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命名格式與“被██的蒂塔海民”非常類似，只是顯然人魚的身體或者精神對異化的抗性遠(yuǎn)高于海民，即使已經(jīng)達(dá)到了57%的異化程度，茜茜也大致保持著身為人魚的樣貌，而不是像那些海民們已經(jīng)變成了模糊的rou塊。

    這個數(shù)值也意味著雖然只有茜茜她一條人魚在此，也不會比一群海民好對付到哪里去。

    在月光被折射的海平面之下，兩只兇殘的獵食者在進(jìn)行一場寂靜的廝殺。

    腐爛的魚尾和珠白色魚尾攪動起漩渦般的洋流，狠戾的拍打聲被海水稀釋、蕩開沉悶的爆破音

    。

    利爪與利爪撕開同類的皮rou、假使沒有水一定會在堅硬的魚鱗上迸發(fā)霹靂的火花。

    活潑愛笑的人魚張開利齒撲來撕咬，卻被猩紅的觸手死死絞住脖頸往外拖甩出去。

    即使有觸手的協(xié)助，尚未完全掌控茵蒂斯記憶與身手的陸語噥也不能占據(jù)上風(fēng)。

    更何況，與嬌小討喜的外表不一樣，雌性人魚茜茜本就是捕獵能力極強(qiáng)、年青一輩備受看好的人魚。

    再加上異化npc身上的攻擊力加成很大，茜茜被新鮮的人魚血液刺激，爆發(fā)力上漲的瞬間竟差點(diǎn)撕裂了觸手的尾巴尖。

    “疼——！好疼——！”

    觸手里的小四發(fā)出尖銳又嚶嚶的哭叫，另外三條觸手共享痛感，同樣像受了刺激一樣將異化人魚死死纏在觸手之中。

    色彩斑斕的觸手此刻團(tuán)在一起，銀藍(lán)暗金猩紅暗橙，眼球膿包尖牙黏液，像極了詭異而猙獰的異形，比異化npc還要異化npc。

    陸語噥在紅褐色人魚猙獰的嘶吼中閉了閉對眼前畫面感到疼痛的眼睛——只要她看不見自己的后背，就能說服自己這只是變強(qiáng)的道路上必須要接受的代價。

    她的利爪最終穿透了同族的胸膛。

    被掏出的那顆心臟，大概是人魚全身上下唯一沒有被污染的部位，強(qiáng)韌而漂亮——只是早已失去了溫度與跳動。

    正像那些海民一樣，茜茜在蒂塔的同族都不知道的角落里，早已失去了生機(jī)。

    而在她死前……

    在她離開蒂塔城之前……

    陸語噥在握住那顆心臟的時候“想”了起來。

    在茜茜離開蒂塔城之前，曾傲然笑著對茵蒂斯說：“今年的祭禮月快要到了，那群陸上的叛徒居然還有臉觸動契約，我要是路過海岸，非得給他們點(diǎn)顏色看看不可?！痹?jīng)那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人魚，卻成了眼前腐爛的殘軀……陸語噥感到心臟不住抽搐的疼痛，大概是屬于“茵蒂斯”的反應(yīng)。

    陸語噥用茵蒂斯的眼睛看著茜茜。

    怪物胸口的大洞正在涌出濃黑的血，將這片海水染成了隔絕月光的渾濁顏色。

    陸語噥決定將紅褐色人魚的殘軀帶回蒂塔城中——

    不只是為了找到召喚與異化的真相，也是為了……讓茜茜回家。

    【叮咚！】

    【玩家陸語噥，角色扮演意識達(dá)到60%，成功解開玩家扮演npc身份鎖：茵蒂斯】

    【觸發(fā)npc專屬支線任務(wù)：珍珠色的祭禮】

    幽藍(lán)色的任務(wù)界面被系統(tǒng)投射到腦海中。

    【任務(wù)描述：月光，水銀，人魚的尾鰭，當(dāng)那光輝升到天空中央，誰將化作珍珠色的泡沫？海水，血流，信徒的心臟，萬年的濤鳴在凡軀之中轟響，浪花將在頰邊綻放——在她臉上，落下悲憫的淚光】

