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后妖王帶崽找上門 第125節(jié)
◎給她子葉,恢復記憶?!?/br> 灼灼日光下, 女子靈秀出塵的身影在不大的院落中揮袂生風,意氣風發(fā),比高懸的驕陽還要耀眼奪目,手中輕薄的竹劍被她舞出了青綠色的殘影, 劍刃破空聲, 悅耳錚鳴。 [用這沒開刃的玩具劍都能舞出劍意來, 太可怕了。] 花妖跟方遙打過一架后, 一見到她拿劍,心里就慫得厲害。 方遙舞完一招,轉過身來,看到謝聽站在廊檐下, 當即一個利落的收勢, 將竹劍負在手臂后。 “謝聽, 你回來了……”她大步朝他走來, 起伏的胸口氣息未定,渾身暢快淋漓, “好奇怪,這些劍招我明明沒有任何印象,一摸到劍柄,就自然而然地使了出來,難道我失憶以前是個劍客嗎?” 方遙手里一拿著劍, 整個人都要有了鮮活的神采。 “……” 謝聽看著她興奮激動的神色,心沉得如同掛了個千斤墜, 勉強彎起的眉眼掩去了他的異樣:“可能罷。” 這些劍招已經刻進了她的骨子里, 盡管失去了記憶, 盡管已經兩年多未碰劍, 在一碰到劍柄時, 她就不自控地使出了這些曾被她練過成千上萬遍的劍招。 “我莫名感覺劍好像對我很重要,或許多練練,我就能找回記憶了,”方遙笑看著手里竹制小短劍,心神都被牽走,也沒注意他掉在腳邊的藥簍, “不跟你說了,我再去多練一會兒……” 說罷轉身繼續(xù)在院子練起了劍,謝聽默默看著她的身影,喉嚨仿佛被堵住似的又苦又澀。 她舞劍時的身姿輕盈如燕,似輕云蔽月又似流風回雪,一招一式凌厲絕塵。 他也喜歡看她舞劍。 可是她練劍的樣子,也在無比強烈地提醒他,這才是真正的方遙——前途無量的劍修,靈霄宗被寄予厚望的大弟子。 人族劍宗冷情自持的大師姐,和妖界位高權重的狐妖王,若非將她拉扯入幻境,再花上三百年,他二人也難有交集。 再者反推,如果阿遙恢復了記憶,必然是要回她的靈霄宗追尋大道的,怎么肯留在幻境里與他過著凡人一家四口的平淡日子。 一想到這兒,謝聽便患得患失,失魂落魄。 于是到了夜晚,等倆崽子熟睡后,更是癡纏著她要了很久。 男狐妖眼尾通紅,眸色晦暗,難得露出尖而利的犬齒,啃咬舔舐著她圓潤雪白的后肩,嗓子嘶啞得厲害。 “阿遙,如果某天,你恢復了記憶……會不會不要我和崽子們了?” “怎么會……”方遙不解他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感受到肩后的微微刺痛,睫羽輕顫,“……你輕一些?!?/br> 一番毀天滅地的戰(zhàn)栗后,感受到他依舊在危險區(qū)域游移灼熱的掌心,方遙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狐耳,臉頰上的緋紅未褪,“謝聽,我今天有點累了……” 以往他在此事上都是極盡溫柔,以她為尊為先,今晚卻莫名有些反常的兇性,比平時的力道更深重三分,連帶著床板連接處,都在咯吱地震響,她甚至有些擔心會把崽崽們吵醒。 她身上的薄汗出了好幾輪,今日練了大半日的劍,本就有些腰酸背痛,實在有些捱不住他這樣折騰。 謝聽在黑夜里的眼眸格外地亮,定定看了她一會兒,額角青筋直跳,還是順從了她的話,收回固定纏繞在她腰間上的狐尾,咬牙緩緩退出來。 親了親她的額頭,響在她耳邊的壓抑嗓音恢復了往日的低柔溫和:“那便早些休息?!?/br> 有力的雙臂取代了狐尾,緊緊圈抱著她,似是想把她融進骨血里,方遙是真的又累又困,枕在他懷中,與他緊擁著睡去。 而她身側的男人桃花眼半睜未闔,閃動著晦澀不明的暗光,心中的郁結并未因她肯定的回答有所好轉,反而愈發(fā)輾轉難眠。 …… 翌日晌午,用完午膳后,方遙再次提著小竹劍去了后院練劍。 謝聽在旁邊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心堵得難受,怕她看出異樣,找了個借口出門散步,避開她練劍的時辰。 花妖對他說:[你不必擔心,除了我的葉子,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和丹藥能抵消水月境的記憶消抹,她再練上一百年的劍,也是想不起來的。] 謝聽不光是擔心她恢復記憶,他更難受的是,他的阿遙不是金絲雀,是本該展翅翱翔的仙鶴,如今卻被他困在這一隅幻境,連練劍都只能用尋常小孩子玩的竹劍。 濃烈的負罪感和愧疚感在心頭繚繞,如同一根利刺橫亙在他心間,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著實憋悶的難受。 當初明明是他潛心設的這局,如今卻讓他身陷迷惘。 花妖獻上一計:[你要是實在想不通,我告訴你去一個地方,或許能開解到你。] 謝聽將信將疑地按照花妖的指引,去往城鎮(zhèn)中,穿梭過兩條街巷,找到一家平平無奇的酒鋪。 經營酒鋪的掌柜是一對夫妻倆,丈夫正在從店鋪里往外搬酒壇,看著身強力壯,五官端正,那老板娘拿著酒提子,正動作麻利地給客人們舀酒。 收下銀錢送走客人后,老板娘連忙轉身,拿著手帕給搬酒壇的丈夫擦著額頭的汗珠,一派夫妻情深,恩愛非常的景象。 [這有什么特別的?] 謝聽蹙眉道,莫非這花妖的開解之法,是讓他買酒喝? [你仔細看那老板娘的裙底。] “……” 謝聽循聲往瞥了眼那老板娘的裙擺,這一看,登時露出些驚訝之色,只見那曳地的長裙下居然遮掩不住地露出了一截烏黑的蛇尾。 [他們已經在幻境里呆了五百多年了,那蛇妖癡心一片,可那修士卻是抵死不從,因為那蛇妖曾經把他的師父給害死了,修士心里過不去那個坎兒。] [后來,那蛇妖找到我,將那修士騙入幻境,如今這倆口子恩愛情深,不也過得挺好的。] 花妖不住地在神念里給謝聽洗腦:[只要能騙一輩子,那就不叫騙。當美夢永遠不會有蘇醒的那天,美夢就自然成了真,所以有什么可糾結的?] 五百多年……他們竟然能在幻境里生活了那么久? 謝聽挑眉:[你不是說維持幻境很廢心力?] 花妖一噎。 當初它這么說,不過是為了讓謝聽更痛快地獻出修為罷了,沒想到他還記得這茬。 它原本只是生長在潭水邊的一條普通藤蔓,受幻境的靈氣滋養(yǎng)才幸運地成了妖。因為它的根須扎在潭水底,而花朵卻開在潭水幻境之外,有自由穿梭幻境和改變幻境的能力。 這些年來,想要進入水月境的人也給它送了不少的修為,它才逐漸長成了有靈智的大妖。但幻境并非因它而生,即使它不在,這幻境也能自己運轉下去。 [費不費心力啥的,咱們另說,咱這是公平交易啊。人家夫妻倆可是把所有的修為都給了我,才換得永遠在幻境生活。] 花妖循循善誘:[若是你們也想永遠留在幻境,條件也一樣,反正你們不出去了,修為對你們來說無用,不如統(tǒng)統(tǒng)給了我……] 不僅是他所有的修為,還有方遙的。 用全部的修為換得一輩子美夢成真,這個誘惑的確很讓人心動。 謝聽站在巷口角落的陰影下,看了那賣酒的蛇妖夫婦良久,心中仿佛做出了某個決定,無聲地離開了。 …… “什么幻境?你在說什么?” 謝聽回到家的時候,方遙已然練完了劍,俯身在嬰兒床邊,逗弄著倆崽崽。 她把竹劍重新放回到崽崽的懷中,阿正摟著劍柄,笑得只見乳牙,不見眼睛——身為娘親,總是搶崽崽的玩具劍玩,還挺不好意思的。 