程, 他只看到了楚禾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于是便撐著下巴湊近了她些許：

    “怎么，是不是有點后悔嫁來東堯了？”

    小侍衛(wèi)還垂著頭站在原地，原本還等著楚禾寫回信, 誰知卻聽見赫紹煊這樣旁若無人的悄悄話，連忙面紅耳赤地退了下去，走時還不忘替他們將木門關(guān)好。

    楚禾這才察覺到，自己方才的語氣怎么聽怎么都像是在嫉妒自己的庶妹，于是連忙辯解道：

    “我只是擔(dān)心楚明依那個腦子…”

    她頓住片刻，換了個溫和一些的語氣道：

    “我只是擔(dān)心庶妹太過天真爛漫，在那吃人的后宮恐怕活不下去?！?/br>
    赫紹煊微微偏著頭，眼中全是不信：

    “我依稀記得，前朝的老國師曾說你是天命皇后?！?/br>
    楚禾很認(rèn)真地轉(zhuǎn)頭望著赫紹煊：

    “他說的沒錯，而且這句話還有后半句?！?/br>
    赫紹煊一怔，下意識問道：

    “后半句是什么？”

    “我若不為后，則天下大亂。”

    赫紹煊仔細(xì)聽完，意味深長地望著她：

    “這么說來，你是天生要做皇后的了。那怎么辦，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是東堯的王后了，難不成還要我為你獵得這天下？”

    楚禾頓了頓，忽而想起來前世赫紹煊被赫元禎最后暗算的那致命一擊，心下猶豫片刻，認(rèn)真地問道：

    “我聽說，你與天子都還是皇子時，資質(zhì)遠遠在他之上，為何后來是他做了太子，還登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

    赫紹煊眼眸慵懶，將沒有半分凌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唇邊微微提起一絲笑意：

    “楚禾，妄議天子可是大逆不道?！?/br>
    他話中帶著威脅，可臉上卻沒有半分肅然，仿佛全然將這句話當(dāng)作一個玩笑講了出來。

    楚禾摸清了他真生氣時的樣子，也并不怕他，而是愈發(fā)大著膽子問：

    “你就沒有想要得到這天下的想法么？”

    赫紹煊將眸子挪開，腦中悄然掠過一些舊日的影子。

    他回想起父親在臨終前忍痛下了那道將他放逐東堯的旨意，卻在他臨行前牢牢抓著他的手說：

    “元禎能扶則扶，若不能扶，我兒自可逐鹿天下，重奪帝位?！?/br>
    “玉京純臣太少，世族幾乎全部倒向元禎的母族趙家，你在這里沒有施展才能的機遇，不如去東堯開創(chuàng)一番新的天地…”

    那些舊日的時光仿佛在昨日，赫紹煊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微紅了眼眸，卻聽見耳邊有個溫柔的聲音呼喚他：

    “你怎么不說話？你就真的不想要這天下么？”

    赫紹煊淡淡斂下長睫，眼眶中氤氳的濕氣逐漸消退。

    他抬頭望著少女純凈的面容，坦然道：

    “沒有一個皇子會真正對皇權(quán)不屑一顧，曾經(jīng)的我的確很想要它?！?/br>
    楚禾問：

    “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不太想了?！?/br>
    “為什么？”

    赫紹煊深深地忘了她一眼，見她仍然是一副渾然不覺的單純模樣，忍不住微微嘆息了一聲：

    “因為東堯也很好，我并不孤獨。要知道，做帝王是很孤獨的?！?/br>
    楚禾并不知他所想的是什么，只是聽了赫紹煊的話，心里覺得有些難過。

    一想到他全新信任的弟弟將會背叛他，甚至與他兵戈相見，楚禾就覺得難過。

    她在認(rèn)識赫紹煊之前，曾以為他就是傳聞中那樣暴戾恣睢，殺伐果決的冷血之人。

    可是他明明不是那樣的一個人。

    他對待肱股之臣，對待士兵，甚至對待她，都存留著難以掩飾的溫情。

    想到這里，楚禾她忍不住說：

    “天子背后有趙家，有老世族，他們天生與你立場不同，何談共存呢？”

    或許是她的話說的太過溫柔，并沒有喚醒赫紹煊的危機意識，他只不過略略看了楚禾一眼，頜首道：

    “假如真有兵戈相見的那一天，我不會手軟的?！?/br>
    見楚禾埋頭不語，赫紹煊忽然靠近她低聲問：

    “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的事了？”

    楚禾忽然抬起頭來，卻對上他那雙暗藏笑意的眼睛。

    “不…不大記得了。”

    她小時候嗎？那可過去太久了，久到她已經(jīng)記不清許多事了。

    “你小時候是許配給我的，長大了有人算出你有那什么奇怪的皇后命，所以才跟我退了婚?！?/br>
    楚禾一怔，忽而想起前世趙太后的話。

    趙太后說，“阿禾這孩子，最早是配給紹煊的…”

    原來她以前，真的跟赫紹煊有過婚約么？那為什么父親母親和哥哥，沒有一個人跟她提起過這件事？

    而赫紹煊卻低頭看著她，眼前浮現(xiàn)她只有七八歲時的場景。

    那時她還沒養(yǎng)成現(xiàn)在這樣大家閨秀的端莊模樣，像一個野孩子一樣在楚家馬場上四處跑。有一次楚禾想要騎一匹小紅馬，求遍了整個馬場上下，都沒有一個人敢送她上馬背的。

    誰知她求著求著，就走到了赫紹煊面前，眨巴著眼睛盯著他說：

    “大哥哥，你可不可以抱我上那匹小紅馬？”

    ……

    盡管時隔多年，可當(dāng)初她那奶聲奶氣的嗓音，到現(xiàn)在他還記憶深刻。

    赫紹煊忍俊不禁，抬手輕輕捏了捏楚禾的臉蛋：

    “你還是小時候比較乖，叫人的時候知道喊大哥哥，不像現(xiàn)在沒個規(guī)矩?！?/br>
    楚禾臉上一片通紅，憋了許久喊了一聲：

    “大…哥哥?！?/br>
    赫紹煊微微一愣，下一刻，大手不自覺地抬起來揉亂她的秀發(fā)，嘴里還溫柔地說了一句：“乖?！?/br>
    “……”

    可憐的侍女進來的時候，正巧看見這一幕。

    她連忙慌亂地低下頭，高高將手中的東西舉過頭頂，顫聲道：

    “主…主子，三位考生的試卷，都在這兒了…”

    楚禾輕輕咳了咳，以緩解尷尬：

    “你放在桌上便好。”

    侍女連忙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上前去，將盛裝著試卷的托盤放在桌案前，立馬便退了下去。

    楚禾走下床榻將托盤取過來送到赫紹煊面前，可他卻沒有伸手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