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寵物店門上的大字：燕子家de寶貝。

    上午是市場生意最好的時候，所有店鋪上午都會開門。這家店周圍熱鬧非凡，唯獨它關門謝客，鋁合金門把上還掛了一塊紙板，寫著“本店轉(zhuǎn)讓”。

    “這是梁燕子的店吧?！绷燎卣f：“上次咱們還進去逗過小狗?！?/br>
    “是啊?！被ǔ绱浇禽p輕一撇，想起上回自己來時，還送了梁燕子一盆茉莉。那時梁燕子笑得喜氣洋洋，全然不似接受問詢時的憔悴樣。

    “一樁命案，改變的何止一個人的命運?！绷燎剌p吸口氣，“對她來說，這地方可能已經(jīng)待不下去了吧?！?/br>
    “換個地方也好，免得流言蜚語纏身。”花崇說完語氣一換，“我有點近鄉(xiāng)情怯怎么辦？”

    “近鄉(xiāng)情怯？”柳至秦不解，“近什么鄉(xiāng)？怯什么情？”

    “前面不就是‘佳佳萌寵’了嗎？二娃在里面?！被ǔ绶怕_步，“我應該領養(yǎng)它，是不是？”

    “它情況比較特殊，如果誰都不要它，它會被處理掉。”

    花崇長嘆一聲，“人作的孽，非要狗受罪，楚皎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先去看看吧，如果實在不想養(yǎng)……”

    “我不討厭狗?！被ǔ绱驍?，“我只是沒有精力照顧好這種需要陪伴的小動物?！?/br>
    柳至秦“嗯”了一聲，以示自己明白，“所以你只養(yǎng)花弄草?！?/br>
    “還養(yǎng)死了不少?！被ǔ缥櫰鹈?，眸子迎著夏天的陽光，像顆晶瑩剔透的珠子。

    老板正站在店門外與人閑聊，一眼就看到了他們，像遇見救星似的激動揮手，“終于把你們盼來了！二娃就在里面！”

    說完，又沖里面吼：“二娃！二娃！你爸爸來接你了！”

    花崇：“……”

    柳至秦也沒想到老板一個中年大叔，出口就是“你爸爸”，嘴角抽搐了一下，拍著花崇的手臂道：“走吧爸爸?！?/br>
    花崇瞪了他一眼。

    二娃被關在籠子里，已經(jīng)是成年德牧的模樣，卻因為受了罪，體型比正常大德牧小了一圈，毛色也不光亮，有氣無力地趴著，兩個本該立起來的耳朵只有一個半立著，另一個像兔子耳朵一樣軟軟地耷在眼睛邊。

    花崇走進店里，它先是緩慢地抬起頭，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在花崇臉上逡巡，在意識到是誰來了時，突然站了起來，興奮地又叫又蹦，尾巴搖成了影子，好像突然有了精神，將狹小的籠子撞得哐當作響。

    花崇驀地覺得有些心酸。二娃是他看著長大的，他來市場的次數(shù)不多，但二娃一直很喜歡他，一見到他就鬧個不停。那天在楚皎的租屋，二娃染上消化道疾病，不吃不喝，躺在一堆污跡中，差一點就死了。他還記得自己將站不起來的二娃抱進懷里時，二娃濕漉漉的雙眼緊緊盯著他，喉嚨里發(fā)出委屈的嗚鳴，好像在說——你終于來救我了。

    他救了它，現(xiàn)在怎能不要它？

    老板打開籠子，二娃急不可耐地沖了出來，大約因為在籠子里趴了太久，腿腳發(fā)虛，剛跑幾步，就摔了一跤。

    花崇連忙上前，二娃卻已經(jīng)爬了起來，跑到他腳邊，腦袋用力蹭著他的腿。

    他蹲下來，捧著二娃的臉，安撫道：“好了好了?！?/br>
    二娃不停搖著尾巴，仿佛正使勁渾身解數(shù)討好他。他輕輕撓著二娃的脖子，心里感慨萬千。

    德牧是最聰明、最威猛的犬，當年在西北，隊上就有幾十只作戰(zhàn)德牧，他深知這種犬發(fā)起威來有多厲害。

    而現(xiàn)在，二娃卻為了不被拋棄，像只乖順的寵物一樣黏著他，生怕他說一句“不要你”。

    老板站在一旁唾沫橫飛，“你們就收了他吧！我一分錢都不要你們出。它的病已經(jīng)治好了，治病的費用我也不找你們要。今后它要是又生病了，我負責聯(lián)系最好的醫(yī)生！哎，花隊，這件事你是最清楚的，二娃他是連環(huán)殺手的狗，誰還敢要啊？我本來想放在店里養(yǎng)著，但我老婆不準，硬給我說不吉利，我也沒辦法。它跟其他小型犬不一樣，其他小型犬實在沒人要，還可以當個流浪犬。它不行啊，它是猛犬，一旦成了流浪犬，馬上就會被打死?！?/br>
    柳至秦說：“我們知道?！?/br>
    “所以你們就把它帶回去吧！”老板急忙說：“我這兒還有很多狗糧。這樣，如果你們愿意收養(yǎng)它，我送一個棉窩、一根牽引繩、一季度的狗糧給你們！”

    花崇站起身，二娃以為他要走，立即站起來，抱住他的腿。

    他拍了拍二娃的頭，看向老板，“棉窩、牽引繩、狗糧我能負擔，你不必送給我?！?/br>
    二娃好像聽懂了，側(cè)臉貼在他腿上，一動不動。

    “你愿意接走它了？”老板喜出望外。

    “但我有個條件?！被ǔ缯f。

    老板生怕生變，“什么？你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