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太史書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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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是我四姐?!?/br> 余舒啞然,看著夏明明哭的發(fā)白的臉,想起來她偶爾提起過那個“四姐”,似是關系不很好的樣子。 “你先別慌,同我說說,你都夢到什么了?” 夏明明抓緊了被子哭聲道:“血,我夢到我四姐被人害了,是一個下雨的晚上,有人從窗子潛進她房里,把她殺了。怎么辦,怎么辦,我四姐、我四姐她會死,會死...” 余舒眼皮跳跳,安撫道:“你先別哭,能確定這夢準嗎,萬許只是個夢呢?” 夏明明抱著腦袋,搖著頭語無倫次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夢到她出事了?!?/br> 余舒心想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猶豫出聲:“那你要不要盡快寫信回家,能趕得上嗎?” “寫、寫信回家?”夏明明哭巴巴地瞅著余舒。 “是啊,”余舒只當她是嚇暈了頭,按著她肩膀道:“你只是夢到了,人不是還沒死呢嗎,早一步通知家里,或許就能躲過去?!?/br> 話是這么說,她心里覺得懸,夏明明不知家在何處,但從京城寄信回去,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月吧,人要該死早死了,哪等得及她預警。 哪想夏明明聽了余舒的話,猛地就頓住了哭聲,抓住余舒的手道:“對、對,我得去通知她,得讓她躲過去。” 余舒看她情緒激動,不敢提醒她時間或許趕不上,安撫道:“好,那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去驛館寫信,咱們挑一匹快馬去送?!?/br> “不。不用寫信,”夏明明搖搖頭。著急地吸著鼻涕道:“天一亮我就去找她,她就在京城里。” “?。俊庇嗍骟@訝道:“你這個四姐在京城嗎?” 她還以為夏明明在京城舉目無親,鬧了半天人家jiejie就在這兒。 夏明明抹抹眼淚,這時也顧不得瞞不瞞余舒:“對,她就在太史書苑學易。” 余舒又吃一驚,在太史書苑學易?那夏明明這四姐不簡單啊,三年一過大衍,今年的不算,這么說來。她四姐是三年前就考通了大衍試嗎? 嘖嘖,她原以為那紀家的紀星璇就夠奇葩的了,沒想到這樣厲害的小姑娘不止一個。 夏明明這時情緒穩(wěn)定許多,看到余舒表情。隱約猜到她所想。便苦笑道:“我四姐只比我大上兩歲,但是她比我聰明本事多了,三年前她就考過了大衍試。家中長輩都極喜歡她,當初送她進京學易,娘就萬分舍不得,真要她出了個好歹,我娘...” 余舒試探問道:“你們是一母同胞吧?” 夏明明點點頭,余舒看她臉色還是很難看。就壓下心中許多疑問,安撫道:“既是如此。那明天一早你就去太史書苑找她,你們姐妹商量下看是要怎么防備?!?/br> 夏明明慌張道:“你不陪我一起去嗎?” 這個時候的余舒對夏明明來說,就好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出了什么事,她第一個先想到的就是她。 余舒道:“我又不認得你四姐,去能做什么,你們家業(yè)不小,她一個人離京在外,身邊會沒個護衛(wèi)?我去幫不了什么忙,還不方便,你自己去就行了。” 沒心沒肺地說一句,那夏江家的四小姐死活,干她什么事兒啊。她和夏明明是有交情,但這不表示她得關心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死活。 當初她強行救了趙慧的命,青錚道人就曾警告過她,生死各安天命,凡事莫要強求,一報還一報,妄改人陽壽是要遭天譴的。為了自己人也就罷了,為了一個陌生人,真不值顧。 那夏江家的四小姐果真要死,誰也攔不住啊。 