    【任務(wù)需求：完成完整的祭禮儀式（未完成）】

    【任務(wù)時限：祭禮月的最終祭典之前】

    【任務(wù)獎勵：一

    顆普通的珍珠x1，積分x200】

    【祝您扮演愉快！】

    陸語噥的視線在“一顆普通的珍珠”這個與舊神游戲格格不入的獎勵上停頓片刻。

    ……

    茵蒂斯是一條人魚。

    這看起來似乎是一句廢話，但，必須再次強(qiáng)調(diào)這一點(diǎn)，茵蒂斯是一條人魚。

    人魚的記憶與人類的記憶堪稱天差地別。

    深海、食物、亮閃閃、戰(zhàn)斗、捕獵、唱歌……與人類的世界相比，人魚的世界是如此的原始、直白、單一，并且每一項(xiàng)簡單的日常都在人魚心中占據(jù)了重要的地位。

    以至于陸語噥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將那些記憶篩選，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就是人魚族的傳說。

    在最初的最初，“蒂塔”是一塊完整的、邊界并不太分明的海陸區(qū)域，并不像現(xiàn)在這樣，地上有一個濃霧之城蒂塔，水下還有一個人魚城邦蒂塔。

    蒂塔的神明，被稱作“蒂塔之主”，祂具有能夠溝通大陸與海洋的神格。

    溫和的神明同時接受著大陸與海洋生靈的供奉。

    海邊的原住民（海民）與海底的原住民（海嗣）曾有過一段很長久的相鄰而居的歷史。

    同作為蒂塔之主的信徒，神賜予了海嗣cao控洋流與風(fēng)暴的天賦，又賜予了海民能夠溝通海嗣的“契約”。

    契約化作海民身上天生的魚鱗狀花紋，讓海民擁有了召喚海嗣的能力。

    海民與海嗣比鄰而居，海嗣驍勇善戰(zhàn)，海民質(zhì)樸手巧，在很長一段歲月里，陸地與海洋的信徒都維持著良好的交易往來，海嗣為海民送來好天氣與大魚，海民為海嗣制作精巧的手工藝品作為報答。

    ——變故發(fā)生在十三年前。

    無論是海民還是海嗣，都維持著古老的祭祀傳統(tǒng)，無論是海民還是海嗣都有各自的大祭司。

    像茵蒂斯，就是人魚族的下一任大祭司。

    蒂塔之主是溫和的神明，而兩族判定祭祀的方式也很簡單純粹：每一個大潮汐輪轉(zhuǎn)的祭祀月，大祭司都將與神明溝通，最受神明喜愛的族人就能成為大祭司的繼任者。

    但在十三年前，海民的大祭司死去，神明沒有選出海民中的繼任者，甚至從此再也不回應(yīng)海民的祭祀，無盡的濃霧籠罩了陸地，即使是人魚也無法驅(qū)散。

    人魚族無法上岸，又看見了大霧，它們的邏輯直白而簡單——首先神明肯定是不會錯的，海民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觸怒了蒂塔之主，他們不要和叛徒往來了。

    于是蒂塔一分為二，人魚只認(rèn)海中的城邦蒂塔，海民的蒂塔變成了濃霧之城蒂塔。

    如果是童話故事，那大概到這里就該等待一個和解的主角和契機(jī)。

    但三年前，海里的人魚發(fā)現(xiàn)海里出現(xiàn)了從未見過的、能夠傷害人魚的怪物，他們稱它們?yōu)椋瑝櫬浞N。

    而就在今日，陸語噥見到了墮落種中的人魚。

    第89章 人魚墜落之地（七）

    “他們在監(jiān)視我們?！?/br>
    濃霧之城的某個廢棄的海民房子里，海盜和游隼面對面盤坐著，游隼閉著眼睛，而她們所在的房頂正停著一只海鳥，眼珠子滴溜溜地左右張望。

    透過海鳥的視線，游隼可以看見周圍房子里掩藏在窗后的視線。

    這里很潮濕，馬車和馬匹被拴在屋外，馬兒正在焦躁地打著響鼻，不愿去吃海民們送來的草料——某種發(fā)了霉的植物根莖。

    “正常?！焙１I正在翻系統(tǒng)界面，“他們既忌憚我們，又需要我們——別看他們嘴上是因?yàn)槲覀儙Я私疸y想交易才放我們進(jìn)來，我猜就算沒有那袋子?xùn)|西，他們也不會讓我們離開。”