方遙還沒來及細問他去了哪里,就聽到他開口一句驚雷,說他們這三年時光都是生活在幻境里,這讓方遙有些啼笑皆非:“這么說來,你是幻象,倆孩子也是幻象?我們都是不存在的人?……你莫不是被哪個算命先生給忽悠了?” “不,你我是幻境中的真實存在,倆孩子也是,但除了我們四人,還有在城中一對賣酒的夫婦,其他所有人以及你所見、所聽、所觸,都是幻境虛像。” 謝聽握住她的手腕,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不似在玩笑。 方遙注視著他的雙眼,唇邊的淺笑一點點消失。 當一面脆弱的鏡子被擊穿,哪怕是小小的孔洞,都會延生出無數(shù)條裂痕。 方遙猛然想到兩年多前的某日,她獨自走在花田里,無意看到花田被無形的屏障隔開的離奇一幕,當時她只道是自己眼花,難道這里真的是幻境? 方遙一瞬間手指發(fā)涼,反握住謝聽的手,卻發(fā)現(xiàn)他的手心比自己更涼。 她閉了閉眼,緩了片刻,立馬想到另一個關鍵處:“所以,我的失憶是不是也與這幻境有關?” 謝聽垂眸默認,從袖中取出那片花妖子葉,遞到她面前:“你將這片子葉拿在手中,就能恢復記憶了。” 方遙凝視著他手心里的那片泛著熒光的嫩綠葉片,直覺告訴她,所有的真相都在那片小小的葉子里。 可謝聽為什么會知道這里是幻境,又為什么會有這片承載她記憶的葉子? 方遙想到謝聽昨日曾問過她的一句話,如果恢復記憶,會不會不要他了。 欲拿葉片的手懸停在半空中,方遙眉眼凝重地看向面前的男子:“這葉子我用了后,可有什么副作用?” 謝聽停頓片刻,斂眸低聲:“沒有副作用?!?/br> 在他話音出口的同時,花妖正在他的神念里大呼小叫:[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子葉只有一片,你現(xiàn)在用了它,等出幻境時她就會忘了在這里的一切,你是怎么想的?腦子莫不是被驢踢了?] 花妖引他去那酒鋪的本意,是想蠱惑他帶著方遙永遠留在幻境,把修為都給它,卻沒想到適得其反。 [你若不想永遠留在幻境便罷了,我不過是少賺些修為,可你為何現(xiàn)在便要把那子葉給她?你可真是要氣死我了。] 這三年來,花妖已經習慣看這小夫妻倆的日常,不管是活在幻境也好,出去也罷,私心都希望他們能落個圓滿結局,見不得謝聽做這樣的蠢事。 直到謝聽在神念里低聲說了一句話,花妖才逐漸安分下來。 聽到他的回答,方遙的注意力再度被那葉片吸引,她太想知道自己是誰,以及過往的經歷。 在她過去的認知中,自己如同一張空白的紙,只有這三年和謝聽、倆崽崽的相處時光,在白紙留上點點斑斕的色彩,她以為自己會被這樣慢慢涂滿。 直到昨日她握住劍柄的時候,她仿佛感覺到了,除了親情和愛情,她似乎還有其他在意的、重視的東西。 若真心愛一個人的前提,便是找回自己。 那片嫩綠色的葉子在伸手觸碰的剎那,如同消融的雪花,頃刻間便消失在她的指尖。 足足兩百年的記憶如同呼嘯而來的巨浪潮水,轟然撞進腦海。 方遙記起了一切。 …… 【??作者有話說】 第85章 丟失的那三年(十一) ◎緣起?!?/br> 兩百年說長不長, 說短不短,但已然是她經歷的全部。 她如何從一個鄉(xiāng)野丫頭拜入靈霄宗,入宗后她潛心練劍的種種,與師父、師弟妹們相處的點滴, 包括她在入幻境前如何與那花妖搏斗的記憶, 全都清晰地刻進了方遙的腦海。 男狐狹長的眼尾泛著紅意, 將所有的隱瞞吐露:“阿遙, 是我因私心拉你入幻境,那一晚,你也沒有曬錯藥,是我故意把刺鱗果混進了紅蓮子中, 刺鱗果誤服也不會暴斃而死, 都是我, 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