當然這話她是不能對夏明明講,人家再怎么說都是親姐妹倆,聽她這么說了,還不得和她翻臉。 “可我一個人...我一個人...”夏明明紅著眼睛,支支吾吾,她是從家里偷跑出來的,真要去找四姐,四姐不知會怎么冷嘲熱諷她。 “阿樹,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不用你見我四姐,你就在邊上等著我,”夏明明拖著余舒的手,滿眼哀求道:“好嗎?” 余舒想了想,道:“那明天我送你到太史書苑好了?!?/br> “好、好?!毕拿髅髭s緊點頭,生怕余舒反悔。 “趕緊睡吧,別太擔心,說不定是你夢糊涂了?!庇嗍嫱浦拿髅魈苫卮采?,摸摸她額頭上的冷汗,“明天一早我叫你起床,快睡吧?!?/br> 夏明明抓住余舒的手不放,“我、我有點害怕,阿樹,你陪我睡行不行?” 景塵就在外頭,真要她陪夏明明睡覺,不定他又要有什么驚人之言,余舒顧及這一點,就沒答應,拍拍她道:“有什么好怕的,沒看你吆喝一聲我就過來了,放心睡吧,我就在這兒,等你睡著了再走。” 余舒沖站在門口的余小修擺擺手,示意他先回房去睡覺,余小修看沒什么事兒了,就撓撓頭走了,好不容易把夏明明哄睡下了,余舒困得兩只眼皮打架,輕手輕腳地退出夏明明的房間,帶上門,一扭頭看見景塵還在西屋門口站著,似乎一直沒動過,怔了怔,上前低聲道:“怎么還沒睡?。俊?/br> 景塵指了指夏明明的房間,抬手比劃:‘沒事了嗎?’ “就是做噩夢,不要緊,你快進去睡吧,”余舒推推景塵肩膀,要他進屋去,秋天的夜晚已經(jīng)很冷了,景塵身體才好一些,要是再著涼了,又得多在床上躺兩天。 景塵欲言又止,見余舒神色困倦,就把話咽回去,順從地退回到屋子,將門關上,站在門后,聽著余舒轉回大屋的腳步聲。待她那頭屋門響動,才走回到床邊和衣躺下。 閉上眼睛。腦海中全是方才的夢境,他身在一片茫茫霧色中,手握一把銀光長劍,練著幾日前他記起的那一套劍法,不遠處有幾道模糊的人影似在指點他,他們身上穿著白色的長袍,服擺上繡著黑色的紋路,有的蓄著白須,有的手握拂塵。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負手而立。 他還沒有看清楚面孔,就被院子里的叫聲驚醒,他能感覺到。那幾個人身穿白袍的人對他來說很重要。卻如何想不起來他們是誰。 *** 余舒久仰太史書苑大名,這次送夏明明去城北,正有機會瞻仰。之前猜想是什么樣的靈杰寶地,能聚天下易才,即便不是修建的富麗堂皇,也該有雕梁畫棟之美,然而果真到了門前,卻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這里就是太史書苑?” 同夏明明一前以后下了馬車。在街上干站片刻,余舒面色古怪地指著街對面。那里一排不足丈高的白色圍墻,吊著古舊的青瓦,開著兩扇小巧的黃木門,門前三層臺階,平鋪到路上,門頭一塊橫匾,形狀不方不圓,說不清是紅是紫顏色,上面只書有兩個扁字——太史。 這么寒酸的門面,就是太史書苑?該不是車夫懶省事,把他們拉到后門去了吧? “就是這里了,”夏明明很能理解余舒現(xiàn)在的心情,兩年前她頭一回到京城里來,見到太史書苑這還沒有他們家后門氣派的門面,同樣懷疑走錯了地方,但真在里頭轉上一圈,才知道什么叫名不虛傳。 不過她現(xiàn)在擔心四姐出事,沒心情和余舒講解這些。 “那門里是有人把守的,不許人隨便入內(nèi),我得請守衛(wèi)幫我找四姐出來,”夏明明問余舒,“你在這里等我嗎?” 余舒扭頭看看四周,指著街邊上剛開門的一家茶樓,“我上里頭去等你,你好了就去找我?!?/br> “好吧。”今天悶熱,夏明明不好意思叫余舒和她一起站在門口干等。 余舒進了茶樓,看一樓沒什么客人,就直接上了二樓去,找到憑欄一個陰涼位置,正好能看清楚太史書苑門前動靜,但想要往太史書苑里頭眺一眺,就只能看到一片花草綠色,遮住了視線,見不著什么樓景。 夏明明往那兩扇小黃門前一站,里頭就有守衛(wèi)站出來,余舒只能看到半道身形,聽不見說話。 