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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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景塵和薛睿進(jìn)宮擾朝如何,余舒從那地窖逃出來后,發(fā)現(xiàn)身在城北,第一個想到便是去公主府求救,大早晨街上連頂篷車都不見,她一身凌亂,手腳有血,有所顧忌不敢走大路,只得靠著兩條腿一路跑跑停停,摸到了公主府門外,便癱軟在臺階前,頭痛欲裂地掏出景塵幾日前給她的那快玉玲瓏,拋給上前驅(qū)趕她的侍衛(wèi)。 “快、快帶我見你們公子...” 公主府門外的幾個侍衛(wèi)面面相覷,不怪他們不認(rèn)識景塵的信物,實(shí)是他們是劉曇從別館調(diào)來的人手,公主府的那幾個,早被派出去尋人了。 還好有明白人,撿起那塊玉玲瓏,讓其他人看著余舒,轉(zhuǎn)頭進(jìn)去通報(bào)劉曇了。 劉曇正在客廳走來走去,一會兒擔(dān)心水筠的安全,一會兒又擔(dān)心薛睿和景塵進(jìn)宮是否順利,忽聽外面侍衛(wèi)稟報(bào),說是一個模樣狼狽,身染血跡的姑娘倒在門外,求見道子,便是一驚,當(dāng)即要了那玉玲瓏拿到眼前,看是公主府通行之物,對那姑娘身份已有八分猜測,奪步就要往外走,跨過門檻時(shí)候,余光躍入東邊一抹照樣,眼神跳了跳,那腳步也跟著緩下來。 “看清那姑娘模樣了嗎?”劉曇捏著玉玲瓏,沉聲詢問前來稟報(bào)的侍衛(wèi)。 那侍衛(wèi)便將余舒模樣大概形容了一致,劉曇是見過的余舒的,這下確認(rèn)是誰,神情一時(shí)復(fù)雜起來,抬頭望著墻外初日,目光深遠(yuǎn)了一瞬。 “將人帶到這里?!?/br> 那侍衛(wèi)連忙領(lǐng)命跑出去。 余舒昨日只吃了一頓早飯,先是在茶樓背水筠逃跑時(shí)候重重磕了一下腦袋,被捆在麻袋里顛簸了一路,又在地窖里凍了一夜,嘴皮子凍得發(fā)青,身體早就吃不消。能夠吊著一口氣跑到公主府,已是極限了,就連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趴在臺階上又咳又喘。任由兩個侍衛(wèi)上前,一左一右架了她的胳膊起來,提到客廳。 “余姑娘?”劉曇快步走近,試探著叫了一聲。 余舒迷迷糊糊抬起頭,看清人臉,想起還在地窖里的水筠,腦子頓時(shí)被針扎了一樣。清醒過來,啞聲叫道:“九殿下,咳咳,快派人、派人去救水姑娘!” 劉曇臉色急變,一步上前,一手抓住她肩膀,另一只手去扶她站穩(wěn),急促追問:“我小師姑。她現(xiàn)在何處!” “咳,在、在,我?guī)銈儭币粋€去字沒有說完。余舒身體陡然僵直,只覺肩背處一股酸麻躥上腦袋,便沒了知覺,不省人事之前,還聽到有人驚慌地在她耳邊喊叫。 “余姑娘、余姑娘!” 劉曇蹲身扶住暈倒的余舒,兩眼徹夜熬得通紅,怒視著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兩個侍衛(wèi),“快馬去請郎中來!” “是!” * * * 就在余舒昏迷之時(shí),薛睿和景塵剛剛拿了令牌通入皇宮前庭,一路上有景塵開路。無人出面阻攔,直到了泰輝殿外,才被冷面的禁軍攔下,低聲喝退,景塵一概不理,直言要面圣。加上薛睿有意抬高音量,那殿上臣子不少都聽到了殿外喧嘩聲。 一番周折,皇帝將人宣進(jìn)殿上,見到打頭的是嫡親的外甥,臉上寒氣才消退大半,面上仍有不悅,可還是容他們陳情。 景塵不善言辭,一開口便直指幾位皇子當(dāng)中有人昨日抓走了水筠,要他們放人,薛睿就在一旁補(bǔ)充,把話說了囫圇,包括他昨日偶然經(jīng)過公主府,撞見幾個侍衛(wèi)著急上火地尋人,出手幫忙的緣故都講的滴水不露。 一個是親外甥,一個是內(nèi)侄,這倆個的話加起來,足夠皇帝信個七八分了,這還了得! 安朝三百年尊道奉道,龍虎山更是道教圣地,以太一道鼎盛,門內(nèi)一位真人的親閨女,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被他的兒子使壞抓去,傳出去豈不是刮了朝廷臉皮。 龍顏大怒,狠狠瞪了幾個兒子一眼,暗罵他們不爭氣,不想家丑丟到朝上,又下不來臺,未免百官事后議論,傳出去不堪,只得怒斥他們站出來質(zhì)問。 幾位成年的皇子這會兒都在早朝上聆聽圣訓(xùn),忽被景塵當(dāng)眾戳了脊梁骨,一個個面紅耳赤地從百官左列走出來,稽首辯白。 可這事情,哪是三兩句話說得清楚,景塵一口咬定人就是他們抓的,薛睿適時(shí)插上一兩句話,最后竟不知為何,鬧到皇帝下令,派人到幾位皇子府中別院搜查,隨手一指,這差事就落到了薛睿頭頂上。 