    游隼愣了愣。

    海盜笑著睨了她一眼：“你到底還是出生太高了，沒見過出生在泥里的人真正渴望某種東西的眼神，治安官大人?！?/br>
    游隼沉默片刻：“……我相信你的判斷?！?/br>
    她太好說話，倒是讓海盜噎了噎，覺得自己開嘲諷的行為有點(diǎn)沒勁。

    游隼虛心請教：“還有哪里不對勁？”

    海盜：“……這里太安靜了，沒有小崽子的大吼大叫。越是窮困的地方越是熱衷于繁衍后代，對后代也不會好好教養(yǎng)，看之前接引我們的那幾個男性海民的年紀(jì)，他們家里起碼都該有兩三個小孩?！?/br>
    但她們一路走過來，根本就沒有看見聽見孩子的動靜。

    要么，是不想讓她們這種外來者和城里的小孩接觸，所以把他們隔離開了；要么，就是這個城里根本就沒有小孩。

    不論是哪種猜想都很可疑。

    這個疑點(diǎn)可以之后再驗(yàn)證，目前最主要的還是與「黑山羊」接頭。

    海盜接到了陸語噥的信號，知道對方已經(jīng)靠近了海岸，于是從a級玩家的積分商城兌換了兩個人偶偽裝道具，將其中一個看起來像人體素描模板的小木頭人拋給游隼：“記得積分轉(zhuǎn)我?！?/br>
    道具使用之后，與她們一般無二的“海盜”與“游隼”出現(xiàn)在屋內(nèi)，被設(shè)定了定期循環(huán)的動作模板，隨后二人退到墻角，將蠟燭點(diǎn)燃，燭光在窗戶上倒映出兩個人偶的影子。

    監(jiān)視著這邊的海民們見到燭光亮起，注意力被吸引，而真正的她們則避開監(jiān)視的視線，往濃霧彌漫的海岸去了。

    ……

    越靠近海岸，霧氣越濃。

    霧，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不僅隔絕了海民與外族人，更隔絕了海民與海。

    在霧很濃的地方，海鳥會迷失方向，游隼的紋章能力被大幅削弱，她手持長鞭，戒備著周遭的環(huán)境，海盜也抽出了她的袖劍，雪亮的劍身略過濃霧，隨著通訊道具指引的方向前進(jìn)。

    她們聞到了海洋的腥味，越靠近海邊，腥味越濃，腐爛的海草與碎裂的貝殼散落在泥濘的沙灘上，偶爾能看見魚類與軟體動物腐爛的尸體——海民們似乎并不常來海邊，任由這些食物在沙子與漿水里發(fā)臭——這并不符合常理。

    當(dāng)然，沒有哪個玩家會在舊神游戲中講究常理。

    就像黑暗的深海中，也能冒出珍珠色的人魚。

    “咻——！”

    海盜吹了聲不太響但調(diào)戲意味十足的口哨。

    那淺海區(qū)域的人魚往她們這邊看了一眼，隨后沉入水中，不過幾息，就出現(xiàn)在近處。

    游隼這才注意到人魚懷里還抱著另一條人魚……的詭異尸骸。

    ——異化程度很高，攻擊力一定不低，卻被掏出了心臟。這位【隱匿者】……很強(qiáng)。

    “異化npc？”海盜伸出手去觸碰了一下茜茜的臉，看見了系統(tǒng)提示。

    陸語噥沒吭聲，點(diǎn)點(diǎn)頭。

    因?yàn)槭请[匿者，她手腕上的【異化進(jìn)行時：10%】并不會被普通玩家看見，同樣被觸碰后也不會冒出系統(tǒng)提示。

    她伸手在沙灘上寫寫畫畫，把“茵蒂斯”記憶中的人魚傳說和墮落種的事交代了一遍。

    海盜也和她描述了濃霧之城里海民的異樣，隨后抓住了重點(diǎn)：“所以這是人魚族第一次發(fā)現(xiàn)墮落種的人魚？”

    陸語噥用尖銳的蹼爪寫：“在‘我’記憶中是的?！?/br>
    “那我大概有調(diào)查方向了。”海盜拖著下巴，“那群海民這幾個月一定做了什么，等有進(jìn)展了我再通知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