余舒要了一壺最便宜的云片,掏出隨身帶的一疊紙稿,正是昨天在祥和易館抄寫的段落,那是一本記載了大安開國三百余年以來各年份各地方發(fā)生天災的大致記錄,上頭另外注解了一些易學方面的分析,諸如星象月食,奇門演算等等,她找到的是第五卷,還不知另有幾卷。 余舒一邊研究手中抄稿,一邊喝茶,不知不覺把夏明明忘在了一邊,等想起來回頭去看,卻發(fā)現(xiàn)太史書苑門前不見了夏明明的人影。 “誒?”余舒放下茶杯,站起來,扶著欄桿探頭往下面街道上搜尋了一圈,依然不見她人,正擔心打算收拾東西下樓去找,就聽到二樓上響起來小二的迎客聲:“兩位客官這邊請,當心著樓梯?!?/br> 余舒扭過頭,看見兩個人從樓梯口上來,走在前面的那年輕女子身穿鵝黃紗衣,手中的團扇提在胸口處,這身打扮倒是同她昨天在祥和易館門前見到的兩位小姐相同,因未遮面,此女露出一張面若桃李的臉蛋,眉骨傲氣,余舒正覺得這人眼熟,就看到她后頭跟著上來的夏明明。 這必是夏江家的四小姐了,難怪眼熟,一比較就看出來,夏明明和她乃有五分相似,不同的是前者更嬌,后者更傲,一樣的是姿色十足。 夏明明也看到了余舒,輕輕朝她搖頭,余舒意會地坐了回去,一手舉杯假裝喝茶,用余光瞄著她們兩個走到一間屏風隔出的雅室里坐下。 看那小二退下樓去,便端起桌上茶壺茶杯,換了個臨近屏風處的地方重新坐下,剛把耳朵豎起來,就聽到那一頭說話聲:“你是說,你夢見我死了?” 余舒聽到夏明明這四姐的聲音,覺不出半點應該有的擔心和害怕,反而有種盛氣凌人的味道。 “...嗯。” 不是知道屏風后頭坐的是夏明明,余舒真當這蚊聲怯弱的是另外一個人。 屏風那一頭靜下來,余舒看不到她們表情,等著聽那夏江四小姐的反應,誰知道卻等到了一聲嗤笑:“呵,你以為我還會信你的鬼話嗎?” “四姐,這回是真的,我沒有騙你,我真的夢見了。” “你沒騙我?那當初是誰撒謊告訴爹,說夢見我路上被人劫持遇害,差點害我錯過三年前的大衍試,頂替二姐到龍虎山去求道,一輩子待在那深山老林里,不是你嗎?啊?” 余舒挑眉,怎么聽這夏江四小姐講,明明貌似做過對不起她的缺德事啊。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時不知道,我只是想——” “不用解釋,我不想聽,我會寫信回家讓人盡快接你回去,京城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我不管你是怎么跑到京城里來的,這幾天又是住在哪里,現(xiàn)在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待著,等家里來人接你,別想著亂跑?!?/br> “四姐!你信我行不行,我發(fā)誓我這一回沒有騙你,我夢見了,夜里有人從窗子跳進你房里,把你——” “夏江敏!” 余舒聽到屏風那一頭猛地一聲喝斥,被嚇了一跳,揉著左耳,換右耳去聽:“我身在太史書苑,雖精通的是星象,但同窗閨友不乏通曉面相兇吉者,有沒有禍事我豈會不知,你若再危言聳聽,當心我對你不客氣!” 余舒聽到那頭桌椅響動,便趁著有人出來之前,飛快地端著茶壺茶杯,剛坐回原來為止,就見到那夏江四小姐沉著臉走出來,看到她下了樓,余舒才起身走進向那隔間的屏風。 夏明明正坐在那里發(fā)愣,神色恍恍惚惚,一副受了很大打擊的模樣,余舒看了覺得可憐,就咳了兩聲,道:“剛才那個就是你四姐吧,怎么樣,你們商量好了嗎?” 夏明明緩緩抬起頭,聲音苦澀道:“她、她不信我。” 余舒暗嘆一聲,撈了她身旁的椅子坐下,“其實,我剛才在外頭都聽見了,你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以前騙過她嗎?” 夏明明低下頭,不吭聲。 余舒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八成是有那么一回事,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應景,坐著坐著,夏明明卻突然開了口:“阿樹,你是學易之人,不會沒有聽說過‘文辰北,夏江南’吧?!?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