幾個自覺無辜的皇子,已然急紅了眼,誰個府上沒有一點(diǎn)機(jī)密,就這么大喇喇讓人去搜,怎么使得。 奈何金口玉言,圣旨都下了,誰敢抗旨不尊,滿朝大臣縱有心勸,更怕觸霉頭,欲言又止不敢進(jìn)諫,于是幾個倒霉的皇子全都灰頭土腦地被留在泰輝殿上,等著人去掀他們院子。 劉灝正在其列,比起其他幾個兄弟,被皇帝懷疑,他面上憤慨不少,委屈也不少,可是目光掃過薛睿和景塵時(shí),就不自覺地閃過一絲冷冽,這兩個人會鬧到早朝上來,是他始料未及的,打亂了他本來的算盤。 不過還好,他早有安排,這次必要有一個人栽進(jìn)去。 薛睿完全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不宣而入,擅闖早朝,他來就是報(bào)著要挨頓板子的心,誰知皇上連句罵都沒有,話里話外,竟一味順著景塵。 薛睿心中埋下一絲狐疑,沒有深想,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他那立在群臣之首的祖父一眼,見老人家目不斜視,垂頭自立,薛睿暗自嘀咕著事后少不了一頓訓(xùn)斥,便跪下領(lǐng)旨,拉著景塵退下去。 * * * 薛睿和景塵宮中一行,前后去了快一個時(shí)辰,等他們領(lǐng)了圣旨回到公主府,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了。 劉曇正在前院焦急地等待,一見他們回來,顧不上多問他們此行是否順利,便臉色極差地?fù)尠祝骸坝喙媚锓讲呕貋砹?,人正昏迷不醒,問不出小師姑被關(guān)在哪里!” “她現(xiàn)在哪兒?!”薛睿和景塵異口同聲問道。 “就在后面廂房,郎中正在——” 景塵不待他將話說完,便把手里圣旨往劉曇手里一塞,飛步跑往后院。 劉曇捏著那一卷皇命,低頭愣了愣,就聽薛睿沉聲問詢:“殿下,我義妹可有傷到?” 劉曇回神,蒼白苦笑道:“傷是沒怎么傷著,就是受驚太大,脫力暈了過去??伤砩嫌醒E,我怕、怕是小師姑的。” 薛睿聽到余舒沒事,心里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下,至于水筠如何,他卻沒心思去管,這邊暗松一口氣,望了一眼后院方向,沒有跟著景塵過去,而是轉(zhuǎn)念考慮到別的,神情變化,按住了劉曇手捏的圣旨,低聲將早朝上的事具體告訴了他。 劉曇聽的眉心抖動,到最后,詫異地變了聲音:“父皇命你去搜查他們的宅子?” 薛睿點(diǎn)頭,劉曇面露猶豫,“若是余姑娘醒著也好,能夠指路,省的你去得罪人,但她不知何時(shí)才醒,這要是耽擱久了,唯恐小師姑遭難,我、我...” 薛睿看出他為難,皺了皺眉毛,張張口想勸,忽又記起祖父薛凌南幾句諄諄之勸,于是閉口不言,等他自己決斷。 劉曇看出薛睿沒有接話的意思,躊躇片刻,咬咬牙,將那圣旨往前一推,眉宇間綻出一抹毅然:“有勞表兄了?!?/br> 薛??粗矍八坪跻灰归L了幾歲的少年,記憶里貴妃姑姑身邊那個總是寡言少語,又愛粘人的小孩兒從視線模糊了,他輕抿嘴唇,目光一閃,接過他手中之物,輕聲道:“我去安排,殿下聽信吧?!?/br> 劉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何為,看著薛睿離開的背影,心里先前那一縷掙扎和后悔,就這么消失不見了。 * * * 薛睿手拿圣旨,分領(lǐng)了幾隊(duì)禁軍,從城北皇子府查起,一座座宅子搜過去,加上之前已有的線索,等到傍晚,終于在一間門庭羅雀的別館地窖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水筠。 而這間別館,正是在四皇子嘉王劉思名下。 薛睿派人將水筠小心翼翼抬回公主府,掉頭進(jìn)宮復(fù)命。 皇帝聞后,叫了劉思到御書房,一塊硯臺劈頭砸過去,劉思腫了半邊臉,惶惶無措,跪下喊冤,卻無力洗脫,皇帝一怒之下,奪了他的嗣王,貶成三等郡公,責(zé)令他收拾行裝到南部潛州反省去了。 至此,在泰輝殿上站了一整日的皇子們,才被允許出宮回府。 薛睿復(fù)命之后,帶上兩名御醫(yī),馬不停蹄趕回公主府,隨下人朝后院廂房去為水筠醫(yī)治,路上詢問,卻得知余舒還沒清醒。 余舒和水筠被安排住在一間院子里,東西兩門,薛睿一眼便知道劉曇守在門外那間里頭躺的是水筠,他看了一眼另外一間門外冷清的屋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先到劉曇面前,安慰了幾句。 劉曇神情灰敗,朝薛睿露出一個自責(zé)之極的慘笑:“師叔正在里面為小師姑施救,說她下半輩子只怕再難于行,這還要多虧余姑娘為她止了血,不然...手腳俱廢。” 薛睿臉色跟著沉了沉,點(diǎn)點(diǎn)頭,抬手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轉(zhuǎn)過頭,大步走向另一扇門。