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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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過了?!绷汁偟穆曇羯硢』逎?,發(fā)聲方式也變得艱難了些。 其實不是什么說不出口的事。他已經(jīng)在咨詢不同醫(yī)生的時候說過了很多遍,那些治療方法也起了基本的效果——至少林瓊不會再做惡夢,不會反反復復想起那張臉。 隔了快一年的時間,他恢復了正常的社交。本以為已經(jīng)痊愈,可徹底結(jié)束治療之后,不能夠直視別人眼睛,或是被別人主動拉手這些可怕的習慣依然跟隨著他,給他的生活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他小心翼翼地保管著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唯恐被人勘破內(nèi)心。 “我能相信你嗎?”林瓊問。 鄒彥生的嘴角微微勾起,仿佛看見了一只小貓試探著伸出頭來,瞪著圓圓的雙眼,做出隨時準備要跑的樣子,遲疑地等待他的觸碰。 “當然,如果你愿意的話。” “嘣嘣嘣”幾聲,堅硬的床墊發(fā)出呻.吟,林瓊爬了起來,因為冷而裹緊了空調(diào)被,雙目放空,進入了回憶的狀態(tài)。 “其實真要說起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br> “大四的時候,我進了京市一家律所實習,你知道的,就是艾老師開的那個。” 鄒彥生點頭。他是個很好的聽眾,隱藏著自己的存在感,避開了一切會讓林瓊感到緊張的視線接觸,喉間給出回應(yīng)?!班?。” “挺順利的,我超聰明,他們都喜歡我,”林瓊這會兒還沒忘記夸自己一把,“畢業(yè)之后法考,實習,開始拿照辦事,獨立找案源?!?/br> 鄒彥生聽著這本該和自己人生契合的軌跡,淺淺笑著,又“嗯”了一聲。 “也挺順利的,法考和執(zhí)業(yè)考都是,”林瓊說,“獨立之前我跟了一個師兄大半年,他那邊接了一個企業(yè)收購反水的案子,就開始放養(yǎng)我了。然后我接到第一個案子,是法律援助?!?/br> 委托人是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學生時代和朋友開始創(chuàng)業(yè),做軟件開發(fā)的外包。那會兒是行業(yè)上升期,所以他們很輕松就賺到了錢。畢業(yè)之后,更是專門成立了一個外包公司,挖的都是老熟人,甚至挖了兩個大神,也算做出了一些成果。 本來照這樣維持下去,哪怕市場趨向飽和了,以他們的口碑,也能保持著不錯的態(tài)勢和競爭力。 但是好景不長,內(nèi)部因為管理不善出了問題,他這邊提出了退出公司。 “他提出退出?”鄒彥生問,“然后呢?對方不同意,是合同上的問題?” 林瓊做了個呼吸:“嗯,他違反了幾條合約,但不只是這樣。調(diào)查之后,我發(fā)現(xiàn)他們的公司財務(wù)有漏洞,有很大一筆錢對不上。所以我提議從這方面入手,對方極有可能存在挪用經(jīng)費的情況……” 說到這里,結(jié)合林瓊生無可戀的表情,和額頭上隱隱冒出來的青筋,鄒彥生忽然懂了什么。 “實際上挪用經(jīng)費的是他?” 林瓊沉默地點頭。 “他……沾上了不好的習慣,沉迷一個賭博性質(zhì)的軟件。他自己就是做軟件開發(fā)的,好笑吧?”林瓊面上卻沒有半分笑意,只有凝重,“他在那里面花了很多錢。不夠用的時候,就冒險用了公司的經(jīng)費,還耍了個小聰明,用入賬核對的時間bug拆東墻補西墻。他們公司分股本來就亂七八糟,這樣的小動作不明顯。他一開始也只敢動小數(shù)額,后面欲壑難填,再也補不上漏洞。他怕了,提出想分割?!?/br> 對面鄒彥生的表情同樣復雜。挪用經(jīng)費已經(jīng)超出了民法的范疇,情節(jié)嚴重可以入刑。 “他情緒很崩潰,告訴我他每天焦慮得睡不著覺。我當時只能告訴他,我處理不了他的情況,他挪用了三十多萬,而且滿足了三個月的條件,只有進去這一條路。我當時確實很厭惡他,可能話也說重了一點……” 林瓊回想起那一天,還是會露出痛苦的神色?!巴砩衔矣纸拥剿碾娫挘f他在公司的天臺上。” 鄒彥生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到的時候,消防也剛到,他們讓我協(xié)助,因為他只愿意和我溝通?!?/br> 但那個人最后還是跳下去了。鄒彥生在心里給出答案。就算這樣對于一個死了好幾年的人并不禮貌,鄒彥生還是認為這種死法簡直是便宜了這個人渣。 “我們勸了他很久,大概兩個多小時吧,天越來越黑,還下了雨。他反復強調(diào),說他不想坐牢,讓我擔保他不會坐牢。” 林瓊垂著眸子。 一個合格成熟的律師當時該怎么做,他不知道。但他當時一定是不夠成熟的,他嘴上說我們幫你想辦法,但實際上他目光里流露出的厭惡刺傷了那個人。 “最滑稽的是,他最后不是自己跳的,而是腳滑掉了下去。我和消防員是一起撲過去抓的,只差了一點點……” 那是他第一次直觀面對死亡。原來人驚懼的時候表情會扭曲到那個狀態(tài),仿佛長了無數(shù)的惡瘡,覆蓋了五官。 那一幕像是燒紅的烙鐵,燙熟了他心里的某個角落,久久不能愈合。 他大病一場。之后每到夜里,或是下小雨的天氣,都會心神不寧。 “……” “……” 故事講完了,漫長的沉默綿延在室內(nèi)。 鄒彥生終于看向林瓊的臉。那張精致的面孔因寒冷的室溫而冷白,小小的一張臉,裹在帶花色的被褥中,看著甚至有點倔強的可愛和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